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柳黯花

事情過去已經幾日,新庫房已經建好,新一批木料也運來進了庫。工程進度趕,晉昌坊裏整日都一派忙碌景象。我安排了兩隊人晚上交換巡邏,加上武侯也加強了巡視,倒沒再見庫房出事。

忙多了,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白天趕來此做工事,晚上回去便能見到淑文,兩點一線的日子,倒也過得充實。偶爾閑暇時,坐在只是粗加工了的石墩上,擡頭望望天,想到杜府,想到淑文、杜母,杜構……說實話,聽聞他進宮替我求情,我滿感激他的恩情,雖然最後賠的錢還是得自己付……

父母俱在,佳妻相伴,當個小官。人生不就是這樣?念及至此,再有什麽不順心的,也就都淡然了。

是日,忙完了工部的活後,我早些回府。策馬出城,道上趕超過了一支隊伍,只匆匆一瞥,腦中忽然冒出了一股熟悉感,急忙勒住馬缰繩。

杜路緊跟我其後,見我忽然停了,也急忙停下。

”郎君,發生了何事?”

我沒回答杜路,直直看着百米遠處那隊人馬。我覺得熟悉,是因為看那馬車很像府裏的,可又不敢确定,因為在那馬車旁的,是個我不認識面的公子哥。

就在我懷疑是否錯覺了的時候,忽見那車夫看見我二人時眼神突然一亮。

“郎君?給郎君問好”車夫停住,向我行禮道。

“郭汜,你怎麽在城裏?”杜路問那車夫道。

此時我才記起這是府裏的車夫,之前我坐過他策的馬車,只是見面不多,一時沒認出來。

“我們剛從蕭府出來,正回去呢”車夫剛說完,卻聽旁邊那公子哥說道:“敢問可是杜三全杜公子?久仰大名”

我轉頭向他看去,看了兩眼,發覺還是不認識,面上還是客氣回了句:“有禮,敢問兄臺是?”

“在下柳黯花”那人回道

我正皺眉想是城裏哪個柳姓的公子哥時,卻見那邊車簾子給掀了起來,淑文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夫君,這位是柳姐姐的兄長,見今日天色晚了,故來相送……”

聞言我皺眉又轉頭看了看那人,心裏已明了*分。我跳下馬,走到了淑文身旁,毫不顧忌衆人在場,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揚了笑臉,對那柳黯花道:“原來是柳兄,恕三全眼拙,沒認出來。三全多謝柳兄好意,天色不早,柳兄請回吧”都是托詞,我又哪裏認識他。

“這,送人送到半路,略欠妥當,在下還是……”

“無妨,柳兄好意在下已然心領,送到此即可了”我搶道,“天色已有些暗了,柳兄出城再回來只怕城門會關了”我只覺自己猜對了,都已經拒絕了還堅持,不是別有心思是什麽?

我面上保持着笑臉,心裏直念着絕不能讓他送!直覺再加上敏感,對于一個送自己娘子回去的狼性物種,單就這為人夫的身份,我将他列進黑名單完全在情理之中。

“也好,尊夫人有杜兄相随,在下便放心了,告辭”僵持小片刻,柳黯花終于放棄了,我目送他走遠。

既然有馬車,我也懶得再騎馬,将馬扔給了杜路牽着,我同淑文坐進了馬車,命了車夫啓程回府。

馬車裏,坐了會,我還是忍不住,開口拐着彎詢問關于那柳黯花的事。

我問淑文道:“你近些日子都去蕭家,可是喜歡那位柳夫人?”

“若是同別家的夫人相比,算得上是喜歡。”淑文回道,“柳姐姐人極好,妾身同她見了,只恨不能再早些認識做姐妹。”

柳氏家在河南郡,離淑文老家不遠,兩人算是來自一地,相比起別家小姐姑娘,淑文同柳氏在一起共同話題也多。

“我聽聞守規從河南郡回來時,是他家夫人的阿娘和兄長相送回了長安的,那位兄長,可就是剛剛那送你的人?”我問道

淑文點頭應是。

我皺眉,疑惑問道:“他可是要在長安落住?”

淑文搖了搖頭。

我見狀問道:“既只是來送親,那他為何還沒回去?距成婚都過了多少時日了”

淑文道:“柳姐姐想多留阿娘待幾日,柳阿娘一走,柳姐姐就只有等逢年過節才有機會同阿娘見面了”

我聽了啞言無措,本只是想着問那個柳黯花,誰知扯進了柳家母女,剛才那麽問,倒顯得像是存了什麽壞心了。

擡頭一瞥,突然見淑文臉上帶着笑意。

淑文見我看見了她,抿着嘴轉過了頭去。

我看了一愣,問她為何笑。

淑文未回答,看了眼車裏坐着的楚兒丫頭,又低了頭,沒回話的想法。

我看了,靠近她低聲道:“你若不說,夫君我可癢癢伺候了”我用她致命弱點威脅道。

淑文無奈看了我一眼,低了下眼,又擡眼,方才說道:“夫君可想知道柳姐姐兄長的事?”

我皺眉看她,不知她這話何意。雖然我先前拐彎問她是為了摸清柳黯花底細,可聽她這麽說,莫不是瞧出了我這點小招數?

淑文卻不等我回話,直接講起了柳黯花。

“其實妾身在多年以前,就聽人談論過柳姐姐兄長。只聽人說,河南郡有個柳家,柳家有個公子,三歲誦文,七歲成詩,又恰恰生了個好面相,每逢出府,必引得全郡女子出門相望。他的名氣,遍傳郡邊四周,夫君不知他,莫不是沒傳到長安?”

我抿嘴,有些不滿。那位本尊适才見過了,倒是能想象得出那場面。別的女子我不想知道,但聽淑文話裏都誇出花了,心裏就有那麽一股澀味。我為何需要聽說他是何人?

馬車忽然壓到顆石頭晃了下,我再看淑文,卻見她眼中含笑看着我,一副得逞模樣。

皺眉想了下,腦中忽然一道光閃過,她那般誇獎柳黯花,不會是在試探,看我反應吧?

想着我故作嚴肅狀,淡淡問道:“你是否覺得可惜了?沒嫁了那麽好的男子作夫君?”語畢瞥見淑文一怔,神色無措,我得逞一笑,适時而止。伸手過去捏住了她下巴,與她正視道:“覺得可惜那也沒法了,既然進了我杜家的門,就別想出去”

……

時間已近紅薯栽種,苗也已經拔了幾茬,又長了幾茬,都快沒地存了,我見日子差不多了,忙吩咐了別院的人先耕好了地。

晉昌坊的工事正是最忙的時候,我沒多少空閑時間忙別的,只能本着信任的原則,将活全派了下去。

好在朝廷還講些人道主義,看工匠們多日趕工勞累,體貼地休了一日假。我才松了一口氣,忙策馬去了別院。

紅薯苗早我一步,給運送到了別院。我去了領了兩三個仆役,教着他們栽種。看工部那工事安排,只怕下回我連過來看的時間都要沒了。

淑文除去陪杜母出門,閑暇時便去找柳氏。自那日見了柳黯花之後,我頭次察覺出了危險。每日忙完晉昌坊的事回府時,必先去蕭府看看,若淑文同柳氏一時聊地錯過了時候回去,我便同她一起。誰讓蕭府住了個柳黯花,不得不防。

“你今日同柳氏談了什麽?”我問淑文。她看着是初次做壞事,眼神閃躲,一絲也不懂得如何隐藏。剛剛蕭守規與柳氏送我們出了門,我同蕭守規辭別,忽然瞥見那邊淑文柳氏兩人低語了兩句,見我們看過去又忙站直了,一副賊兮兮的樣子,讓我起了疑。坐上了馬車,又見淑文坐地極其不自然,像藏着什麽,之後同她說話,她都有些走神。她今日只去見了柳氏,所以淑文這般,起因定是柳氏,只是不知是何事。

“沒什麽”淑文扯了扯嘴角笑了下,極其不自然。

肯定有事!她先前從沒這樣敷衍過我。

她不說,我也不追問,追問下去未必能知道什麽,我只希望這秘密跟那柳黯花沒關系……

回了府,我先下了馬車,丫鬟扶淑文下來時,我見她左手扯着袖子曲着,像護着袖子裏的東西。淑文擡頭對上我的視線時,忽像個發現獵人的兔子,神色一驚。

我見了不着痕跡轉過了頭,偏離了視線。

進了府,見杜安迎面過來。

“郎君,您吩咐的已經辦妥了”杜安回道

我聽了一喜,昨兒我才吩咐了他去找個做成衣的手工匠做件半袖,這才一日功夫,這就做好了,效率不錯。

我喊杜安帶我去看成品,進了屋,見他已經找了個架子搭好了。

這幾日天熱地厲害,工部做事都是些苦累的活,我裏外套了幾層衣服,捂得熱地慌,就想着讓人做件半袖。這半袖是絲綢做的,絲綢耐磨性不太好,但因為是貼身的,用麻布難受,對這半袖,我已經很滿意了。

夜,被窩裏,看着一旁剛睡合眼的淑文,思緒漸漸飄遠。

一年前,任我如何想,都想不到會成為一個男子,還有了娘子。這一切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但一年後的現在,看着身旁熟睡的那人,我感謝有這樣的機遇,讓我遇到了淑文。她的存在,就像是填補了生命裏那一塊的缺失……

淑文突然翻了個身子,正對着我,眼簾微動,忽然緩緩睜了開來。

“夫君怎還不睡?”淑文輕蹙了眉頭問道

我笑了笑,回道:“一時睡不着”看了她兩眼,腦裏突然想到一事,湊了過去,低語道,“阿娘近日可說你了沒?”

“什麽?”淑文疑惑

“沒說你?她昨日又說了我兩句”我說完看着淑文眼睛,片刻,淑文像是明白了,忽躲開了視線,臉龐暈了紅。

“其實,妾身…前日同柳姐姐去廟裏拜了拜……”淑文低聲呢喃道

我聞言眼睛一瞪,愣了下問道:“你去拜……求子?”

“恩……”淑文紅着臉,點了點頭。

我怔住。這事情全看人為,拜佛有什麽用。不過她竟然自己跑去求,難道也是急?我想着笑了下。今日她藏着的東西,莫非同這事有關?

“淑文,為夫今夜教你一事,求子之事,全看夫妻二人,所以……”勾起了右邊嘴角,蒙了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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