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夏油傑

“……”

所以, 現在是什麽情況。

先是遇上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家夥,然後又遇到一群莫名其妙的家夥,他們讨論的詳細內容伏黑惠聽不懂, 但是也能聽明白他們想把姑姑帶走的想法。

才不要。

小孩抓緊了姑姑的衣袖, 抵觸意味十足的看着周圍的陌生人。

才不要把姑姑交給你們呢。

此時五條悟早就收了手, 貼在白鴻旁邊的小孩卻仍然瞪着一雙黑漆漆的眼珠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我也沒有做什麽, 這小孩為什麽一直瞪我。”

伏黑惠被白鴻揉着腦袋,嘀嘀咕咕小小聲地說:“……給姑姑買的喝的被扔掉了。”

——啊。

兩個大人慢半拍地想起來之前相遇的地點,因為一個小小的稱呼問題, 五條悟咒力暴走的瞬間沖擊導致小孩當時沒有抓穩手上的杯子……不過緊跟着他們就被前去買可麗餅的江戶川亂步察覺到了, 所以也沒有仔細注意當時的細節。

“哎呀, 現在還在想着姑姑嗎?”

白鴻笑眯眯地摸了摸小侄子幼嫩白淨的臉頰,“小惠真可愛。”

身為罪魁禍首的五條悟撓撓腦袋,有點心虛的蹲下來盯着躲在姑姑身後的伏黑惠,看在白鴻的份上, 他将來也是這孩子的長輩, 那麽現在稍微照顧照顧也沒什麽關系。

“我請你喝點什麽……?”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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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腦袋一低,回道:“我要和姑姑回家了。”

因為考慮到了姑姑的眼睛所以他很認真的記下了所有的路,這裏已經是離回家不遠的地方了, 雖然回家要就要面對人渣老爹,但是目前來說他更不想看見這個人。

蹲在地上的五條悟立刻仰頭看着白鴻:“我也要。”

“要什麽?”白鴻手中實木木杖輕輕一擡想要把他敲開,結果手杖被五條悟反手捏住一段順便奪了過去,失了手杖的白鴻不再亂動乖乖站在原地, 她循着聲音方向轉過頭去, 好脾氣的問道:“要和我回家?”

“對啊, 不行嗎?”五條悟笑嘻嘻地站起來把手杖藏于身後, 他上前一步低頭俯視, 距離近得幾乎快要貼到白鴻身上。

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輕人,五條悟卻已經有了勝過大多數成年人的壓迫感,他盯着白綢之下顯得愈發白皙脆弱的輪廓,刻意放低了嗓音,慢條斯理地問道:“鴻是想讓我回你那裏……還是跟我回去?”

……年輕人。

無論他再如何努力去模拟成年人的游刃有餘和沉穩內斂,可終歸五條悟不是那般莊重性子,言談舉止之間根本掩不住少年人輕狂貪欲的本性,便只是這麽一會功夫,他就已經盯上了白鴻淺笑的嘴角,根本挪不開眼。

五歲那年的初吻來得太早,如果白鴻一直在自己身邊長大,那麽五歲的初吻還能姑且當做早早蓋章宣誓主權,可小沒良心的一跑就是十年,導致當年的觸感溫度味道早早忘了個徹徹底底,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白鴻的第一次已經擁有了歸屬權,而且接下來的第二次第三次也只會是他的東西。

年輕人滿眼都是躍躍欲試,墨鏡之後的冰藍瞳眸亮得可怕。

他敏銳察覺到成年之後的白鴻距離童年已經有了些改變,童年時代的相處模式早已無法完美複刻,擁抱、觸碰、相擁而眠,曾經在自己眼中相當理所當然的東西忽然變得無比奢侈——孩子的特權是可以無視性別和身份的無距離感,可如今即使他主動上前,卻始終有種若有若無的距離感橫隔兩人之間。

親昵不再,顯而易見的是留下的十年時間疏遠出的距離感。

“都已經這麽久沒見過了,難道鴻就不想多和我待一會嗎?”

五條悟眨着眼睛,委屈巴巴的小小聲嘀咕着。

童年時代被直白贊美過的秾麗美貌随着年歲漸長也跟着有所變化,五條悟天生雪發藍眼膚色白皙,整個人生得一副色調淺淡非人精致的漂亮皮相,五條悟的美貌是擁有危險性的,正如雪景雖美,可當規模擴展到了一個地步,便不能再稱之為景色。

深谙雪景危險性的旅人卻鮮少願意直視真正純粹純白的浩瀚雪海,那是可以輕松掠走太陽光輝的危險之物,人類的眼睛難以承受落入人間的光,那光如火,足以燒灼無知人類的眼球,留下致盲的痛苦。

若白鴻還能看到,五條悟有七成把握能讓她的眼睛挪不開自己的臉,餘下三成是她自己心虛和不敢直視,和五條悟本人沒關系。

只是很可惜,這副惑世美貌對于一個瞎子來說沒有任何魅力可言,五條悟恨恨俯下身子把下巴搭在白鴻單薄肩頭,搭了一會又覺得脊柱有些吃力,索性站直身體把下巴搭在了白鴻的腦袋上。

白鴻:“……?”

五條悟幽幽嘆息,難掩身高優勢扭轉後的得意洋洋:“鴻現在好矮哦。”

身高一米七一的年輕女性已經完全稱得上一句身材高挑,聽見這一句話後也還是沒忍住額角青筋一跳。

……你信不信我等會就打斷你的腿。

五條悟撇撇嘴。

鴻看不見自己的臉沒關系,他還有一具用完美來形容也毫不為過的年輕身體,蠱惑她的眼睛暫時做不到,但是強迫對方認知到自己的存在卻也綽綽有餘——五條悟修長有力的手臂強硬穿過她纖柔腰肢,線條貼合嚴絲合縫,年輕男孩子特有的高熱體溫幾乎是瞬間就貼了過來,白鴻被迫直觀感受當年被她按着腦袋的小矮子現在的身高已經是必須要擡頭才能直視目光的高度,多餘想法一點沒有,幫對方斷腿的沖動伴着一口郁氣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她不否認自己極為欣賞五條悟的臉,但是對于她來說卻也僅限于欣賞角度,更多情緒懶得滋生,五條悟随口一說所謂聯姻,在她眼中也不過是少年人的一時情動,即使姻親的聯系的确是諸多聯盟方式之一的優選,但對與白鴻來說卻也不是眼下考慮的最優選。

年輕的術師先生并沒有察覺到白鴻的心情變化,他此刻像是八爪魚一樣幾乎快要纏在她的身上,仿佛手腳關節都生出了吸力極強的吸盤,黏糊糊軟噠噠的重複着“跟我回家吧,跟我回家好不好呀?”這樣的話,憑五條悟的性格這已經是他撒嬌示弱的最低線,箍在身上的手臂愈發用力,原本還算可以用撒嬌來形容的溫軟語調也漸漸染上了迫切焦急的陰郁感,白鴻毫不懷疑如果現在自己拒絕的話就會被他強行抓回五條家。

……所以才不願意相認啊。

各種意義上都很麻煩。

白鴻幽幽嘆息。

一旁的伏黑惠憤憤去扒弄和自己搶姑姑的壞人,但是此刻的五條悟已經失去了逗弄小孩的興趣,專心致志把黏糊糊的聲音送進白鴻耳朵裏,企圖用無限重複的這句話來起到洗腦效果;而小孩不過三四歲年紀還沒有來得及培養所謂男孩子的自尊心,許久努力無果只覺又怒又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陌生大哥哥抓着自己姑姑不撒手的行為,嘴巴一癟眼眶濡濕,沒一會的功夫就在五條悟愕然注視下啪嗒啪嗒開始掉眼淚。

小孩哭得倒是乖巧又安靜,他也不嚎不叫,就只是咬着嘴唇一邊掉眼淚一邊固執無比的抓着姑姑的手想要往自己這邊扯,白鴻若有所覺,聲音也跟着沉了下來:“……怎麽回事?”

五條悟:“……”

松手吧,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抱住的人;不松手吧,鴻的這個小侄子又在哭。

所以,松還是不松,這是個問題。

年輕DK锲而不舍癡纏無辜陌生女性、身邊跟着的可愛小孩一邊哭一邊搶人的三人組合實在是引人側目——沒有引來報警行為不得不說五條悟的臉和白鴻的淡定占了很大的組成部分,無論是說誰占誰便宜好像都能說得過去,見慣世面的橫濱居民仍然忍不住對這對投以敬畏的複雜目光,紛紛繞路而走。

——而這好巧不巧,成為了終于從橫濱另一端從無數咒靈中殺回來的夏油傑瞧見的第一眼畫面。

那已經不是簡單一句扯開就能解決的行為了,此刻惡德DK對人家的緊貼程度完全稱得上一句寄生動物級別的嚴絲合縫,幾乎恨不得把自己的骨血全都塞進對方的身體裏;而可憐的被寄生者體型單薄手腳細弱伶仃,一副掙脫無能的無助模樣,眼上一片柔軟白綢明明白白表現出對方身份定位。

柔弱可憐的盲眼女性,還有哭泣不止的可憐幼崽。

夏油傑:“……!?”

年輕人的額頭青筋隐隐跳動,他和五條悟相處半個多學期的時間打架時間能占一半,完全可以說得上一句最了解你的人莫過于你的敵人,黑頭發的高專一年生骨子裏憐惜弱者的本能伴随對惡劣同學的詛咒一同湧上大腦沖潰所有理性,三兩步沖上去頂着五條悟憤怒的臉意圖把他從人家身上扯下來,近距離打鬥期間五條悟為了回攻松手速度倒是奇快無比,而他一松手的功夫白鴻便輕巧地從兩人間隙之間鑽了出去——

懷裏空空如也的五條悟立刻大怒,回手反擊夏油傑的力度頓時加大,對方簡直不可置信他回擊時理不直氣也壯的過分坦然,下手力度也愈發狠了起來——白鴻對背後的激烈打鬥聲混若不覺,蹲在伏黑惠的面前輕言細語哄着哭得抽抽搭搭又過分安靜的自家小孩,兩只手捧着他的小臉,耐心至極地一點點擦掉臉頰淚痕。

“姑姑別和他走……”小孩抽抽噎噎的哭,淚眼朦胧地主動把自己塞進姑姑懷裏,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沒一會把白鴻的衣領浸濕大片。

五條悟在小孩奶貓一樣細弱的哭聲中被暴怒的同學瘋狂攻擊,因為三分心虛失手挨了幾拳,回頭一看自家的無情人仍在專心致志的哄小孩,對于正在受苦受難的自己沒有留下半點關心。

……将來絕對不能要小孩!!!

五條悟咬牙切齒地想。

五分鐘後,五條悟被迫從大型無骨挂件重新變回脊椎動物,忘記開無下限術式後的結果就是挨了好幾下,他插着腰站在一邊,摸着挨了一拳的顴骨疼得倒吸冷氣;而白鴻站在那兒,單手抱着自己已經哭累睡着的小侄子。

她的面前是鞠躬九十度瘋狂道歉的夏油傑,道德感和五條悟狂妄值可成正比的年輕人不得不擔負起幫同學道歉的重擔,雖然他一點也不想這麽幹,但是架不住他倆身上穿着的是同一套校服。

“——真的非常抱歉!!!”

“啊,沒事沒事。”夏油傑眼中這位柔弱單薄盲眼不能自理的年輕女性單手抱着三四歲大的小男孩,游刃有餘地伸出一只手擺了擺:“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不,單純那個畫面來說無論怎麽看也感覺不到所謂的大不了。

察覺到對方不願意在這方面多生牽扯的配合,夏油傑一邊感動理解的同時一邊用目光殺向自己腰杆筆直的惡德同學,幾乎恨不得摁着他的腦袋過來一起道歉。

五條悟嘶着冷氣,目光虎視眈眈盯着抱着孩子的白鴻,似乎正在思考如何重新貼上去又不會被重新撕下來:“她都說了沒問題啦,傑你可以回去了。”

……這什麽态度?

難道還打算繼續纏着人家嘛!?

夏油傑從牙縫裏擠出同學的名字,陰陰提醒:“悟,我們還有任務沒做完!”

五條悟扭過頭去,目光坦蕩到令人絕望。

“我那份你幫我寫好了,作為交換以後橫濱的任務我都可以幫你解決。”

“不行。”

同時開口的是夏油傑和白鴻,前者是反射性拒絕無理要求,而後者是對代班幫忙寫作業一事深惡痛絕,白鴻對着五條悟伸手,語氣坦然:“手杖還我。”

五條悟還在掙紮:“我可以送你回家嘛……”

白鴻語氣不變,手指沖着他勾了勾,又重複了一遍:“你會在進家門之前就被人宰了的,聽話,把手杖還我然後和你同學回去。”

那一瞬間五條悟盯着她的表情相當扭曲,見她完全沒有退讓打算,好一會才不情不願地交出手杖,這還要不甘不願地貼在人家身邊期期艾艾的問不能多留一會嗎你真的不打算留我嗎?結果人家姑娘專心哄着孩子,還有點隐約嫌棄五條悟聲音過多,可能會吵到好容易才睡着的小孩。

夏油傑在旁盯着,覺得自己這個同學此刻活像是被臨時寄養在其他家庭的貓咪瘋狂撒嬌打滾祈求獨一無二的寵愛,結果不但沒有被撸,還要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主人回家去撸別的貓。

……不得不說,有點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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