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查查資料
鄧廷歌在等他醒來的時候給他做了點粥。
羅恒秋吃了兩口,沉默了。
……非常難吃。
肉末雖然是現成的,但鄧廷歌沒放料酒之類的佐料,直接就往粥裏扔;蔥花煮得太久,姜絲切成了姜片,種種東西混在一起,吃起來滋味十分奇怪。羅恒秋實在是餓了,不想跟自己的肚子較勁,幹脆從他手裏搶過牛肉粒,倒進了粥碗裏。
他沒說話,鄧廷歌也不知道怎麽開口,搬個椅子坐在他對面看他喝粥。
電視上又播了一遍《久遠》的宣傳片。光明燦爛的開端和沉郁晦澀的結尾像一對寓意明顯的對比物。鄧廷歌飾演的久遠騎着自行車載楊春霞在田野裏前行,楊春霞笑着回頭,将手裏的一束野花抛入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朱白華的自行車上。朱白華抓住了,然後畫面驟然一黑。再亮起來時,久遠跪在臺上低着頭,渾身發抖。他頸上挂着大白板,人們從他背後走過,都要踹他一腳。鄧廷歌的頭發被剃去一半,是那種令人羞恥的陰陽頭。
鄧廷歌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在電視上看到的自己的大臉原來是一件那麽尴尬的事情,他鮮少有露臉的機會,今天一下看了好幾分鐘,尴尬又害羞,好在現在坐的位置正好背對着,他只需要盯緊羅恒秋就行。羅恒秋偶爾會擡一擡頭,瞥電視一眼。鄧廷歌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沒有,耳邊聽到廣告的聲音不由得有些懊惱:方才還嫌采訪太長,現在又覺得它太短了。
羅恒秋艱難地吃了半碗,實在吞不下去了,拿了罐果汁喝。
“你以後別做了。”他說,“太難吃了,叫外賣吧。”
鄧廷歌眼神一閃,似乎有點受傷。
“……你怎麽想到做這個?”羅恒秋看他眼神閃爍的樣子,又氣又心軟,簡直想揍人。他憋了一會兒主動開口。
鄧廷歌十分鎮定:“有句話叫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羅恒秋:“……你不需要做這種事情的。”
鄧廷歌尴尬地動動嘴角,想以笑解圍但又笑不出來的樣子。他幹脆站起來拿了羅恒秋的碗,看似要給他收拾東西。
羅恒秋慢吞吞又接了一句:“你早就抓住我的心了。”
鄧廷歌:“……你從哪裏學來的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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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恒秋一臉正經:“不記得了。”
鄧廷歌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又坐了下去,将那個勺子翻來翻去。
“師兄,我去見過包嘉樹了。”他說,“他說的話和你講的不一樣。”
在和包嘉樹告別的時候,包嘉樹打量着他,笑着說你得好好給陳一平長臉,要不是他推薦你,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包嘉樹見他一臉茫然和驚訝,順着又說了幾句話。
“你是鐘幸他工作室的人對吧。鐘幸他老友羅恒秋你認識不?就華天傳媒的新管理者,他也跟我說過你。我想你小子可以啊,鐘幸贊你,連鐘幸的朋友也贊你。後來陳一平給我電話,三番四次地說你這個新人确實不錯。我信他的,我跟陳一平認識好多年了。”
羅恒秋眨眨眼睛,把眼神飄到了電視上。電視上正在播廣告,一個能煲粥的電飯鍋。
“你真的威逼利誘羅嘉樹了?”鄧廷歌問。
羅恒秋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我這次沒有威逼利誘,難保我下次就不會威逼利誘。”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直直盯着鄧廷歌。
“你不是讨厭我幫你麽,以後我就不幫了。”羅恒秋說,“你做什麽都随便,你選什麽劇組我都無所謂。你不喜歡我這樣,我以後也懶得這樣了。鄧廷歌,我很少和人吵架,太累了。如果我們以後會因為這個問題糾結,幹脆就算了吧。”
他說得平靜,放在膝蓋上的那只手卻輕輕顫抖。
以退為進,這是談判桌上的方式。他将它搬到飯桌上,用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帶着點不管不顧的味道。
鄧廷歌立刻就呆了。他怎麽都沒想到羅恒秋一覺醒來,直接把話題引到了分手上。
他猛地站起,手撐在飯桌上,腦子裏盡是羅恒秋剛剛說的幾句話。
“我現在不怪你了。”他緊張地說,“不用說這樣的話……師兄,我知道你關心我。我不是否定這個,我們……我們可以商量出一個度的。”
見羅恒秋沒什麽反應,他幹脆繞過去,走到了羅恒秋身邊。
“別說那樣的話。”鄧廷歌小聲地說,有點慌亂地撫摸羅恒秋的肩膀,“你不能這樣……”
他低了頭,手順着羅恒秋的脖子一直往上,撫上他的臉頰。羅恒秋擡手覆在他手背上,很輕地問:不能怎麽樣?
“……你不能把我拉進這個坑裏,自己又跑了。”鄧廷歌低頭混亂地親吻他。
嘴唇慌亂地碰觸摩擦,他試圖頂開羅恒秋的唇縫,但羅恒秋沒有任何反應。
“師兄……”鄧廷歌又一次喊他,語氣裏已帶上了懇求。
羅恒秋對他喊自己的這個稱呼實在是毫無抵抗力。想到自己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鄧廷歌不再堅持拒絕自己以後可能的幫忙,也終于卸力,張開了口。
他的順從便是某種回應。
鄧廷歌一下激動起來。
被他吻得喘不過氣的間隙,羅恒秋心想你這幾招還是我教你的……
他仍舊坐着,幹脆将鄧廷歌的腰抱緊,拉近自己。貼得近了,某處的細微變化便十分明顯。鄧廷歌吻得興起,手指插進他頭發之中。這暧昧的接觸令羅恒秋背脊發顫。
“做嗎?”羅恒秋問他。
口唇間吞吐出的氣息撲入另一個人的口腔內。鄧廷歌愣了一下,頓時臉刷的就紅了,身體下意識想往後退。
羅恒秋将他牢牢抱緊:“想不想,嗯?”
鄧廷歌眼睛亂眨:“不……不……”
羅恒秋笑得了然:“不想嗎?你幫我換衣服的時候是不是就在想這件事情了?”
鄧廷歌拼命從他懷裏掙出來,不太自然地站着:“沒有,真的沒有。”
“是麽。”羅恒秋垂眼露出失望的神情,“我倒是很想。”
鄧廷歌呆呆立在他面前,覺得渾身的血由下到上,被一把火轟地燒沸了。
他閉眼僵了一會兒,轉身撲到沙發上把自己的手機和錢包抓起來,也不敢擡頭:“我我我我今晚要排練,回學校排練。我走了,再見。”
羅恒秋剛剛說的那一堆話都在逗他,眼看他尴尬又緊張,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裏又是好笑又是喜歡,歪着腦袋揮了揮手:“再見。”
于是那人剛将門開了一縫,又砰的關上了。
羅恒秋:“?”
鄧廷歌把剛穿好的鞋子又踢開,蹬蹬蹬走回來,低頭又親了他一下。
“再、再見。”他說,“我先回去查查資料。”
羅恒秋:“……”
鄧廷歌還是走了。羅恒秋歪坐在沙發裏,盯着電視發笑。
他喝粥的時候決定不能再這樣讓鄧廷歌任性下去。談戀愛這樣的事情有時候需要一點小心機,一些小手段。他從來是不排斥的,于是便想試試如果用在鄧廷歌身上會怎麽樣。
只是自己挑逗是挑逗了,最後卻反被那個人過分認真的做法反将了一軍。
羅恒秋很好奇:鄧廷歌到底怎麽樣去查的資料。
帶着一臉肅穆的表情逡巡在書架間,鄧廷歌陷入了沉思。
應當借什麽書好?這種問題是生理衛生還是生理健康還是人體結構?
他盯着面前一排的《法醫鑒證實錄》,茫然擡手抽出了一本。
看了兩頁又連忙塞了回去。自己簡直瘋了,怎麽可能是這種……
鄧廷歌鎮定地挪了個位置,一本本沿着書脊看過去。
最後抱着幾本生理健康的普及知識站在借書處,他自己還莫名地臉紅。
走出去的時候鄧廷歌暗想,學校的圖書館其實內容也蠻多的……
畢業大戲已經排練得差不多了,各種道具也制作完畢,亟待使用。
時間真是過得飛快。鄧廷歌坐在道具箱上發呆,看見舞臺燈光下的同學站得筆挺,情緒飽滿地講着對白。入學時候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他又緊張又激動地站起來自我介紹,圍坐在一起的年輕人個個都擡頭看他,目光裏帶着好奇和期待。
排練完之後一起出門喝酒吃夜宵。天邊泛起熱鬧的紅色,他們喝啤酒吃燒烤,談着未來和現實,直坐到爐火熄滅。
鄧廷歌無法控制地思念起羅恒秋。他的緊張、恐懼,對未來的希冀和向往,都需要找到一個出口傾訴。
“鄧啊……”有人問起他現在的戲拍得如何,鄧廷歌于是随口說了一些。
他們這些人之中,有的發展得很順利,有的卻不然。帶着酸氣的話語最後也在酒氣裏消弭無形了。回去的路上人人勾肩搭背,走在朝霞剛剛顯露的天光下。
趁着畢業氣氛正濃,劉昊君又跟他的女神表白了一次,于是又遭到了一次拒絕。
“林念雙不合适你啊大劉。”鄧廷歌躺在床上發短信,忙裏偷閑地說。
劉昊君創作的劇本已經給了鐘幸,拿到了很漂亮的稿酬。心裏激動,然而表白不成功又令他十分落寞。劉昊君不想談自己的事情,轉而問起鄧廷歌。
“《古道熱腸》好像是根據一個中篇小說改編的,你看了沒?”
鄧廷歌點頭:“從圖書館裏借回來看了。傻強這人挺有意思——等下!”
他跳下床,撲向自己的桌子。劉昊君站在他的書桌前,左手拿着本《古道熱腸》,右手點着那壘在一起的《大學生生理健康課程》《關于生理的一百個疑問》《人體結構》等書,轉頭問他:“看這個做啥?”
“有用!”鄧廷歌把書抱回了自己床頭。
劉昊君看着他爬上床的背影,突然十分擔憂。
“老鄧,你別亂搞。”他說,“我聽說圈子裏很危險的,什麽病都有。”
鄧廷歌轉頭笑罵:“你亂想什麽,我是為了試戲做準備。”
他說起謊來面不改色:“除了《古道熱腸》,還有一部刑偵劇的法醫我也想試試。”
劉昊君被說服了:“那就好嘛。看這些有用嗎?你不如看法醫學或者人體解剖吧。”
“有用的。”鄧廷歌笑得十分古怪,“蠻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