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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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渣女重生記
作者:楓葉流丹
文案
楚歸旋,高門貴女,權侯嫡妻。
上一世,她驕縱跋扈、陰狠悍妒,終令最愛的人在她眼前無辜枉死。這一世,她立誓要改正所有的錯誤,可漸漸卻發現這條聖母的路也越走越窄……
渣女還是聖母?這是個問題。
楚歸旋對着滿室高朋只說了一句話:靖南侯慕湛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內容标簽:宮廷侯爵 情有獨鐘 重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楚歸旋,慕湛霄 ┃ 配角:月宴,宛春靜,楚雲天,慕滌生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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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楚歸旋在一陣撕裂般的痛楚中醒來,這疼痛分明來着她正被分開侵入的兩腿之間!腦子還是一片空白,雙手已經奮力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騰起一腳踢了過去,厲聲怒喝:“該死的混賬!”
她身上的男子不禁一怔,身形微微避閃,但在愕然之下還是被踢中了右臂,男子沉眸愠言:“歸旋,你說什麽?!”
男人的聲音如冷玉擊石,清冽之中帶着隐隐懾人的威嚴。這熟悉的聲音卻如晴天霹靂般讓夜歸旋渾身顫抖不已,她竭力瞪大眼睛想看清對面男人沉在模糊光影裏的容顏。
……眼前的一切仿佛一點點從幻化中分明,鴛鴦枕、龍鳳被,淩亂擺放着的喜服,虹霞敷金輕彩勾繪的百子帳,帳外一對紅燭在隐隐跳躍搖淚,整個世界一片明豔又旖旎的紅,只有鎏金掐絲琺琅牡丹紋香薰內徐徐散發着淡然如夢清幽入骨的逸夢悠香。
對面的男人披着墨玉般的長發,俊雅英挺的五官在烏發映襯下勾魂攝魄般深邃流麗。他此刻裸着身,卻有如月華般神秘而清貴無匹。對呀,她的湛霄哥哥在成為威震天下的悍血殺将前,曾是清逸風流譽滿京城的月華公子呢。
她一定是在做夢!夢裏重回到她和慕湛霄的新婚之夜。可是,夢裏應當是不會感到痛的啊?
對面的男人見她癡癡不語凝望着自己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按下心中的不悅和聲詢問:“歸旋,是不是方才弄疼你了?”
她忽然撲上緊緊抱住了他,在他訝然的目光中低下頭對準結實光潔的肩頭狠狠一口咬下去!
慕湛霄不禁又驚又怒,倒吸一口氣推開了她冷聲斥道:“你到底在胡鬧什麽!”
她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不是夢呢,他居然也會痛!
見她這個樣子,他的神色微微一變,閃電般地伸手扣住她的臂膀正要仔細詢問,卻不防被她仰起頭一下子吻住了唇。
雙唇相觸一剎,楚歸旋心頭猛然一跳,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襲了上來。他們上輩子這樣過嗎?也有幾次吧。可每次他只是輕描淡寫地碰碰她唇,溫柔而敷衍。她不甘心,這一次她想要得更多!她不知道該怎樣做,只是留戀不舍地輕噬吮吸,伸出舌尖輕輕勾舔他的齒關。
他垂眸未動,修長有力的手握在她臂上,沒有收緊也未曾垂下。
她将他壓倒在繡着并蒂花開的喜床上,他和她的長發繞在一處比纏枝的蓮花更豔。
“阿旋”他終于出聲低問。
這許久未被人叫起的幼名讓她頓了頓,然後低下頭,雙唇繼續蜿蜒在他堅實起伏的胸前。他屏息片刻,忽然握緊她的肩膀推開了她。
歸旋潋滟的雙目已經收斂了淚水,卻依然如深秋澄湖般薄霧彌漫,濕潤濃黑的羽睫上似乎還凝結着露珠般的輕顫和痛意。
他的心亦是一顫,驕橫跋扈任性恣意的楚歸旋何人見她哭過?除了幾年前他抱着她離開雲州城的那個雪夜。
他眼眸閃了閃,聲音卻愈是清冷生寒:“歸旋,到底怎麽回事?!”
楚歸旋不禁笑了起來,他還是這樣,越是心亂越是強迫自己清醒冷靜,真是讨人厭的性子!只可惜她上輩子了解的太晚了!
“湛霄哥哥,嫁給你我很開心。”
慕湛霄不禁一愕,接着如玉般冷凝的面容竟緩緩浮起一抹微不可見的紅潤。
她又想去親他,卻被他冷靜的手按住不能動彈。
“……我真的很開心,高興得都哭了,昭明哥哥,你開不開心?”
“昭明”是他的字,只有在她懵懵懂懂的小時候時才這麽叫過他,那時候他的性子是極和氣的。
可惜,眼前這張俊雅絕倫的面容依舊那般波瀾不驚,看不出一丁點開心或是不開心的樣子,只是握着她肩膀的手稍許放松了些。她趁機靠過去膩着他,胳膊和腿都纏在他的身上,他是她的夫君,就該被她賴着不放。當初她倔強高傲又怕他讨厭,現在?誰也擋不住她這麽幹!
慕湛霄被她弄得有些啼笑皆非,板着臉訓道:“越來越任性了。好了,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歸旋暗暗吐舌,又在訓她,她才不怕了呢!
她依言乖乖睡下,身子卻很不乖地動來動去,手探入錦被之中貌似無意地碰到那個依舊火燙堅硬的物什,身子僵了僵,微微一讓,她卻就勢一把握住。
轟地一下渾身滾燙!不想她竟然會……歸旋雖然素來胡為放肆,卻何曾這般荒唐過?
歸旋擡眸朝他甜蜜無邪地一笑,纖纖玉嫩的手指在暗處輕描,可惡地勾摹在柱身和玉.囊之上,她蹙起眉很是煩惱地說:“ 哥哥哪裏都好看,就這個物什醜陋吓人得緊,不如不要了吧。”
慕湛霄不禁又是氣惱又是好笑,按住她的手咬牙道:“歸旋,別鬧。”
他覆着薄汗的額真是好看,她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撥開沾在上面的黑發,望着他的眼睛問:“阿旋,就像以前那樣叫我阿旋好不好?就像那晚那樣一直抱着我好不好?”
他猛地傾身吻住了她。
他的吻和她的吻不同,亦和他的人不同。狂野、貪婪、放肆、渴求……猶如最原始的獸。他激狂的唇肆虐在她馨香如蜜的柔唇貝齒間,咬住柔嫩的小舌,發了瘋地吸吮。蓋在兩人身上的錦被被扔下了地,修長有力的大手在她晶瑩如雪肌膚上蹂.躏出片片豔麗的紅痕。
她又是甜蜜又是痛苦的輕吟,這聲音如最烈的酒般燒得他欲死欲癫。他的手指來到羞澀緊閉的腿間,急切地揉摹着那一片滑膩媚誘之地,啞聲問:“還疼不疼?”
他還記得她方才不停掙紮躲避的樣子。
歸旋擡首道:“疼,湛霄哥哥,我想要你。”
眼眸深處瞬間似有光彩奪目的火花乍然燃起,可如墨的眸卻愈深愈暗。雙手猛然用力劈開她無助的雙腿,利刃挺身而入——
“啊——”
撕裂般得痛苦再度襲來,這痛這般分明又歡喜:
原來,這真的不是一場夢!!!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趕在十月的最後一天開新文了,朋友們久等了,歡迎新老朋友們入坑O(∩_∩)O~
第一次寫古言,多多包涵多多指教。還是那句話:你的留言是我最大的動力。
☆、侯門
吳婆子一路小心謹慎地跟着杜嬷嬷沿着曲廊往裏走,她擡眼看看前方收眉斂聲的杜嬷嬷心裏不禁更是忐忑。
現下剛過白露,天氣甚是溫朗爽利,吳婆子倒無端端感到有些子發冷。
這可是威名赫赫的靖安侯府呢!
她因為有些祖傳的秘訣手藝,也曾出入過一些個高門大戶,不過那些哪能和這靖安侯府相比啊?靖安侯府既是候府也是相府亦是帥府,這真真是亘古未有的奇聞!
話說上一輩的老候爺文韬武略卓荦奇偉,他本是世襲宗子,本無需參加科考,可他偏生去了。結果二十三歲折桂、二十七歲入閣,三十六歲拜相,真是位極人臣、一代風流。
可接下來這位小侯爺就更不得了了,從小便聰明絕頂清逸如玉更勝乃父,不到二十便譽滿京城,原以為他會和老侯爺一樣從文為官、再成一代賢臣。誰知嘉元之亂後他竟投筆從戎,猶如橫空出世一般出現在世人面前,斬叛王于七閩、驅白狄于翰海,硬生生挽大魏将傾之大廈,奪回了淪落胡虜的半壁江山。皇上念其功德,欲封其衛王,這可是大魏上百年來第一個異姓王!不想竟被其堅辭拒絕,乃言:“湛霄只願盛世為臣,不願亂世封王,萬望皇上成全。”
皇上聞言垂淚,昭文天下彰其忠義,加封天下兵馬大元帥,并賜丹書鐵劵,上刻“天賜上将,國之大幸,丹書鐵券,傳于萬世,卿恕九死,子孫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責”。
而此時,這位少侯爺年僅二十四歲。
這樣一位人物,在大魏子民心中簡直有如神明一般,讓人又敬又慕又有些怕,沒曾想她今兒居然有緣得進府邸。
想到這兒,吳婆子忍不住又偷偷擡眼把這候府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見這侯府并不如想象中雕欄畫棟、富麗堂皇,反而有一種疏朗簡樸、開阖自然的氣勢。庭臺樓閣都修建得高大寬敞,院中雖也有假山池湖,但并不如時下慣常的園子那般弄得精奇曲折、纡回不盡。
遠遠望去拱堤楓柳、亭臺點綴、藍天映水、白雲飛游,就像在某個天氣晴明的秋日與友結伴去郊外游湖不意間得見的景色,讓人一見便心境豁然。
吳婆子雖是女流,可自幼也讀過些書,這些年出入高宅豪門也算得見多識廣。她暗暗覺着那些個富貴人家把園子造得精巧奇工、富麗幽深雖然好,但并不算頂好,而像眼前這樣,明明是出自人手,卻宛若天成的才真真是妙!
吳婆子看着看着便出了神,不知不覺被帶到了一處幽靜雅致的院落前,院前拱門題了幾個字:雪融香初居。想來這定是侯府女眷的住處了。吳婆子正待張口相詢,卻見從院中裏急匆匆跑出一個俏麗嬌美的婢女,只見她結着雙挂髻,髻上壓着兩只新穎美妙的蝴蝶簪,上穿粉黃色交領短襦,下系淺碧色紗羅裙,耳側一對紫晶墜兒晃晃閃閃甚是耀眼奪目。這一見便是個上等丫鬟,衣飾打扮竟比尋常殷實人家的閨女精致得多。
那婢子還沒等杜嬷嬷說話便急切切開口道:“嬷嬷怎麽才回?夫人都等老半天了!”
杜嬷嬷回頭瞧了吳婆子一眼,和聲笑道:“請吳媽媽快些随我進來吧。”
吳婆子忙點頭稱是。
三人匆匆入內。
進了廳,只見青竹搖曳的漏窗前一坐一站有兩名妙齡女子,瞧清她們的模樣,不由把個吳婆子看傻了眼。
且說站着的這位,十八、九的年紀,身姿纖修眉目清麗,身着一襲彈墨绫長裙,外罩蘭色長背心,腕間帶着一對白玉镯子,發上插了一支雅致精巧的嵌寶翠銀簪,雖衣飾素淡,卻格外秀雅娉婷。吳婆子看她衣着打扮像是侍女,可這氣質舉止,她見過好些個官家小姐都及不上。
而一旁坐着的那位女子好似更年輕些,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吳婆子進來時她正微微斜倚在身邊的紫檀幾上看書。她穿着一襲素绫描梅廣袖長裙,玉帶束腰,烏發松松挽了個流雲髻,只用一抹非綢非絹溢彩瑩光的發帶束着,除此之外通身上下再無一點飾物。
不過她哪裏還需要什麽珠翠寶飾呢?吳婆子虛活了四十多歲竟從沒見過這樣的容色人物,哪怕是在畫中!
吳婆子瞠目瞧着她,沖到喉邊的“夫人”二字硬是張了幾次口也沒喊出來。
這哪裏是什麽“夫人”?分明還是個嬌慵純真怠于梳妝的閨中少女。可那氣度風華又如雲中仙子一般,有種說不出脫俗飄逸、雅韻翩然。
杜嬷嬷上前一步道:“夫人,您要找的人請過來了。”
這時,那女子擡起眸來,羽睫一動、流光潋滟。頓時,畫中的美人活了,可她眸光所及之處,卻讓人忘了呼吸更忘了反應。
她只略略打量了吳婆子一眼,微微一笑道:“您就是吳嬷嬷?”
這盈盈一笑如清霞映初雪驚得吳婆子如大夢乍醒,回過神來忙跪下不疊道:“夫人萬福,正是老身。”
那女子含笑道:“吳嬷嬷不用客氣,快快請起。杜嬷嬷,請吳嬷嬷坐。”
杜嬷嬷上前扶吳婆子起來,微笑道:“這是我們少侯夫人。”
靖安侯府一門雙傑,父子封侯,所以府內人稱靖安候慕滌生為老侯爺,而靖南候慕湛霄為少侯爺。
吳婆子心裏又是一驚,原來她便是靖南候爺的夫人。聽聞這位少侯夫人原是一代名将楚雲天的孤女,楚帥與少侯爺原有師徒之誼,嘉元之亂楚帥為國捐軀,少侯爺感念師恩迎楚門孤女為妻,此事曾在京中傳為一時美談。今日一看果然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吳婆子見她溫文有禮、神色柔和,心中更是好感倍生。她又向那少侯夫人福了福道:“多謝夫人。”
那女子清鈴般的聲音再次緩緩響起:“嬷嬷無需多禮。聽聞嬷嬷有家傳絕學善辨處子,此次請嬷嬷過來是有一事相求。”
吳婆子精于婦科保養又會些閨中秘術,是以時常出入高門內宅,卻萬沒料到她竟然會提起此事,當下按住心中的驚疑道:“老身不敢,聽憑夫人吩咐。”
那女子唇角又是一挑,露出一個意味不明嬌美無匹的微笑:“那好。書卿,你去把人帶過來。”
她身邊那名站着的秀雅侍女領命出去。
接着這位少侯夫人便不再言語。有人給吳婆子奉了茶,吳婆子稱謝接過,也不敢喝,只是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不多時,書卿便領了一名年輕女子進來,也是婢女打扮,衣飾普通身段窈窕、微垂着頭,有着一頭輕盈秀麗的長發。
書卿道:“夫人,人帶過了。”
那婢女忙彎腰行禮:“見過夫人。”
少侯夫人安然端坐眉目不動,過了一會,輕輕一曬道:“你先擡起頭來。”
那婢女愣了愣,依言緩緩擡起頭來。只見她身姿婷婷容貌清秀,雖不十分貌美,但一雙水盈盈的眼眸如嬌花照水一般,嬌怯間別有一股婀娜婉轉的韻致。
少侯夫人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婢女低聲道:“奴婢春靜。”
“春靜?”她點了點頭,“好名字。誰幫你取的?”
春靜答道:“奴婢原本姓宛,本名就叫.春靜。後來入府時徐夫人說這名字挺好,就讓我接着叫這個名。”
“這麽說你原本是伺候徐夫人的?怎麽又跑去伺候少侯爺了?”
春靜答:“回夫人話,上個月末少侯爺房裏的妍秋姐姐放出去了,徐夫人撥我過去伺候。”
少侯夫人聞言又是緩緩一笑,“如此說來昨兒夜裏伺候少侯整晚讀書的便是你啰?”
那婢子猛然一驚,擡頭看了眉目不動的少候夫人一眼,慌忙跪下道:“夫人恕罪,奴婢糊塗,昨兒我也不知怎麽了,伺候侯爺讀書時竟然不知不覺在書房裏睡着,一覺醒來天就亮了……”
少侯夫人笑容一斂,清豔絕倫的臉上頓時寒霜凝結:美得攝人、更冷得懾人!“胡言亂語!侯爺夜間讀書從不要人伺候,何用你一旁候着?”
那婢子更加慌亂,“奴婢糊塗,奴婢不知規矩……請夫人責罰……”
當日她奉了茶點進去,少侯頭也沒擡只說了句“放下”。她放下茶點便退出在簾外侯着,誰知侯爺竟一夜安靜無聲,她不知不覺間居然在書房外間睡着了。
少侯夫人看着堂下柔弱動人瑟瑟不已的女子,以及她低垂頸後那段玉質般白皙的肌膚,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說什麽責罰?紅袖添香、海棠春睡,倒也是一段風流佳話。你且說實話,我替你做主給你個名分就是了。”
那婢子猛然擡起頭來,大聲道:“絕無此事,請夫人明察!”
少侯夫人唇角更彎,目光卻平靜無波地看着她,“絕無此事?那是得明察一下,吳嬷嬷,你看呢?”
被忽然點名的吳婆子這才回過神來,過了半響,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這……回夫人話,我看這位姑娘身段樣貌……應當、應當還是……”
少侯夫人打斷她的話,“不要和我說應當,我要明确無誤!是,還是不是?”
吳婆子一時語诘,過了片刻,吶吶道:“若要明辨是否還是完璧,需脫衣細細查看。”
少侯夫人剔了剔眉,溫文一笑,“那就查看查看吧。”
吳婆子不由又是愣住,這少侯夫人只說“查看”,又沒說“帶下去查看”,難不成……她回頭看了少侯夫人一眼,咬咬牙走到那名婢女面前,低聲道:“春靜姑娘,得罪了。”
說完她便彎腰去扯那婢女的腰帶。
婢女春靜一直跪在那處,瞪大眼睛癡癡看着不遠處端坐安然美麗絕倫的少侯夫人楚歸旋,直到吳婆子伸手來扯她的腰帶,她方才像忽然醒悟似的彈了起來,又羞又憤地大聲喊道:“夫人不可……我和侯爺之間清清白白絕無茍且,求夫人明察!”
楚歸旋依舊面色如水雅韻翩然,只是在聽她喊“我和侯爺”之時微微蹙了蹙眉。
她和侯爺?
重點不是她自稱為“我”,重點是除了她楚歸旋,任何女人和侯爺這麽并排聯系在一起怎麽都聽着這麽別扭?
杜嬷嬷上前按住春靜的肩膀淡淡道:“既是清白那就讓吳嬷嬷查看查看吧。”
說着便對吳婆子使了個眼色。
吳婆子又上前伸向她的腰帶,柔聲道:“姑娘莫怕,我手輕……”
春靜狠狠一把推開她,厲聲道:“別碰我!”說着便掙開杜嬷嬷的鉗制向少候夫人這邊猛地沖了過來,“夫人,不要,我當真是冤枉的……”
書卿和那名俏婢可人上前攔她,杜嬷嬷和吳婆子也上前來拉扯,婢女春靜像瘋了似的反抗,可人和杜嬷嬷的臉上被猛地抓出幾道血印。楚歸旋眸光驟然一寒,冷聲道:“力氣大是不是?可人,去喊幾個力氣大的來!”
可人氣紅了臉,狠狠瞪了一眼被衆人拉住的春靜,扭頭快步跑了出去。
不一會,她便帶了一老二少三名家丁過來,三人進房看見這幅場景不禁都傻了眼。
可人大聲喊:“還發什麽愣,快去把那個小浪蹄子給我按住!”
家丁們呆了呆,轟地一下沖上前把那名尖叫不已的婢女擒住舉起又按倒在地上。
婢女柔弱的軀體像脫水的魚般絕望驚駭地扭動,吳嬷嬷被推了一把,顫顫巍巍走上前伸出了手,那婢女忽然擡起了頭,原本水盈盈的眼中似乎滲出了血!吳婆子心頭又是一顫。旁邊的杜嬷嬷冷聲道:“還磨蹭什麽?還不動手!”
那婢女竭力扭過頭望着那邊凄然叫道:“不要,夫人,不要——”
吳婆子忍不住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正好對見彼端少候夫人潋滟奪人的眼睛。
她依然靜靜坐在那裏,依然如畫中仙子一般,那麽的美,那麽的無欲無邪。
作者有話要說:
☆、無邪
吳婆子抹了把汗從那婢子赤.裸的兩腿之間擡起頭來,顫顫道:“……夫人,春靜姑娘還是完璧之身。”
室內安靜無聲。
地上,婢女春靜空洞而麻木地睜着眼睛。吳婆子心下不忍,悄悄幫她提起褲子系好衣裙。
三名家丁趁機貪婪地偷偷多看幾眼。
杜嬷嬷、書卿、可人默然不語臉上神色不明。
楚歸旋靜靜等吳婆子做完,秀眉輕輕一軒,朗聲道:“大家可都聽清了?春靜完璧如玉,”她的目光從三名家丁身上徐徐劃過,緩緩道:“……你們可有人願意娶她?”
三人不由全都愣住,待反應過來心中頓時如螞蟻亂咬。這般漂亮的媳婦原本想都難想,可偏偏方才都給人看過了……一想起方才那白嫩嫩的雙腿和那中間……三人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火燒火燎,兩人還在猶豫,一名面色黧黑的漢子已經上前一步,結結巴巴道:“夫、夫人,我願意!”
楚歸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漢子對着容色絕麗的少候夫人心中一亂,不由低下頭道:“我……我叫阿中,在花房幹活。”
“你既願意娶她,就當好好待她,若因今日之事欺辱于她,我定會嚴懲不饒!”
阿中吶吶點頭,“是、是,夫人放心。”
楚歸旋這才笑了起來,眉間一松頓如春晖照拂,“好,阿中,扶你媳婦回去吧。”
阿中黑臉一紅,走過去有些緊張地扶住地上呆滞的少女,“春、春靜,跟我回去吧。”
春靜呆呆地看着他,呆呆地被他扶起來,行屍走肉般随着他走,忽然她的目光掃過對面那個容色無雙雲淡風輕的麗人,面容一下子被仇恨和屈辱拉得扭曲猙獰。
有人過來拉她,“靜,春靜。”
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掙脫身邊的男人,身子如離弦之箭般猛地向那個女人沖了過去!衆人都慌亂起來,可不遠處那名女子只是靜靜瞧着她,然後徐徐地漫不經心地輕輕笑了一下。
她一下子便被釘在了地獄!
“砰”地一聲,婢女春靜撞在了牆邊的楠木柱上。
***
室內死一般寂靜片刻,婢女可人失控地尖叫起來,其他人面如土色呆若木雞。
楚歸旋徐徐起身,走到廳中,看着地上血流滿面瞠目猙獰的女子。過了片刻蹲下,伸出美玉一般潔白芊素的手緩緩撫上她的面頰輕輕合上她的雙眼。
起身道:“擡出去吧。”
***
不多時,室內便被清掃得毫無痕跡,窗外依舊竹枝搖曳、隐隐清香遠溢,一切還是那麽雅致、素潔、美好、幽靜。而那個婷婷走進、草席裹出的女子仿佛根本不曾存在過。
“吳嬷嬷。”
吳婆子從恍惚中驚醒,忙回身行禮道:“夫人。”
“嬷嬷今日辛苦了。杜嬷嬷,把診資拿給吳嬷嬷。”
杜嬷嬷斂目道:“是。嬷嬷請随我來。”
吳婆子忙向少候夫人躬身道:“多謝夫人,老身告退。”
楚歸旋微微笑道:“嬷嬷慢行。”
她的笑容依舊清豔而溫和,可對着那雙平靜無邪的眼睛,吳婆子卻感到一股從骨子滲出來的冷。
婦人最忌善妒失德,何況還加上個心狠手辣逼死人命的罪名,堂堂候的嫡妻絕不會允許這樣的名聲傳出去!
她會怎麽對付自己?是恐吓利誘還是幹脆斬草除根?!
吳婆子一路忐忑地走着,直到杜嬷嬷把診金交給她後徑自離開。吳婆子掂掂手裏的銀兩,不多不少正好二兩,比上次去林侍郎府上給三小姐診治經期不順多了半兩,卻根本算不得什麽利誘重金。杜嬷嬷甚至連一句含沙射影交待厲害的話頭都沒有,搞得她也連個表明心跡的機會也沒有。
她沿着來時曲廊返至候府側門,出門前忍不住又望一眼,遠遠望去依舊是拱堤楓柳、亭臺點綴、藍天映水、白雲飛游,可惜她卻再沒了當初豁然開朗的心境。
直到數月之後,吳婆子再次聽到關于這位楚姓少候夫人驚世駭俗的傳聞,她忐忑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
原來那件事是真的過去了。
少候夫人楚歸旋從來就沒想着遮遮掩掩或是殺人滅口。
吳婆子閨名為玉,少年守寡,一生在女人堆裏出入。她知道這胭粉後宅之中的争鬥往往比沙場之上更加殘忍。不過那些腌臜陰暗的事情總是在見不到光的角落裏心照不宣地發生,她再也沒見過一個女人像楚夫人這般肆無忌憚地讓它大白于天下。
這些年她還是時不時會想起當天的事,但想起最多不是婢女春靜充滿仇恨染血的眼睛,不是少候夫人傾國傾城的容顏。而是那個女子既似毒辣又似慈悲的舉止,是她最後那個看似清柔實則張狂至極的笑容。
誰會想到清輝如月、湛然若神的靖南侯居然有這樣一位妻子!
***
可人推開門大呼小叫地跑進來,“夫人、夫人,少侯爺過來了!”
低頭繃着繡架的書卿一下子站了起來:“真的嗎?到哪裏了?”
“已經到丹桂樓那邊了,我瞧着正往這邊走!”
書卿忙轉身對倚在貴妃榻上的楚歸旋說道:“夫人,快起來準備一下吧,少侯爺馬上就要過來了!”
楚歸旋不疾不徐地将手中那本《山海轶事》又翻了一頁,笑笑道:“你們少侯爺平日裏不是在朝堂就是在軍營,不是在軍營就是在書房,今兒倒難得一回跑到我這雪融香初居來了,你們要我準備什麽?準備根棍子綁在身上?”
可人瞠目結舌,書卿急得直跺腳,嗔聲道:“正是因為侯爺生氣了才要好好表現啊,難不成真等着侯爺翻臉?”
書卿一急,說話也随便了。
她這麽一說,楚歸旋倒還真想起什麽放下手中的書,翻身坐起揚聲說道:“可人,快去準備準備。”
可人聞言一喜。
結果她的下一句是:“……這次我們要到佛堂裏好好住上一段時間了。”
楚歸旋話音方落,靖南候慕湛霄邁步走進堂來。
可人一臉扭曲,書卿暗暗叫苦,兩人微微一退躬身喚了句“侯爺”,然後低垂着頭大氣也不敢再出一聲。
楚歸旋卻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挑眉打量着緩緩走入男子。
只見他着一襲玄色雲紋箭袖騎裝,腰間束帶,身形修長完美、豐神俊逸卓然。只是在他舒展從容的身形間似蘊着一股壓抑蓄沉的力量,沉穩優雅卻迫人瑟縮,讓人不由自主便心生畏懼。
畢竟是征伐多年的殺将,身上自然而然便帶着不露聲色的悍氣,更何況他此刻眉宇間陰沉沉的。唉,想當年他可是“微微一笑醉春風”的月華公子呢。只不過這些年他早已脫去名門公子的清逸灑脫、溫潤如玉,反而越來越沉默冷峻、不形于色。現在想見他一笑還真是難得。
不過……昨日當他徹夜不休地批完卷宗文書後,起身離桌,邊思邊走地繞過屏風,掀開幔簾,卻不意發現一位楚楚女子正如海棠春睡般縮在角落……不知那一刻,他是否會會心一笑?
楚歸旋想象一下那副怡人的場景,又瞧瞧他此刻的神情,于是,很快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他很生氣。
第二,她的人緣很差。他這身裝束應當是剛從軍營回來便直接過來了,想必少候爺剛一進家門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向他告發家中惡婦逼死了無辜“海棠”的惡行。
想到這裏,她不禁又剔了剔眉,臉上甚至浮出微微嘲諷的冷意。
靜靜盯着楚歸旋桀骜不遜的眼睛,過了片刻,目光從對面三名女子臉上徐徐劃過。
室內一片落針可聞的靜默。
他唇角忽然一挽,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頭含笑對着兩名頭都要垂到地上的侍女緩聲說道:“如此刁奴,給我拖下去打殺一個!”
楚歸旋霍然起身!
瞬間就有黑衣劍士閃電般闖入,一人一手擒住兩女烏玉般的長發将兩人拖倒在地,只待一聲令下便是一死一生。
書卿可人吓得面如土色,只知凄聲哭泣。
楚歸旋咬牙冷冷看着對面俊雅如玉眉目冷凝的慕湛霄,眼裏冒着壓抑的火焰。
他臉上依舊噙着笑,星空般深邃而悠遠的眼眸靜靜盯着她,而後,極緩極慢、一字一句地說:“楚歸旋,你當真以為我治不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點開專欄一看,發現被鎖了一大片呢。這幾天會抽空改改舊文。
☆、不悔
楚歸旋心中大痛,臉上卻緩緩笑了起來。她款款步下踏足,朗聲輕笑道:“素聞少侯爺治軍嚴謹、賞罰分明,想必齊家治國之術也不遑多讓。難道不罰主犯卻傷些周邊無辜就是侯爺的治軍之道、齊家之道?你要打殺惡奴可以,何必拖出?何必殺一個留一個?不如就在這雪融香初居裏打殺,也讓我楚歸旋見識見識慕家修羅軍讓人聞風喪膽的威儀!”
慕湛霄面色無波眸光生寒,過了許久,徐徐道:“你也知道無辜二字?!人命關天,歸旋,事到如今你可有一絲愧疚和悔意?”
悔?
楚歸旋唇蘊淺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人是我殺的……我殺便殺了,談什麽悔字?!”
怒極反笑,“好、好!不愧是堂堂帝國之擎楚帥之女,你父親一生精忠俯仰天地,結果就生出你這麽個草菅人命的女兒!”
楚歸旋臉色煞時雪白,雙目卻凜豔桀骜,“是,歸旋頑劣不堪,愧為楚帥之女更愧為你南候之妻,不過……人命關天、草菅人命?你少侯當年君子一怒屠城十萬是不是人命?我父親南征北伐殺人無數有沒有無辜?更別說你我祖輩跟随太祖建功立業踏平山川血流成河!你們都不曾後悔,我懲治了一個不守規矩的奴才有什麽可悔?!徐氏将這麽個女人安插在你身邊是何用意?一個婢女在你房裏伺候了一個月還會不知規矩?少侯爺要休便休,切莫讓我這惡婦毒婦玷污了你天賜上将的清譽!”
話音未落,慕湛霄“啪”地一掌猛然擊在身邊書案之上,紫檀桌面頓時四分五裂委坍在地!
書卿可人吓得噤若寒蟬。
慕湛霄死死盯着她,素來深邃如墨波瀾不驚的眼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