第4章 ☆、玉老爺續弦
一個月後，玉老爺成親了。
因為是第N任夫人，玉老爺不想大辦，但準親家公——錦繡山莊的東家木老爺，還是第一個來了。盡管木老爺是多麽多麽的不認可這門親事，奈何自己的長子發話了：不娶玉小姐，他就今生不娶了。唉！木頭認準的事，九頭驢也拽不回啊。
第二個來賀喜的是林家糧莊的林老爺，還有林大公子和林二公子。
後來有“雲來酒樓”的東家派遣管家送來的賀禮，“百草堂”送來的賀禮， “何氏錢莊”送來的賀禮…… 最奇怪的就是怡紅院的老板，艾梅仁，一個六十八歲的老色鬼也來了。玉老爺嘴上笑着，腹中暗忖：這老色鬼與自己并無深交，他為何親前來了？
艾梅仁身材瘦小，鼠眉獐目，蠟黃的老臉上，一對明顯縱欲過度的大眼袋泛着青光。“恭喜恭喜，玉老弟再抱美人歸。嘎嘎！”像極了發情的鴨子，讓人聽了寒毛乍立，引人作嘔。
玉老爺尴尬的笑着，把他迎作上賓，與林氏兄弟鄰座。木老爺與林老爺是連襟，正在一起閑敘，對走過來的艾梅仁睬都不睬。管他怡紅院分院遍布兩浙，歸根不過是個妓館，他不過是個龜公而已。
林将用手肘捅了捅林帥，“大哥，看到沒，縱欲過度的後果啊。”狐貍眼眨啊眨，嘴角挂着戲谑的笑。
林帥睨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絲不屑，“少拿我與他比，掉身份。”手中白玉扇輕敲林将的頭，“我家的寶貝兒們也不能與那些莺莺燕燕作比較，失顏色。”換之言，他們都不配！
“且——”林将撇嘴。最看不過大哥的牛什麽哄哄的樣兒。
林帥揚着他那高傲的頸子，向外張望。
“急什麽，玉老爺的管家接去了，一會兒就到。”林将看不慣大哥的好色樣，“聽說是三十好幾的人了，也值得你林大少爺巴巴的來看？真是反常之舉額。”剛說完，頭上就挨了一記。
“臭小子！”林帥眯着桃花眼，附耳低聲說道，“誰要看那個，我來幫木頭相看相看他未來娘子，懂否？”
林将怔了一下，方才警告道，“你可不許胡來。”
“你哥什麽時候胡來過？安心就是。”随後小聲嘀咕：我就是想看看你書房暗格裏藏着的那副畫像的主人而已。
林将輕眯狐貍眼：信你才怪。
木老爺正與林老爺說道：“兩位外甥個個儀表不凡，人中之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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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爺連連擺手，“此言差矣。”本想林家也能出個将帥之才，撐門面，免得別人一說林家就說什麽奸商，什麽銅臭的，結果……“木兄，我家那倆不孝兒，你還不知？老大整天吃喝玩樂，糧莊平時去也不去，只有缺銀子時才溜到賬房支銀子；老二就更糟了，不學無術，竟迷上了捕快，做了那下三濫的行當。——還是你家木康，循規蹈矩，在莊上幫你，是個得力的。聽說送進宮裏的織品都是他琢磨的？”
木老爺點點頭，“這點他還算稱得我心，只可惜香火無繼。唉！”
玉家小姐的事，林老爺也有耳聞。“兒孫自有兒孫福，莫愁。你還有次兒木健，就像我家，老大家兒女成群。二小子說了，他這輩子不成親，往後從老大家過繼一兒半女就得了。那臭小子！”
其實，林将是這樣說的：老爹啊，您老已是兒孫滿堂了，延續香火的任務大哥已是超額完成，就別惦記我這兒了。以後我從大哥那裏撿個一兒半女的就得了。
木老爺搖頭苦笑，林将與木康沒一個省心的。
……
不遠處，林帥輕撫茶杯，“老弟，你猜咱爹與姨父在聊何事？”看老爹情緒貌似不太穩哦。
林将狐貍眼睨他一眼，“還用問？比誰苦水多罷了。”呷口茶，眼光在看到旁邊空了的椅子時，變得淩厲。
……
“小姐，咱們去看看好不好？小姐！”撒嬌能撒成山林虎嘯，暗夜狼嚎的除了蝴蝶那丫頭還能有誰？
玉姬嘴角微揚，“別動，不然畫壞了不美，我可要重畫啊。”天地良心，她可沒威脅蝴蝶啊，嘿！
“啊？”為了能讓六子看到自己美美的畫像，為了能早早“脫離苦海”，她蝴蝶——忍！
“合上嘴，淺笑。”玉姬頭也不擡，說道。
胡蝶急忙抿嘴。
“放松，要自然。這樣才美，六子也喜歡啊。”只要提六子，蝴蝶定是乖乖就範，比她這個小姐的話管用多了。
蝴蝶輕輕地揚唇，努力地淺笑。她一笑就咧大嘴，嘴角快把腮咧破了，結果小姐就讓她練笑練了一個時辰，現在她腮還疼呢！壞小姐！
玉姬莞爾。如果她不想這個辦法栓住蝴蝶，蝴蝶早蹽到前廳狼叫去了。吓壞了客人還好，還非要拽上自己去和她去瘋耍。唉！閨閣小姐怎能與丫鬟一般，随便見外人？更何況新人剛進門，自己就上前行禮叫娘，虧蝴蝶這丫頭想的出來？
“小姐，你笑什麽？”非常可疑啊。小姐每次戲耍自己都是露出這樣惑人的笑容。
“我在想，要不要下月六子與你成親啊。”她狡黠而笑。
“好啊好啊!”,蝴蝶跳起腳，歡呼。“我就說嘛，幹脆我與六子也早早成親得了，六子若再要拖三阻四，我——”舉起如饅頭似的右手，威風凜凜，“我扇他個雙風灌耳！搗他個熊貓失眠！”
“淡定。”瞧那丫頭的得意樣，她輕蹙眉：六子啊，你可莫要怪小姐我哦，我是無心的。
輕輕勾畫數筆，一幅美人圖宣布告成。只見那女子虎目含情，微挺的鼻子下是一張似笑非笑的豐滿紅唇，俏皮的丫鬟發髻和一身合身的橘色羅裙，豐腴又可愛。（話說，人家蝴蝶可一點不醜的）
“成了。”見那丫頭還在那裏入定，不禁莞爾。不讓動時穩不住身形，現在倒一動不動了。
只見蝴蝶虎目圓瞪，“嗷”地一嗓，就向窗外跳了過去，随即便傳來一個衰老的求饒聲。
“姑娘，放手……咳……”
“救……命……”聲音更衰老更弱了，像只老貓的哀嚎。
“放過我家老爺——啪——啊!”
玉姬款款移到窗邊，看到窗外蝴蝶正一手扼住一位老者的衣領，一手在甩，嘴中粗聲罵道：“娘的，痛死我了！”
一邊的那個小厮正捂着腫起老高的右頰，眼淚在眶中打轉。“放……過……我家……老，老爺！”說完最後倆字，急忙跳到後邊，身子還算機靈。
玉姬失笑，衆人傾倒。
那個小厮口中的老爺不知是要傾倒還是暈倒，翻着死魚眼向蝴蝶身上倒去。
蝴蝶嫌惡的撒手，轉身。
只聽身後傳來“咚——啊！”
蝴蝶拍拍手，颠到窗前，“小姐，這老東西偷看你。”
玉姬蹙眉，“小桃小杏她們呢？怎讓外人闖到後宅來了，成何體統！”
蝴蝶嘟嘴，“定是去看新夫人了。小姐，你就會欺負蝴蝶！”小聲嘀咕:蝴蝶也要去玩啦！
玉姬翻了她一眼：不知足的丫頭。整天好吃懶做，過着堪比豬的生活，現在竟說這風涼話。
“要不從此之後你去與小桃她們一起做活，一起用膳？”她一臉“慈愛”，滿臉“關心”的輕啓朱唇。
如泉水叮咚的聲音到蝴蝶的耳中變成了地獄魔音，“不不不！小姐，你還是欺負蝴蝶吧，蝴蝶喜歡”
“欺負等于喜歡？”她揚眉，巧笑。
“恩恩！”蝴蝶點頭如搗蒜，掰着胖手指，“蝴蝶喜歡六子，所以喜歡欺負他；小姐喜歡蝴蝶，所以欺負蝴蝶。”
“呵呵。”蘭花指輕捏帕子掩唇，玉姬笑了。聲如黃莺才出谷，貌若仙女欲下凡。
小厮下巴要掉了，已經醒過來的老爺口水流下來了。
“啧啧！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尋。”暧昧的男子聲音傳來，林帥耍帥的輕搖手中白玉扇，邁步走近。
玉姬擡眼觀瞧：自命不凡的花花大少。輕拍身前犯花癡的蝴蝶，“今天，咱院子客人不少啊。”
蝴蝶得令，只待上前——狼嚎變小貓，“公……公子，你莫不是迷路才到‘寧心閣’來，不是存心要冒犯我家小姐，對不對？”
玉姬撫額……
林帥桃花眼含笑，“你說什麽便是什麽了。”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玉姬眨眼，極盡勾引。小妞，臉怎麽不紅啊？他那自命不凡的俊臉垮下來了。
林将抱着一只白兔走過來，輕撫白兔的脊背，狐貍眼溫柔的要滴出水來。
玉姬鳳眸一亮，輕啓朱唇，“小雪！”
林将擡頭向她點頭，走了過去，途中“不小心”地踩到了那個正欲站起身的“老爺”的幹癟手，“抱歉……艾老板！你怎麽會在這裏？”
艾梅仁咧嘴（疼的）假笑，“如廁後迷路了，咳——迷路。”
“哦，真是巧了，我與家兄亦是迷路，只是原因不同罷了。”他向前，越過窗子，把兔子遞與玉姬，“在前廳見到了它，深覺可愛，不經意間就追着它闖到了‘寧心閣’。冒犯了，玉小姐。”
林帥在一旁猛翻白眼：是誰捉住了兔子，在兔子奮力反抗呲着兩只板牙欲咬某人時，惡狠狠地說道，‘小心我扭斷你那只後腿。’兔子就乖乖地收起武器，投降了！不就是三年前被林将那家夥砸斷過腿嗎？沒骨氣的兔子，鄙視那一人一兔……
玉姬抱着小雪，看着它扭過身子，紅着眼睛，沖林将惡狠狠地呲起兩個大板牙時，抿唇而笑。
“看來我家小雪與公子很是投緣呢。”她揶揄道。
林将狐貍眼一眯，轉而笑靥如花，炫若陽光。“我與她還真是有緣呢。”
玉姬不禁有些微愕。她還從沒見過男人笑如此之美的。（林帥排除在外，他那是花癡。）
恍然回神，玉姬板起俏臉，“蝴蝶，送幾位迷路的客人去前廳。”迷路？笑話，玉府再大，也與一般大家相差無幾，不過一些亭臺樓閣，假山蓮池，他們會分不出前廳後院？
“啊？！哦。”蝴蝶嗷一嗓子後，又變成了小病貓。掐着嗓子學雞叫，還一副公鴨嗓。“公子，請——”
衆人惡寒。
玉姬瞥了她一眼：你就裝淑女吧。抱着小雪轉身回轉……
一個高大的身影飄過來，輕飄飄傳來：“良藥花兒掩，苦口病安然……”
轉身時，那人已遠……
她讨厭喝藥，每次都支走蝴蝶，把藥倒去了花叢裏掩埋，沒想到被一個剛剛闖進來的外人知曉了……她怔住了。
遠處傳來蝴蝶一時狼嚎，一時病貓。
“這邊，快些！”啪！哀嚎。
“兩位公子，這邊……慢些，小心臺階……”
……
翌日，她拜過娘的畫像去給爹爹與新後娘請安。還沒進門就聽到了男人爽朗的笑聲，期間夾雜着女人的嬌笑。
“恩，恩。”蝴蝶故意使聲。
玉姬也暗自納悶：那些個丫頭婆子們呢？
門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半晌後——“進來。”嬌聲嬌氣的女聲。
玉姬蹙眉，輕移蓮步，入得廳中，擡眸觀瞧：此女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只是與溫柔婉約大相徑庭，渾身上下一股子狐媚相。
“啧啧，老爺，咱家玉姬可真是個美人啊。”女人扭着水蛇腰走過來，媚眼含笑，卻讓玉姬生生感到一陣的寒意。
“那是自然，呵呵！”玉老爺已整理好衣衫，從內室走出，臉上還殘留着一枚豔紅的唇印。
蝴蝶張大嘴，剛欲狼吼，被玉姬一個冷眼壓下了。
玉姬福身：“爹爹，娘親，日安。”
玉老爺疾走過來，雙手扶起，道：“要這繁文缛節作甚！姬兒莫要再早起，養好身子為是。”
“是啊是啊，以後莫要請安了，養好身子要緊。”女人也一臉關心的說道。話語雖好，眼底卻不見一絲暖意。
“女兒曉得了，女兒退下了。”福身退了出來，眸中一片冷然。這個後娘非善類啊。
“蝴蝶，記得伺候小姐把藥吃了。”玉老爺的聲音傳出來。
“知道了！老爺。”蝴蝶回了一狼嚎。
二人才出屋，裏邊就又傳出了嬌笑聲。
從那之後，玉姬再沒去請過安。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