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孽緣
事實證明,沒有後臺,就不要裝逼開嘲諷。
回家就因為惹怒了五條家天才于是被關在了小黑屋裏反省思過并且不給飯吃的白鴻,盯着牆上的咒符陷入沉思。
相當陰暗糟糕的房間,不說用來吓小孩子,膽子小一點的成年人在這兒呆一會也要糟。
之前在禪院家無論如何胡鬧大多數人也沒有管過白鴻,也是因為她始終有着一個不錯的分寸,鬧來鬧去也不過就是為了吃的,大房偏心沒腦子也沒本事壓住下面胡鬧的小崽子那是他們的事情,倒也不至于為了一點小事情做出什麽反應。
但是五條家不一樣。
這一次也算得上是白鴻失了分寸——可能那個五歲的男孩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但是禪院家乃至于大房這邊多少也是要做一個态度出來的。
禪院甚爾因為是帶着白鴻離開的,所以他得以逃過一劫不需要被關在小黑屋裏,但是白鴻就沒了他的待遇,那位高高在上的夫人第一次露出猙獰嫌惡的冷臉,白鴻漠然瞧着,任由她用力關上門,隔着一道薄薄的們極近刻薄地諷刺着她這個外來的野種,外來的就是外來的,終歸還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白鴻安靜地聽着。
這兒不是她熟悉的故鄉,沒有廣闊無垠包容一切的大海,沒有會把她帶在身邊替她撐腰的恩師黃猿,也沒有毫無底線縱容她的白胡子老爹和莫迪比克號。
重生十年,終于找到了自己不屬于原本世界的真實認知。
——這不是她的歸處。
有人曾經對她說過,你是注定飛向天空的鴻鳥,所以她才會叫白鴻。
少女擡起頭,看着上方唯一一個用以通風的狹窄窗口,吝啬地流入一點外界的光。
此時有人敲了敲門,白鴻聽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應該是在叫自己,起身走了過去,門縫那邊推進來半個饅頭。
女孩盯了一會那半個饅頭,襯紙旁邊落着一朵初開的桃花,她伸手把饅頭拿了起來,先問了一句:“甚爾?”
“叫哥哥。”門的另一端傳來禪院甚爾懶洋洋的聲音。“你今天的半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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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鴻沉默着,小口小口的咬着半個冷饅頭。
禪院甚爾吃得比她快得多,三兩口吞下半個饅頭随意拍了拍手,這才問道:“接下來打算怎麽辦,被大房盯上可沒有什麽好日子過,小妹妹要當個乖孩子嗎?”
“——五十萬。”
“啊?”
白鴻咽下一口饅頭,慢條斯理地回答:“從我來到這裏到現在,那邊在我身上花的各種心思不多不少,我算了一下,亂七八糟的折合成錢,大概五十萬,五十萬是算上了我日後的撫養費,按着那個女人的态度,接下來應該不會再花太多的錢在我身上。”
“你都不擔心她會徹底放棄你啊。”
“不擔心。”白鴻吃完最後一口,小心把那朵桃花放入衣袖之中,這才慢吞吞的回答道:“沉船效應——她已經在我身上投入了預期之外的成本,那女人當初收留我目的本來就不單純,終歸來說有點手段,卻也不是特別值得防範的類型——憑她的性格,短期內不可能直接放棄我。”
豢養金絲雀的前提是籠中的鳥雀需要足夠溫順乖巧,她既然已經表現出不聽話的樣子,若是接下來的種種手段仍然無法馴服,那麽這只金絲雀就沒有了留下來的價值。
但是在此之前,她還算是有個靠譜的落腳處。
——接下來她會在最短的時間裏掙夠這筆錢,然後離開這裏。
禪院甚爾沉默了一會。
“……你真的是十歲?”
白鴻:“哎呀甚爾你終于要承認叫我爸爸了嗎,好開心哦。”
禪院甚爾:“……”
禪院甚爾:“來你出來咱倆打一架。”
正當少年哐啷哐啷拽門想要把裏面那個天生嘲諷點滿的小崽子拎出來打一頓的時候,不遠處卻傳來人群的腳步聲,大房誠惶誠恐的道歉聲由遠及近,期間夾雜幾句禪院家家主聽着就沒怎麽走心的虛僞玩笑話,禪院甚爾停下晃門的手,看着被人群簇擁的白發男孩緩步走出,徑直走到了這裏。
“甚爾——!”大房那邊傳來驚怒的叫聲,“你怎麽還在這裏……非常抱歉五條大人,妾身實在是沒有料到這小子竟然這麽不懂規矩,這就把他帶下去——”
“不用。”五條悟又重新恢複了那種萬物不入眼的冷漠态度,他站在落着鎖鏈和大鎖的門口,指了指裏面:“她在裏面?”
回話的女人更加惶恐了:“正是如此……不過這丫頭身上并沒有禪院家的血脈,妾身一時心軟收留了她,萬萬沒想到竟然冒犯到了您……”
“開門。”
男孩一擡下巴,臉上隐隐露出一個大仇得報的愉快冷笑。
“我倒要看看她現在有什麽好嚣張的。”
老實說,本來被嘲諷對象一躍成為居高臨下的嘲諷對象,這種事情本身就很刺激,特別是兩人身份天差地別,這種落差感實在是非常容易刺激人——
把白鴻關在裏面的女人未嘗不是抱着這種打壓她張狂氣焰的打算,再嚣張沒規矩的孩子,被三番兩次強調了身份地位的懸殊差別,骨頭再硬也要學會低頭。
——奈何裏面呆着的這一個,腦子本來就不太正常。
她作為海軍的時候就連天龍人都敢直接打一群,現在四舍五入半個自由身有什麽不敢對着一個還沒她胸口高的幼崽開嘲諷的。
她兩輩子都是浪的飛起,現在四舍五入半個自由身有什麽不敢對着一個還沒她胸口高的幼崽開嘲諷的。
于是當衆人打開門的時候,沒看到惶惶不安的小可憐,只對上一個袖手而立一臉淡定的白鴻。
……
這樣就沒事了?聽話了?
其餘人将信将疑的看着那個冷漠臉的小丫頭,并不覺得這是已經學會聽話的溫順表情。
事實證明,白鴻的沒有表情比有表情的時候更糟糕。
因為她還有張嘴。
“……就這?”
她一臉茫然的看着圍着自己的這群人:“這就完啦?”
禪院甚爾:“……完了吧,你配合一下。”
白鴻:“唉,行吧。”
女孩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轉開了目光,一句棒讀:“好可怕啊——”
大房:“……”
其他人:“……”
大房:“……你給我閉嘴!!!”
白鴻:“唉,你花錢,你說了算。”
站在後面的禪院直毘人捂着嘴轉過頭去,肩膀顫抖幅度相當可疑。
那女人已經氣得要當場瘋掉,若不是還顧忌有旁人在這兒她怕是恨不得沖上去撓花白鴻那張漂亮過頭的小臉蛋。
與此同時,白發的男孩忽然上前一步,帶着點似笑非笑的表情直接湊到了白鴻的面前。
“做什麽?”
白鴻目光一低,眉毛都沒動一下。
五條悟此時倒是沒了之前的暴怒模樣,大抵是找到了反過來嘲諷的地方,反而顯得游刃有餘起來:“你是真的很嚣張啊。”
“……”
白鴻沒說話,她在看着這張臉發呆。
不得不說,這孩子的确生得相當不錯。
以白鴻兩輩子的經歷來看,這張小臉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顏值巅峰的水準,且精致皮囊之下骨骼線條極好,完全不存在會長歪的可能性。
家世、權力、容貌,世人追求的一切他生來便有且皆為頂點,這是個天賜恩寵的孩子,也難怪能張狂到這個程度。
——她做出這個評價的時候完全沒考慮過先撩者賤,就算四舍五入也得不出“張狂”這種總結而且人家有充分理由追殺過來這件事情。
“說起來——”
少女忽然傾下身子,那雙藍到極致便顯成黑色的漂亮眸子便突然湊到了六眼之前,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五條悟的臉。
“突然發現你長了一張相當不錯的臉诶……是那種‘做了什麽錯事都沒有問題,因為實在很好看’的類型吶。”
聽見這評價的時候,五條悟明顯一呆。
只是男孩呆愣不過轉瞬,忽然露出一個相當微妙的愉悅笑容。
白鴻此時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這孩子的身上并沒有尋常孩童應有的天真本能,他擁有一種生來通透的純粹,便跟着極大幅度削減了他身上那種屬于人類的真實感。
直到此刻,他才稍微露出了點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慣常會出現的那種準備惡作劇時的愉悅惡意。
“做錯了什麽事都沒關系?因為我太好看了?”
白鴻歪了歪頭:“如果你的惡作劇對象不是我的話,我也許還是會對這句話投贊同票的。”
“——哎呀那可真不巧,已經晚了。”
男孩咧開嘴角,一副得意洋洋的惡德反派樣。
“你既然不是禪院家的人,那我幹脆把你買進五條家好了。”
到時候這死丫頭屈居人下跑也跑不了,自己就可以把她放在眼皮子下面天天不給飯吃,餓得長不高後看她還能不能有膽子叫自己矮子。
白鴻想也不想一把握住五條悟的手,滿臉真誠:“多謝惠顧五十萬日元不接受講價不支持打折,現在支付的話老板我就是您的人了!”
五條悟:“……”
不知道哪句話戳到男孩的奇特怒點,白鴻眼睜睜看着漂亮的小金主怒氣沖沖的甩手就走,無奈嘆了口氣。
老師說的對。
小白臉,果然不靠譜。
作者有話要說: 嗯,這對是非典型的孽緣青梅竹馬。
以及這裏的五十萬日元是白鴻把自己賣得最便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