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野心

——這畫面很不妙。

在旁吃瓜的夏油傑平靜心想。

求婚的對象很不妙, 被求婚的對象也很不妙,而這個臨時擔任求婚的環境是糟糕至極;咒術高專專出咒術師,平日裏打交道的對象大多是人類負面情緒的糟粕集合, 如果不是木頭和石頭不會思考,怕是咒術高專的校門早就被詛咒浸透滋生無限惡靈——但凡有點審美觀的都不會把這裏當做求婚場所約定下半生的未來。

但是很明顯的, 五條悟居然真的動心了——在這個最适合見鬼的地方, 咒術高專史上最難搞的學生此刻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一張俊臉紅得仿佛滴血,也就是只有他面前那個真瞎子看不見。

即使年輕DK此時顯而易見的是動搖和激動, 心中翻滾大抵全都是與咒術師生活截然無關的浪漫言情,但是作為旁觀者的夏油傑看得一清二楚,看似作為被追求方的這一位其實反而處于被控制的狀态——開口求婚的這一位并不打算掩飾自己骨子裏的惡劣本性,能把求婚用這種态度說出來,想想也能猜到她到底是個什麽心态。

但是夏油傑雖然也算是寬宏大量悲天憫人的性格, 可惜他天性裏的良心早就被五條悟折騰成了每日限時限量;五條悟吃癟的畫面實在是過于難得,堪比游戲裏限時絕版的ssr忽然變成登陸贈送一樣天賜奇跡, 夏油傑看了一會,立刻手機盲打信息通知另外一位常年飽受五條悟情商摧殘的可憐戰友家入硝子。

在這之後, 黑發青年充分發揮東道主的熱情,把僵在門口的這兩大一小客客氣氣請入了咒術高專的會客室——三套餐具在兩個當事人徹底遺忘的情況下估計不會再有後續劇情,夏油傑當機立斷反手送給門衛, 做了順水人情。

聽到可以吃瓜的消息,家入硝子火速扔下實驗和作業火速趕往受災現場, 女孩一路飛奔連嘴上煙卷也忘了拿下來, 等到硝子鬼鬼祟祟把腦袋探入會客室的門縫後面的時候, 還有幸見到了六眼大爺難得一見的紅臉畫面。

……坐在這的是什麽純情JK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五條悟?

明天要下太陽雨了嗎?

她将目光轉向一旁的夏油傑。

夏油傑一臉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慈愛。

不知道诶, 但是今天晚上吃紅豆飯吧, 這畫面值得慶祝一下。

家入硝子瞬間眼神死,夏油爸爸,你終于覺得爸爸的身份已經不足以滿足您的慈悲心準備向媽媽職業發展了嗎?

被瘋狂調侃的黑發青年不氣不惱,夏油傑看了一會那邊還在僵持的畫面,轉身繼續笑眯眯的和伏黑惠小朋友玩游戲。

家入硝子蹑手蹑腳坐在他旁邊,眼神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高高興興和夏油傑玩着最簡單的拍手游戲的伏黑惠,又看了一眼那邊因為某方完全無法說話而導致僵持的詭異畫面,最終選擇将注意力轉到童趣版本。

不出意外的,夏油傑看起來很喜歡這孩子。

這孩子被家長教育的很好,溫文守禮談吐得益,夏油傑性格寬容過頭,總是有種神佛憫世的奇異寬和,他不曾明确表達出對一般熊孩子的反感亦或者厭惡,但是也不妨礙他格外偏愛聽話懂事的孩子。

家入硝子看着他的時候總覺得這位嘴角弧度要比平日裏真心許多,單手托腮的同時終于沒忍住一聲吐槽,夏油傑,你是哪裏來的單親爸爸,終于找到合适對象覺得能給自家孩子托付終身了嗎?

很難得嘛。

夏油傑笑眯眯的回答。

能有人管住悟的話,我們也能輕松許多不是嗎?

這倒是。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地跟着點頭。

五條悟耳廓通紅,努力讓自己保持淡定,突如其來的純情羞澀壓住所有了企圖掙紮的欲望,舌尖滞澀僵硬,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言語能力,他睜着眼睛瞧着白鴻,腦子裏一時間竟也分不清尖叫的是“好诶!”還是“才不要這種草率的求婚方式!”。

年輕人微微擡起下巴一副倨傲施舍的矜貴态度,開口時第一股炮火卻是殺向了一旁堂而皇之偷聽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你們兩個還要聽到什麽時候!?”

眼看着少爺馬上就要惱羞成怒,夏油傑立刻舉起雙手,從善如流抱起乖巧的伏黑惠,和家入硝子出了房門。

——然後,轉頭來到了隔壁。

伏黑惠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大姐姐無言從衣兜裏拿出奇怪的咒具遞給黑頭發的大哥哥,對方仔細貼在牆上,隔壁房間的聲音立刻變得格外清晰,比軍用竊聽器還好用。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默契十足地一拍手,堂而皇之開始偷聽。

五條悟攆走了電燈泡稍微找回一點自我意識,回頭盯着白鴻的時候卻仍然難以控制聲音的結結巴巴:

“……那你打算拿什麽追求我。”

玫瑰,鑽戒,也許在此之前會有幾次浪漫約會,然後找一個求婚聖地,某一方手持鮮花與鑽戒單膝下跪,深情款款在衆人面前求婚?

噫,好惡俗。

只是想象一下那個畫面,五條悟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撇。

……但是,是求婚诶。

那個白鴻在和我求婚诶!!!

五條悟的嘴角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男子高中生恐怖到堅硬的自尊心讓他的嘴角肌肉近乎緊繃,強行卡住了他嘴角上揚的弧度,使得那張美貌驚人的漂亮臉蛋有那麽一瞬間扭曲如同咒靈,他期期艾艾等着一個答案,卻聽得自始至終都保持着從容不迫的白鴻開口道:

“總歸是能讓五條家同意的籌碼。”

“……”

五條悟嘴角的弧度僵住了。

“哈?”

他一臉不可思議,連隔壁房間裏溫言細語和小朋友玩游戲的夏油傑也跟着停止了一瞬,随即又若無其事的繼續了下去。

夏油傑原本平和舒展的眉毛跟着緩緩收攏,家入硝子的反應最為平靜,黑短發的女孩用蒼白拇指随意碾碎香煙,銀黑相間的輕薄煙灰紛紛揚揚無聲落下,夏油傑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就盯着自家入硝子指尖落下的一點煙火餘燼,在地板上聚成一個不規則的圈。

像是一個原本應該收歸圓滿的弧度,卻因為某些外在的原因變得七扭八歪,看着令人不舒服。

“這就是你的回答?”

他沉默着,聽見五條悟隐隐帶怒的反問。

不難猜測五條悟的反應。

你與我求婚,卻要去問五條家的态度。

那麽我是什麽。

五條悟看着她,未曾言說的惱怒和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委屈蘊藏在那雙美得驚人的藍眼睛裏,被瞧着的人神色冷清不動如山,像是在談一場無關自我的冷漠交易。

白鴻微微歪頭,“你是五條家主,悟——雖然我說了求婚,但是這其中的價值并不如何單純,你應該很清楚這是一場什麽性質的婚姻;基于純粹愛情?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成立,還是說你要承認你其實還喜歡我?”

她伸出手指,隔空點住了五條悟的眉心,輕飄飄地笑起來:“至于我說要去和五條家聊,那是必須的——畢竟我要聯姻的對象是咒術界罕見珍貴的六眼天才、禦三家之一的五條家主,不拿出點合适的價格,你覺得你的家族會允許你和我這毫無咒力的‘廢物’結婚嗎?”

她一聲輕笑,不辨喜怒。

“我可是在五條家長大的,你以為我不記得禦三家對于我這種類型是個什麽态度麽?……看看吧,現在連你都已經沒那麽喜歡我了,更何況是從小就看我不順眼的五條家?如果我不帶任何外在利益和你結婚,大概也就只是個‘寵物’之類的定位吧。”

一直分出三分之二的注意力關注着這邊的夏油傑和伏黑惠互相拍手的動作有片刻的停滞,小孩擡起眼看着眼前的大哥哥,眼神澄明幹淨:“大哥哥在看什麽?——姑姑的确沒有咒力,這是事實。”他擡手推上夏油傑停滞半空的手掌,微微用了些力氣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拍擊聲。

“姑姑說過,她的咒力是完全的無,比普通人還不如的那種。”

夏油傑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因為和悟過于自然的聯系,随口一問也聽說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所以理所當然的就先入為主覺得她應該也是咒術師。

更重要的是,她和咒術師的交談太淡定,也太過自信;區別于五條悟那種天才式無法無天的嚣張自信,屬于白鴻的氣質是一種歷經風雨後長者特有的從容不迫的凜然風度,她風采太盛,讓人總是無意識忽略她盲眼的事實,甚至覺得,她就應該站在那裏,和咒術界的定點理所當然的并肩而立。

可現在卻說她毫無咒力?

……若是那樣的話,對與咒術界來說的确是“廢物”。而對于極為重視這方面傳承資質的禦三家來說,大概連尋常侍妾的資質也夠不上吧。

她是在清楚這個情況的前提下,還要和悟開口求婚的嗎?

五條悟皺着眉,眼神卻有了些不安的意味。

他比夏油傑更了解白鴻的過去,也更清楚她曾經的環境如何,五條家的年輕家主像是突然才想起來白鴻這種自幼遭受咒術家族驅逐遺棄的特別體質,那些早以為模糊不清的記憶忽然變得格外清晰:她在禪院家的待遇,她在五條家的定位,那些長輩們的口吻,仿佛讨論寵物一樣冷漠的言語和态度……

白鴻小姐?啊記得記得,當年小家主一時興起想要養的一只漂亮寵物吧?長得那麽漂亮……不考慮孕育子嗣的話,将來給家主做個純粹拿來消磨時間的侍妾也是夠資格的……就那麽丢了的确有些可惜呢。

——曾幾何時,白鴻在那些人的口中,活着的價值甚至算不上是一個人。

白鴻在此刻忽然意味深長的發出一聲輕笑,像是無意間的随口一問:“哎呀,悟已經忘了嗎?——這也難怪,畢竟也不是什麽值得‘五條家主’特別注意的事情呢。”

“……”

五條悟幹巴巴的回答:“我才沒忘。”

他原本僵硬難看的臉色卻終于有了些許和緩,他看着白鴻的眼睛甚至有些微妙的心虛和不安,語氣裏終于稍稍有了些動搖的意思:“所以呢,你要拿什麽去做交換能讓五條家同意我和你結婚?”

一牆之隔,夏油傑聽見白鴻的聲音。

“——從此之後沒有禦三家,只有五條家。”

回應她回答的,是太久的沉默。

誠然,這的确是足矣讓五條家動心的籌碼——如果她真的做得到的話。

“那我呢?”

五條悟略顯沙啞的聲音跟着輕聲響起,他低聲反問:“那我對你來說,我究竟算是什麽?”

這不是很明顯了嘛,夏油傑隔着牆在這邊嘆氣。

人家都說了目标是五條家啊,之前也說了聯盟和聯姻之類的關鍵詞,不是很明顯的成為了是聯姻的道具嗎?

不知不覺間就被壞女人騙感情了呢,悟。

“悟對我的意義?”

欺騙感情的壞女人忽然一聲輕笑,那一聲笑音的尾音沙啞悠揚,不自覺撩得人心口隐隐發癢。

“很簡單啊。”

“我之所以會為了五條家對禦三家出手重組咒術界的格局,是因為你——你賦予這一切應有的價值,僅此而已。”

“——五條悟,你是我唯一的野心。”

——啪。

這是隔壁有人失手掉落茶盞的聲音。

——“啪”。

這是伏黑惠幼小的手掌用力拍上僵在那裏的夏油傑掌心的聲音。

黑發青年脖子僵硬,他被掌心細微震痛拉回注意力,夏油傑緩緩低下頭,對上小孩澄明雙眼。

伏黑惠仰着頭看着他,像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趁他不注意搶過先機的行為是不是哪裏不對,小小的男孩用力舒展五指,一整個手掌還沒夏油傑的手掌掌心大,他盯着對方的眼睛,目光坦蕩,不卑不亢。

“大哥哥,是我贏了。”

“哎呀呀。”

家入硝子點了根新的香煙叼在嘴上,煙卷上下晃了晃,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怎麽辦,一不小心就徹底輸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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