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沖虛跑路
少林武當憑什麽能成為武林當中的泰山北鬥。
在玄正看來,自古與皇室交道打多了,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了。
雖說修道參禪之人不問俗事,可是這等關系了門派未來的大事,又有誰在這個節骨眼上風清雲淡?
華山?華山掌門恨不得立刻上京,華山如今式微至此,急着跟人拉關系,走路子吧。
嵩山?世上有諸多傳言,嵩山只怕與朝廷有那麽一腿,關系非淺!
泰山?自古帝王泰山封禪,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泰山能不惦記?此次上吹估計還會鼓動皇帝再大搞一次。
峨眉?雖然多為女修,可是哪次沒有出來摻和的?!這次要是能與宮裏的娘娘們拉好關系,好處大了。
昆侖?離中土雖遠,其掌門『乾坤一劍』震山子,心中自是藏着一把劍,劍指中土。
“虧你還是修道之人,貪戀這等虛名。”沖虛頓了頓,又道:“這一番打探你也辛苦了,且回去休息罷。”
那玄沖道人躬身退出。
等玄正一轉身,清虛便急道:“師兄,皇帝知道華山有《紫陽篇》并不奇怪,但他是如何得知華山有《無極圖》的?”
“五岳劍派內部互相掣肘,五派手中所藏書籍為朝廷所知,亦不足為怪。”
“難道說我們武當也有什麽秘書?”
清虛話音未落,便見沖虛一揚手且面色凝重,當下也警覺起來。
緊接着,沖虛道長閉上雙眼,凝神打坐。
伏在石欄下的東方自然知道沖虛武功非同凡響,他重傷在身,不敢托大,尾随在那道人身後,悄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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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聽到短短幾句對話,心頭卻隐約有一種‘所圖甚大’的感覺。
既然是皇帝,自然要大手筆。編箸什麽《道藏》,封什麽護國神教、什麽國師,無非是恩威并濟,恐怕是要搜集道書,準備練丹了。
歷代帝王哪一個逃脫得了‘長生不老’的誘惑。可這世上又有誰能長生不老?不過是一種空想。
想那李世民如此雄才偉略的帝王,最終也死在丹藥之上,留下了人生不可抹滅的污點。
縱然淵深浩瀚如葵花寶典,亦不能神功逆天,十年之後,二十年,三十年……也有入土的一天。
東方深深的郁悶了,如果這世上有仙丹,他絕不求長生,惟願不老!
自古英雄恨未路,紅顏怕遲暮……為什麽兩樣都讓他趕上了?
沖虛睜開眼睛,神情冷峻。
“師兄,怎麽了?”清虛禀息問道。
沖虛輕籲了一口氣,目光轉向清虛,“感覺有幾朵落花被風吹遠了。”
“……”師兄!這是絕壁山頂好不好!這裏冰天雪地好不好!
沖虛又道:“你去準備罷。”
清虛茫然道:“準備什麽?”
“當然是準備暫代武當派掌門,還是你想直接當掌門,也可以。”
“……”清虛一腦門子虛汗,叫道:“掌門師兄,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就別開玩笑了。”
“開玩笑?我明天要效仿當年的張真人雲游四方,師弟你說這是在開玩笑?”
清虛啞然道:“師兄,你真的要逃走?”
“難道當年張真人是逃走的麽?!”
“不!當然不是!師兄就算你要四海雲遊,但是暫代掌門之職責任重大,我平日一有空閑只對着機關削器,你讓我做一些小玩意,我還拿得出手,但是暫代掌門,實在是難當重任。”
“既然如此,你就給我做一件小玩意罷。”
“……”小玩意什麽的,是他自謙好不好!
夜深人靜之際,沖虛坐在桌前,身前木匣中躺着一個油紙包。
打開層層包裹,若是以為裏面有什麽驚世的武功密籍或是藏寶圖什麽的,那就大錯特錯了。
那只是二本書。
二本充斥着古樸氣息的舊書,在油燈的光暈下顯得分外典重。
一本名為:《悟真》。
另一本名為:《玉清金笥青華秘文金寶內煉丹訣》。
無疑,這是皇帝想要的書。
只是不清楚,皇帝是否知道武當藏有這兩本書。
翌日一早,武當山附近的小鎮上便引來了第一位客人。
一位穿着舊道袍神情蕭瑟的老頭,叫了一碗素面,三二下便吃個底朝天,連帶将湯汁都喝完,他遞給店家二個銅錢,店家卻無論如何都不收。
“象你這樣年紀的道長可都是老神仙了,況且道長很是面善,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吃碗素面算什麽,要不再來一碗?”
這老頭正是武當掌門沖虛道長。
他背着一個小包裹,當夜留下一封書信,便從武當匆匆跑路,幾個時辰下來,吃一碗素面補充體力繼續流浪。
沖虛道長含笑堅掌道:“店家如此善人,定會財源廣進。”二個銅錢卻依舊擱到了桌上。
他心裏覺得舒坦,好兆頭啊,看來效仿當年的張真人說不定也能名留青史。
當他振了振道袍走出小店之時,卻愣住了。
小店門口一左一右站着四個人,每側二位。
這些人不是普通的人,非常的不普通,因為這四個人身上穿着武官官袍。
至于是幾品武官是什麽官職,清虛并不是很了解。
雖然四個武官的內功普通的幾乎引不起他的注意,但是他們身上傳出來的煞氣卻是真真實實的,手上絕對染過許多人血的。
清虛面帶微笑,心裏卻驀的一驚。
這世上真有這麽巧的事情?他強自鎮定,心道單憑這兩人能留得住他麽?他不承認自己是清虛,這些人又奈何得了他麽。
他前腳跨出小店,店側的武官尚未有何任舉動,卻聽到身側有人輕聲細語說道:“沖虛道長,天尚早,何事如此匆忙啊?”
沖虛道長心中一凜,左手下意識的搭在劍鞘之上。
他緩緩扔轉身,卻見清晨昏暗朦胧的光線當中站了一個人。
此人身披着厚重的皮裘大衣,從頭到腳便只露出上半張臉來。蒼白到病态的膚色,一雙眼睛毫無神彩,就連站姿也感覺病瘓瘓的。這周身氣息姿态竟是全然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沖虛不動聲色道:“貧道只是游歷當中途經武當,施主你認錯人了。”
那人嗬嗬的笑了起來,笑聲中夾雜着幾絲咳嗽,仿佛透不過氣的沉悶。
“沖虛道長明人不說暗話,武當掌門天下聞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更何況出家人豈能打诳語。雜家奉了陛下聖旨,若是請不到武當掌門沖虛道長上京,雜家人頭不保,這幾位官爺也性命堪憂。道長你悲天憫人,神仙下凡,可要救救我等苦命之人啊。”
聽這話裏之音,這人竟是宮中閹人。
沖虛道長眉頭一皺,在靜寂的小鎮之上,隐在各條巷弄之中,竟有無數的呼吸聲,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有武功的,其中不乏內功精湛的好手。
這算是‘請君入甕’麽?
這些人是一早埋伏好的?這上百人攔截他,這要是突圍出去,動靜太大了。就算他走得了,武當山可就倒了大黴了。他果然還是太大意了。
這小鎮,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平靜安詳的讓他放松了警惕。不過也是因為最近武當招收弟子,來了許多武林人士,混淆視聽。真想不到,官府的人來的這麽快,不是說剛到華山的麽?
華山離武當很近麽?為什麽他印象中華山在陝西,武當在湖北?
轉念一想,并不是官府的人來的快,而是他知道的太慢了。
其實他更想不到在武當的勢力範圍之內,來了如此多的官府中人,他身為武當掌門卻沒有收到一絲消息,這豈非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事情會發生,只有二個可能。
第一個可能,朝廷封鎖了一切可能會透露出的信息,這在武當境內,在衆目睽睽之下,似乎很難做到,除非他們行進的時候屠鎮才能做到。
那麽還有一種可能,朝廷只是封鎖了一切可能會向他透露出的信息,也就是,他身邊的人被收買了,亦或者是已經向朝廷投誠了。
沖虛道長越想越是震怒,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原本想要離開的心意,這一刻反倒沒有了,他決定要好好清肅武當派。
他在心裏大罵!特麽的他要讓他們知道,他才是掌門!
當下沖虛道長便捋胡笑道:“貧道乃是出家人早就沒了名利之心,是沖虛也好,不是沖虛也罷,又有何分別。不過你來的真不巧,昨天為止貧道還是武當掌門,今天卻不是了。”
“哦?”
“貧道已經将掌門之位傳給貧道弟子,如今貧道是無事一身輕,正欲游歷問道天下。”
那太監将擋住半張面的披風拉下,露出一張年青的憔悴面容。未語先咳,氣喘不止。
“此次聖上急招天下有道之人齊聚京城,若是問道又何必舍近求遠,沖虛掌門只需上京面聖,那麽集天下所有道家所長的《道藏》之書必定能令道長耳目一新。就算昨天是掌門,今天不是掌門,又有何妨,道長只需回武當山,今日就算不是掌門,明天也必定重登掌門之位。”
這麽咳嗽還一大通的掌門是掌門,聽着就替他累的慌。
沖虛嘆了一口氣,上京就上京,這所謂的《道藏》他真要見識一下。老實說,他倒真的很好奇其他門派的典藏,比如華山的《無極圖》,又比如龍虎山的《金丹四醇》。
“道長不言語是不否認了?那我們現在就上武當?”這公公欣喜說道。
沖虛緩緩的看了公公一眼,道:“既然公公不急着上京,那貧道便先回道觀焚香沐浴更衣,昨晚跑了一宿,渾身臭汗,再睡個回籠覺,其他的事以後再談。”
“……那道長請。”
沖虛扭頭就走,身後黑壓壓的跟着一大群的武者,浩浩蕩蕩,十分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