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猶豫(三)

“這就是我不能接受雨煙的原因。”黎清長長地嘆一口氣,“我毒殺了他,卻無法毒殺他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陰影。一人要完全和過去自己劃清關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只能盡力把這些影響降到最低。可每次我一靠近雨煙,想要與她更進一步,過去的種種就如夢魇一樣在我心裏糾纏不去,為了讓她死心,我不辭而別,用娶親的方法逼她對我絕望……他已經毀了我……”

敖嘉被他說得心中一動。他臉上露出一種正在深思的表情,最後敖嘉長長地嘆息着,握住黎清的手:“對不起,勾起了你的傷心事。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謝謝你為我做的犧牲。”

黎清眼中一亮,正要說什麽,敖嘉卻沒有給他機會,他下面的話已經緩緩地說出口:“但是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按你說的做。”

黎清的過去的确很悲慘,也很曲折。在情感上敖嘉很同情他,但一碼歸一碼,若一個人總是聽從感情來做決定,那這個人就真的蠢透了。

“哦!夠了!”黎清忍無可忍地拍了下桌子,一副相當惱火的樣子,“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這是一個最好的時機,在你的面前有一個最好的機會!這個機會可以讓你一勞永逸地擺脫那個讓你永世無法翻身的惡夢,而你卻決定讓它在你手中隕落!”

但敖嘉似乎已經鐵了心,他只是鎮定地坐在那裏,黎清這些話并未能給他造成絲毫影響,任他說得天花亂墜也不搭一句話。

“我看透你了!”黎清的眼睛在那瞬間變成魅人的幽藍色,深深的,如同一泓深泉,看不到底,卻有種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吸引力,“我一直以為你會跟那些目光短淺的人類有所不同。而今天我才知道,只要是人,就都是一個樣。虧我還這樣用盡全力地來幫你,虧我還對你有所期待!”

敖嘉有些煩躁地皺了下眉。

“看看你自己!我以為你是冷靜沉着有頭腦有主見的人,可是到頭來又怎麽樣?那個男人幾句話就把你哄上天,連自己有幾斤幾兩都不知道了!真以為自己是萬千寵愛在一身呢……明明知道再走下去只是一條死路,但還是心存幻想,期待會有奇跡出現。你就等着吧,等着他把你整個地吞掉,連骨頭也不吐……”

“夠了!你說的一切都明白。”敖嘉的臉色黑起來,忍不住出聲截斷他。

“明白?”黎清這樣認真地看了敖嘉一會兒,臉上露出譏諷的表情:“你明白還非要走這條路?哦,也許你甘願用自己餘生的痛苦來交換這片刻歡愉。”

敖嘉握緊了拳頭。

“哼,你就是這樣的人,你們人總是這樣,鼠目寸光,永遠只相信自己希望的事。”黎清露出輕蔑的神情,“貪圖安逸,自欺欺人,你們總是這樣。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告訴你!你總有一天要後悔!”

敖嘉的眼睛因憤怒而眯起來。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好讓自己繃到極致的神經和緩下來,盡力用他聽起來最平和的聲音道:“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是這是你逼我的。”

黎清一愣,然後将自己說的話從頭到尾都過濾了一遍,确定沒有什麽大的纰漏之後,這才遲疑着開口:“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真的是為了我在考慮麽?”敖嘉唇邊泛起一抹冷笑,“你仔細想想你的計劃,你真的有為我考慮周全麽?第一,我給我自己下毒,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下完毒之後蛇祖并不想保我怎麽辦?你口口聲聲地說是為了給我脫身,可是這是劇毒,吃下去了,沒有人救,我要怎麽辦?等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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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突然覺得嘴裏有些發幹,但他只呆了片刻就又開口:“天下沒有絕對安全的計劃。只有冒非常之險才能成非常之事,你想脫身,既不想付出代價,又不想冒險,天下哪有這麽好的餡餅砸你頭上?你看我連剔骨之痛也忍了,還付出三條命的代價,難道只有你一個人在冒險麽?”

敖嘉深深地看他一眼:“第二,你說你能殺了蛇祖,到時候等他死了,可以用他身上的蛇膽給我解除毒素。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的一切設想都是建立在這個計劃成功的基礎之上的麽?別幼稚了,我們計劃一件事不能只考慮到最好的結果,還要想到萬一出現最壞的結果怎麽辦。你說只要蛇祖虛弱你就可以殺了他,到時候萬一不成功,你自保的能力總是有的吧?可是我呢?就算你能趁機劫我走,我身上有毒,離了蛇祖一樣要死!而萬一我逃不掉……到時候在前面等着我的,可是那個男人更瘋狂的報複!我知道他足足有一千種方法可以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黎清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半晌之後才張張嘴,想說點什麽。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被敖嘉截斷:“別跟我說什麽要冒險。這些話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我現在很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幫我,還是……”敖嘉的眼神暗下來,“還是只是想利用我。盡管你口口聲聲地說要幫我,但實際上,你的這個計劃最大的受益人是你,而不是我。”

敖嘉說完這些,從袖子裏把那瓶毒藥原封不動地退給黎清:“這藥,我一點也沒有動。你留着也好,用了也罷。也許還可以去把你的尾巴換回來。自己珍重。”

見黎清呆呆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藥不做聲,敖嘉也不再說什麽,他緩緩站起身,轉身看到正伏在櫃頭用毛筆寫什麽東西的蛇祖,敖嘉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微笑。

見蛇祖寫得專心,敖嘉不由對紙上的東西産生了一絲本能的好奇。他和黎清說了這麽久的話,這個男人居然一次也沒有過來,什麽東西的吸引力這麽強?不聲不響地到蛇祖身後:“在寫什麽呢?”

“嘉……嘉嘉……”蛇祖一見是敖嘉,忙把手往紙上一抓,像個做了壞事的小孩子一樣把東西藏到身後,一臉的緊張。

“什麽東西?”敖嘉疑心大起。

“沒什麽。”蛇祖悄悄地把團成一團,為了保證安全,他還用力地用手把紙團捏了兩下,确保手裏的東西已經面目全非。

敖嘉的臉瞬間拉下來,“沒有什麽東西?那為什麽不讓我看?”

蛇祖用臉色吓吓敖嘉還可以,但敖嘉想用臉色來吓蛇祖?蛇祖幹咳了一聲:“大夫怎麽說?母……咳,身體沒大礙吧?”蛇祖嘴一快,差點說出“母子平安”來。

說實話,蛇祖這時候心裏是有點忐忑的。他以為敖嘉會說“不要扯開話題”,但敖嘉只是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撇了撇嘴,然後道:“也看不出什麽來,說只是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保持心懷表愉快而已。大夫都這樣。對了,不是說要去買衣服麽?”

“哦,”蛇祖聽了心裏洋洋得意,一個凡人也想看出敖嘉有沒有懷孕?心裏這樣想,蛇祖面上卻露出一副抱怨的樣子,“我說我給你看看就行了吧。還非要讓別人在你身上摸來摸去的。”

“下回聽你的。”敖嘉随口說了這麽一句,沒想到這麽一句話馬上就讓蛇祖由內而外地興奮起來。

“嘉嘉,你剛剛說什麽?我還想再聽一遍!”蛇祖兩眼放出貪婪的光。

“……”敖嘉抽抽嘴角,在蛇祖期盼的目光下開口:“沒什麽,我們去買衣服吧。”

“……”蛇祖心裏有些失望,勉強打起精神向外走,“好吧。”

蛇祖這麽走了兩步,心裏還在琢磨今天敖嘉是怎麽了。突然身後被人實實地撞了一下,然後手心一空,蛇祖心裏頓時就涼了,不好!中計了!

“不給我看,還不是到我手裏了?”敖嘉得意洋洋地沖蛇祖揮揮手裏的紙團。

“嘉嘉,咱別看好不好?”蛇祖幹咳一聲,“我亂畫的,不好,你要看的話,我回去給你畫張好的。”

“是畫?”敖嘉一點一點把那手裏搶來的紙團打開,“那更要看了,畫有什麽不好見人的……”

然後,敖嘉說到一半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他的聲音像被人截成兩段一樣戛然而止,然後臉色發綠地死死盯住手裏的那張畫。不好!蛇祖把頭一縮,摸着門邊邊就想開溜。

“你個狗屎!你腦袋裏能不能想點別的?!”

雖然被人捏了又捏,而且畫上還有未幹的墨跡,但敖嘉還是認出了蛇祖畫的是什麽——畫上的自己衣衫淩亂,面色潮紅,一臉欲拒還迎的嬌羞,要多淫蕩有多淫蕩……不得不說蛇祖還是有幾分淫才的,邊上還很傳神地提了一首淫詩……

難怪畫得這麽專注,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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