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豆瓜

段喻之點點頭，“就當是我給你的賠禮了。”

傅尋挑了挑眉，“賠禮就是一只鳥？”

“對啊，你看它多可愛。”段喻之點點鳥籠，鹦鹉邁着小短腿湊過來貼貼她的手指，動作十分親昵，貼完了還啾啾幾聲。

傅尋也把手指伸過去，鹦鹉很乖，蹭了蹭他的指肚，啾啾啾地叫着，一雙小黑眼睛直直盯着他，不知怎的，他竟然看出來一絲可憐巴巴的表情。

“那就留下吧，正好可以用作寫生素材。”他拎着鳥籠，挑好角度，放在閑置的另一張圓桌上，與對面的花籃相映襯，頗具美感。

顧忌她受的傷，傅尋本來不打算讓她工作，但段喻之哪好意思一直延誤工作，便小心翼翼地慢慢畫，盡量不牽扯到傷口。

都說慢工出細活，這樣子倒也沒出什麽問題，反而還顯得更加整齊精致。

這次繪畫量很大，雖然傅尋有基本存稿，但還得花心思去完善，預計也得兩周，駱向群作為責編一天打三通電話詢問進度，後來直接來他工作室幫忙着一塊趕稿。

段喻之偏過頭看向駱向群，心裏滿是疑惑，現在責編都要幫助漫畫家了？這不相當于另一個助手嗎？

興許是她的視線太過明顯，駱向群開口解釋道：“這是出于情分，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麽大工作需要解決，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噢。”

駱向群這責編做的也太難了。

當愛好成為職業，從前再有多少熱愛此時都會化作厭倦和煩惱，之前段喻之還不懂，現在她已經深刻體會到了。

她生無可戀地瞅着這一摞紙，腦子裏空無一物，仿佛回歸了宇宙。

直到傅尋給了她一個暴栗，眼神示意她認真工作。

于是魔鬼般的兩周後，這次活動要求的格數終于完成了，段喻之捂着胃，再多來點她就要畫吐了。

“下次能不接這種活動就不接。”傅尋把最後一口黑咖啡喝完，苦澀在舌尖上蔓延，短暫地使神經活躍起來，他氣色也不太好，乍一看像是七天七夜沒睡覺，還被畫本裏的小妖精取走了精氣神。

駱向群正閉着眼仰躺在沙發上，他一邊捏着鼻梁一邊疲憊地開口：“知道了，這也是平臺硬要求的，想讓你開個先河，畢竟是第一期活動。”

“哼。”傅尋冷哼一聲，烏青着一雙眼給小豆瓜添水添糧，小豆瓜是他給那只虎皮鹦鹉取的名字。

小豆瓜歪着頭看看他，而後低下頭啄食，憨态可掬。

看着鳥，心情好多了，傅尋覺得養個寵物也還不錯，這一身的綠就很養眼。

駱向群活動活動脖子，整理好文件，裝在文件袋裏，稍微休息了一會，突然問段喻之：“你想畫漫畫嗎？”

段喻之：“？”

喝水的動作一頓，她眨了眨眼，“我？”

“對，你不會想一直當他的助理吧？這樣子也沒什麽太大發展。”

“繪裔最近還有個新人活動，獎勵還挺豐厚的，如果你得獎了，駱向群作為你的責編工資會翻一倍。”傅尋直接點明他的意圖。

駱向群聳聳肩，攤手道：“誰還能和錢過不去呢，而且這對你我都有利，利大于弊。”

段喻之無語半秒，默默咽下一口水，然後說：“雖然但是，你覺得我能獲獎？我沒專門學過漫畫，畫風也不穩定，說白了就是瞎畫。”

她曾經報過網課，也曾經參加過線下的一些授課班，短則一周，長則三月，每個老師教導的方式和模式都不一樣，也就使得她的畫風從來沒有固定過。

她的畫屬于那種乍一看很好看，但如果讓專業人士細細去看，就會發現全是漏洞。

所以自娛自樂還好，真讓她把畫漫畫當做一份職業，那她所需要學的東西可就多了。

駱向群拿起她的速寫本，翻了幾頁做出中肯的評價：“确實有些地方有問題，但影響不大，而且你是新人，總會不斷進步，讀者不會太苛刻的，當然，杠精除外。”

段喻之看向傅尋，似乎是在詢問對方的意見。

“看我幹什麽，畫不畫都随你，我又不缺你一個助手。”

“那我先試試。”段喻之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立刻拒絕，她現在做事兒喜歡留個退路，不至于把自己逼下懸崖。

駱向群點點頭，把他的郵箱地址發給了段喻之。

而後，傅尋去和駱向群讨論接下來的劇情發展，留下段喻之一人在工作室裏摸魚。

她習慣性地點開微博，私信界面顯示99＋，愣了幾秒才想起來，這是當初開直播時用的賬號，反正也閑着無聊，她在凳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看私信來打發時間。

如她所料，大部分都是粉絲發的想念喜歡以及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直播。

個個都是幾千字的作文小選手，寫出來的話一個賽一個的驚豔，段喻之随便挑了幾個回複，只說有空就開直播。

至于什麽時候有空，那就不得而知了，最起碼得等她把家裏那臺電腦修好并且升級配置，但最近用錢的地方太多，她也沒心思去搗鼓這些。

梅凝的手術近在眼前，她得盡可能的多存錢。

手機震動一下，她回過神，發現有人在給她發消息。

發消息的人是鐘離厭。

段喻之一下子坐直，這麽多天過去了，她都要放棄從鐘離厭身上找到消息了，沒想到對方還記得她。

鐘離厭只發了一個地址，讓她明天上午準時到，她想了一會才記起來這地址是個游樂場。

為什麽要在游樂場碰面？不應該是在隐蔽的地方嗎？段喻之懷疑有詐。

萬一鐘離厭反串對付她怎麽辦？

那不就栽了？

于是以防萬一，她預先把手機保持在開機狀态，一有狀況就立馬按緊急聯系人。

-游樂場

游樂場沒有被清場，人流量依舊很大，放眼望去全是人，她把鐘離厭自畫的地圖放大些，緊緊盯着看了好久，才分辨出東南西北。

他約的地點是在旋轉木馬旁，這邊基本上都是小孩子，還沒走近就能聽到一片歡聲笑語，而鐘離厭則一人冷冷清清地坐着輪椅看別人玩。

“我小時候第一次來游樂場，是我撒潑打滾硬要求保姆阿姨陪我來的”他說。

段喻之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只默不作聲地站一旁，好在鐘離厭也沒指望她說什麽話，依舊自顧自說下去。

大都是碎碎念，是他自己的獨白，鐘離厭說完後冷笑一聲，把團在手裏好久的石子扔到綠草坪上，面上沒什麽表情，“一個殘廢，哪兒值得他大費周章地去培養？可我偏偏就要把鐘離家攥在手裏。”

他偏過頭，堪稱溫柔地揚起嘴角，“要合作嗎？我可以幫你拿到鐘離家的內幕，而你要協助我把鐘離家搞垮。”

段喻之眉眼挑了挑，對于他突然要求合作的提議感到驚訝，不過再轉頭一想這人的處境，倒也能想清楚幾分緣由，既然鐘離厭都這麽說了，那她也就沒必要繼續勸說誘導了。

“那，合作愉快。”

他們找了一家冰淇淋店坐下慢慢談，鐘離厭野心挺大，段喻之越聽越覺得不太可能，她忍不住打斷道：“你認真的嗎？首先說明，我一沒背景二沒多大能力，或許都不太可能幫上多少忙，也許還會幫倒忙。”

她攤平手，“你找我多半白搭，不如找個更厲害的人。”

鐘離厭沉着一雙眼看他，“如果我能找到第二個願意幫我的人，也就不會找你了。”

“……”

段喻之默默閉嘴，他也太慘了點。

于是兩人的合作就這麽定了下來，必要的時候鐘離厭會喊她幫忙，其他時候她該幹嘛幹嘛，說白了還是鐘離厭一人在龍潭虎穴裏單打獨鬥。

段喻之只好希望他一切順利。

早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情況，當初就該學警察相關專業，以後可以直接找人追查。

回到出租屋，段喻之倒在床上短暫休息，腦子裏一片混亂，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多到她心力憔悴難以繼續微笑。

手機叮鈴一聲響，她把頭從柔軟的枕頭裏移開，點開一看，是韓元給她發的微信。

【梅女士的病又複發了，我和幾個醫生考慮後打算用特效藥，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如果看到了還請回複一下。】特效藥。

當初，梅凝被查出來是腦癌需要使用特效藥的時候，恰好段紹失業了，他失魂落魄地四處找工作，但錢又不可能随便吹來，因此當醫生再次催的時候，他焦急地輕易地就被翟正祥騙了，陷入了名為賭的深淵。

可其實到現在，段喻之并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段紹為了治療梅凝的腦癌才去賭，還是因為賭才氣得梅凝患癌，總之，等她有了意識的時候，段紹已經開始打人了，而梅凝也漸漸地，精神不正常身體也不太好了。

當初的年齡太小，反射到現在，很多記憶都變得很主觀了，她也沒辦法分辨哪個前哪個後哪個真哪個假。

她只知道當時段紹打人很疼，而他死的時候自己也的确難過，梅凝确實對她很好，但她也真真切切地讨厭梅凝。

段喻之自嘲地笑一聲，她活得也太矛盾了。

【用吧，我把錢轉過去。】

但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能看着梅凝死掉，起碼要嘗試用過所有的方法，畢竟梅凝是這個世界上于她而言最親的人了。

她早早失去了爸爸，不能讓媽媽也死在她面前。

她過不了良心那一關。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快樂！祝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