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鎖鏈

白鴻不可思議的低下頭, 胳膊裏面夾着的小孩還在叽叽喳喳,她想這小子是怎麽安安穩穩活到這麽大還沒讓人打死的?和悟那種過分天才無法無天的嚣張還不一樣,太宰治手腳修長肌肉單薄, 近戰實力不低卻也絕對不算是強到可以蔑視一切的程度——

女人思考中那邊身形嬌小的少年就已經殺氣騰騰一腳踹上來, 也不知道那句話究竟戳中了少年哪裏的敏感關鍵詞, 這一腳力度明顯比先前強上許多, 白鴻反射性擡手借力揮開,使得少年的攻擊落到旁側——她甚至不需要看, 旁邊一腳落空時發出的轟鳴巨響就已經很能說明那力量大小。

不要說是殺人了,那力度架勢全然就是想直接把太宰治踩碎進碎石堆裏。

“哇哦……好兇。”

太宰治手裏還捏着手機, 電話對面傳來森鷗外沒什麽良心的詢問聲:“太宰君?沒事嗎, 聽你那邊好像好吵的樣子啊。”

“啊沒事沒事,”還挂在白鴻胳膊上面的少年優哉游哉地擡手把電話重新貼回耳邊:“只是碰上了‘羊之王’而已, 和傳聞一樣強得不講道理……诶……我記得名字應該是‘中原中也’吧。”

少年聲音低沉, 那語氣并不傲慢,也絕對算不上謙遜:“我不是王, 只是因為強大而承擔義務,僅此而已。”

白鴻挑眉。

“你知道羊的事情?”

太宰治語焉不詳:“知道一點呢。”

“該不會正好是我需要的那一部分吧?”

“哎呀呀~”太宰治仰起頭露出一個甜蜜過頭的微笑:“有什麽關系,反正姐姐遲早也要——噫!”

驟然勒緊的腰腹力量和瞬間拔高的視角險些沒逼得太宰治嘔出一口血。

“……請輕一點。”

少年一臉泫然欲泣, 可憐巴巴。

“哦, 我努力。”

白鴻語氣輕慢, 敷衍十足。

“躲來躲去的像什麽樣子,躲在女人旁邊算什麽男人,小鬼居然有膽子挑釁沒膽子過來挨揍嗎?”

下方少年一擊不中卻也不惱, 他仰頭看着輕盈跳到房頂上俯視自己的白鴻, 咧開一個狂氣十足的笑:“……而且我好像看走眼了啊, 雖然看起來是個瞎子但是眼睛其實還能用嗎?”

速度、力量、氣勢, 全都在自己之上。

雖然漂亮過分,但也是毋庸置疑的強者——強到不需要刻意對她那張漂亮的臉和女性的身份溫柔留手的程度。

雖然沒有直接交鋒,但某種更深層的本能告訴他,對她留有餘地的話,會死。

“這倒不是。”白鴻語氣溫和,笑意盈盈。

“眼睛的确是失去了正常視力,只是我的感知能力比別人好一些而已。”

中原中也盯着上方纖細身影,嘴角弧度愈發上揚。

“好一些而已?……這種鬼話騙誰啊!”

少年仰起頭,眼裏是滿是興奮的勃勃戰意!

——明明就是強得要命!

“哎呀呀……”太宰治被白鴻順手放在了房頂上,他也不介意,蹲在那兒皺起眉頭:“反而激起了對方的好勝心嗎?姐姐這可怎麽辦。”

“是又如何呢。”

白鴻如此回答。

太宰治一呆,突然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哦,太宰君。”白鴻忽然揚起嘴角,語氣輕快:“正如你之前邀請我說的那樣,我不過是想來看看‘羊之王’是個什麽樣子的存在,情報已經得到了,你我之間暫時的同盟關系也該告一段落了。”

“诶?——诶!?好快!”少年立刻瞪大眼睛:“稍等一下啊姐姐!你把我扔在這兒肯定要會被小矮子宰掉的!”

白鴻語氣涼涼:“那和我有什麽關系——說起來啊太宰君,随便說人家的身高很不禮貌哦。”

少年拔高聲音:“明明之前那個白頭發的也這麽說!為什麽當時姐姐你不去說他!”

“啊,悟的話是例外,他随便說說這種話人家想打也打不過他,所以沒關系。”

太宰治目瞪口呆,嘴角開始往下撇。

“……這多少有些偏愛過頭了吧。”

白鴻歪了歪頭:“會嗎,還好吧。”

她聲音不輕不重,因為中原中也造出的聲音,始終維持在一個太宰治能夠聽清的範疇裏。

“算了……我還是和上司彙報一下情況好了……”

畢竟白鴻說得出做得到,她說要把自己扔在這兒,那她就肯定幹得出來——太宰治倒是不介意自殺,只是死在這種地方可完全不在他的計劃範圍內。

不知何時開始,電話對面的聲音消失了,少年把手機貼到耳邊,只能聽見對面的呼吸聲。

森鷗外一向老謀深算不動聲色的模樣,雖然平日裏看似不着調,但真正的情感波動一向收斂極好,鮮少有這般反應。

“森先生……?”

這反應略有些不對勁。

“把她帶回來,聽清楚了沒有太宰君,你可以不管羊的首領不管你現在需要調查的事情——放下手上一切工作,無論如何不惜任何代價,把她給我帶回來!!!”

太宰治看了看手機,看了看下面躍躍欲試準備打一架試試看的中原中也,又看看自己身邊一邊一臉無辜的白鴻。

“……可是啊,森先生。”

太宰治的聲音從未如此真誠過:“我打不過她呀~”

森鷗外:“……”

森鷗外深吸一口氣:“你把電話給她。”

太宰治神情微妙的把手機遞給了白鴻,對方遲疑不過一秒,接了過去。

下一刻,女人的臉上露出一抹略顯涼薄的淺笑。

“……哎呀呀,還真是好久不見啊,林太郎。”

“——想我了嗎?”

***

放下電話的那一刻,森鷗外的呼吸還是顫抖的。

……那個人,回來了。

百億懸賞的魔眼,怕是直接拿了自己當做這個籌碼吧——當這個虛無缥缈的想象真正擁有了現實的載體,忽然就覺得這個價位再理所當然不過。

仍然和過去一般翻攪風雲的神鬼手段,橫濱已經成為了那個人手中嶄新的玩具,接下來怕是也逃不過她的指掌之間吧。

但是怎麽辦——在心口沸騰着的,這份連自己也覺得有些膽寒的感情……

男人擡手擋住自己嘴角弧度,粗糙的掌根壓上臉頰,他在努力克制自己臉頰肌肉牽動的幅度,但仍然于事無補。

他想她。

感情幾近瘋魔。

孤獨的流浪生活中野犬沒能成功掙脫昔日困在脖頸上的束縛,随着成長與掙紮,那項圈早已沒入血肉,被新生的皮肉掩藏其下,動一動都是牽心動骨的疼痛。

如今被抛棄的惡犬忽然尋到了舊主的氣味,想要冷靜下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吧……那麽接下來呢?是要咬斷她的喉嚨,還是把自己脖子上尚且完好無缺的鎖鏈跟着纏在對方的喉頸之上,然後重新交付到她的手中?

寂靜無人的首領辦公室裏,森鷗外的嘴角緩緩浮現出一抹興奮的笑容。

怎麽辦。

男人交疊的手指微微顫抖着。

明明知道這樣做她會生氣,明明清楚試圖操控只會被她扼住喉嚨,明明了解她的脾性和冷情的程度——

可那又如何呢?

要如何克制這戰栗的靈魂,壓住澎湃而沸騰的喜悅——?

——他會留住她。

這一次,他會不計代價的留住她。

他無意識維持着這個微笑,直到太宰治回到了這裏,嘴角的弧度也未曾消失。

“——我說啊,森先生。”

纖細的少年站在不遠處的位置,語氣微涼的提醒道。“我不知道你和姐姐有什麽恩怨,但是那個表情好可怕,還是請稍微收斂一點比較好哦?”

“雖然她看不到,但是感覺也還是好奇怪。”

“啊,是了。”

森鷗外自始至終沒能夠壓下唇角弧度,得知白鴻失明的消息後,他不曾覺得哪裏惋惜又遺憾——在那一刻浮現心頭的,只有濃烈到幾近病态的強烈喜悅而已。

“她看不見了。”

那一聲悠長的嘆息之中,太宰治只能從中辨別到名為愉悅與滿足的感情。

森鷗外被漸濃暮色遮掩住所有的表情,年輕的羊之王因為森鷗外的要求得以逃過黑手黨的追捕,雪白的飛鳥被黑色的影子層層圍繞的那一刻,太宰治清楚瞧見名叫中原中也的少年那一瞬間錯愕又有些愧疚的表情。

……還真是好理解的性子呢,雖然被外界不清楚情況的家夥當做羊的首領,但是看上去好像就只是個過分好說話純粹過頭的家夥而已。

當時的情景的确有些微妙,說不定在羊之王看來,白鴻應當是受了自己的牽連才會被捕的吧。

“但我還是很好奇啊,森先生。”太宰治幽幽開口,聲音裏是少年人恰到好處的天真好奇:“你用了什麽法子讓她沒有瞬間逃跑不說,還同意和我們乖乖回來了?”

森鷗外溢出一聲輕松的笑音。

“很簡單。”

他輕聲淺笑。

“——魔眼懸賞的百億美金,我答應直接給她。”

太宰治:“……”

少年冷靜反問:“現在賣了整個港口黑手黨也湊不出那麽多錢吧。”

“太單純了,少年。”森鷗外瞥了他一眼。

“戰争的聲音近在咫尺,聽不到嗎?——到了那個時候不要說是百億美金,一千億、兩千億……對隐在橫濱深處的這些老東西來說,只要我們能得到勝利,那麽就全都不是問題。”

太宰治皺眉。

“這種虛無缥缈的承諾她會信?”

“她會。”

森鷗外笑着回答。

“因為對她說這些東西的人是她的副官,所以她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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