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遇險 她的半邊頭發居然都焦了
阮林春帶着桂花糯米藕去了平國公府。
她覺得自己很寬宏大量了,雖然這小混蛋私底下給她使絆子,她還是遵守承諾——天底下可有她這般人美心善的姑娘麽?嗯……雖然臉是差了那麽點兒,勉勉強強啦。
但是程栩卻半點沒有做錯事的自覺,反而理直氣壯的道:“你今天來遲了一刻鐘。”
兩人并沒約定好什麽時候見,不過程栩一向作息規律,而阮林春也每每踩着點過來——敢情他都在心裏記着呢。
阮林春心道你又不給我發工資,難道得按時打卡?不過考慮到病人的心情,怕他抑郁,阮林春還是善解人意的道:“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程栩頗為意外,在他看來阮林春并非忍氣吞聲之人,有話也不會憋在心裏,難不成真是……情之所感?
喉結緊張地動了下,程栩不慎幹咳起來。
阮林春看他滿面通紅,忙拍着他的背為他順氣,又倒了杯水給他,一壁愁容滿面道:“你似乎着了點風寒,那藕還是別吃了。”
甜膩膩的,更不消化,還是淨餓為宜。
程栩這才注意到她捎來的物事,深紅的藕片整齊碼放在天青色碗碟中,中間嵌着雪白的糯米,再淋上香甜濃郁的桂花醬,看着便讓人食指大動。
他立刻做了決定,“我要吃。”
阮林春:……行吧,瞧把孩子饞的。
但是程栩的執拗還不在于此,雖然表達了進食的意願,他自個卻紋絲不動,只微張着嘴,跟船舷上立着的鹈鹕似的。
阮林春:“……我喂?”
程栩點點頭。
奇了怪了,沒聽說這人連上半身也不能動彈呀?念頭剛一閃過,阮林春就聽他道:“能動,怕髒了手。”
阮林春看着他白皙修長的十根手指,連指甲都修剪得幹幹淨淨,可知這人潔癖到何種程度。與其等吃完了再費心打水來供他洗濯,還不如全程由自己代勞吧。
為了整潔,阮林春還從袖中掏出一塊雪白的絲絹給他系在脖頸上,像小孩兒進餐用的圍嘴,這樣就更萬無一失了。
程栩很滿意——有時候他确實像個酷酷的怪小孩,那種少年氣甚至不似這個時代的人。
阮林春則是苦命的被包辦婚姻的童養媳。
童養媳夾起一塊藕,填鴨一般喂到他口中,趁他吃得高興,阮林春便問:“皇後娘娘的賞花宴,是你讓人去說的?”
這位爺雖不能動彈,可還有個與皇後交好的程夫人,程夫人又是一向最疼愛兒子。思來想去,也只能是這緣由——皇後都未必知道阮林春這個人。
程栩瞥她一眼,“你不想去?”
阮林春并非沉默寡淡的性子,自然也好熱鬧,且聽聞禦花園的景致天下獨絕,她偶爾也想見識見識。
但,總不能兩手空空吧?阮林絮有鮮花,有美酒,她有什麽?
迎着她充滿懷疑的目光,程栩從容道:“禮物我會幫你準備好,到時候你記得換一身衣裳即可。”
看來他很嫌棄未婚妻每次過來都穿得灰撲撲的——說好的女為悅己者容呢?
阮林春望着他,“那詩怎麽辦?”
她可不會作詩,又有同出侯府的阮林絮在側,衆人難免得拿她倆比較。
程栩眸中亮起星星點點的光芒,這讓他看上去更添了幾分鮮活氣,“不如,讓我替你代勞?”
他雖未參加過鄉試和會試,可這些年足不出戶,除了看書再無別的樂趣,自是滿腹經綸,區區一兩首賀詩當然不在話下。
阮林春斷然拒絕,“不用,我自己會想辦法,就不勞你操心了。”
她若是也學着剽竊他人詩句,那和阮林絮有何差別?就算征得程栩同意,她也過不去良心上那坎。
做人還是要無愧于己最好。
程栩撇了撇嘴,頗有種媚眼抛給瞎子看的不忿,“随便你吧。”
阮林春見他将一盤子藕盡數吃完,頗有些驚異于他的肚量,糯米本就是難消化的東西,這麽幹躺着可不行,因道:“世子爺還是起來走走吧,免得積食。”
程栩面露窘态,阮林春為他按摩有一段日子了,但是從不提讓他當衆演練的話。程栩出于自尊心作祟,也不願在對方面前出乖露醜。
他淡淡垂眸,“沒感覺,大概還得将養些時日。”
阮林春卻一針見血,“胡說,李叔明明告訴過我,上個月底還見你扒着欄杆在那鍛煉呢,怎麽反而退步了?”
程栩白玉般的臉上沁出血色,怎麽就忘了讓李管事保守秘密?
不對,阮林春幾時跟府裏的下人這般要好了?這麽快就登堂入室,把心腹都給籠絡過去了?
阮林春知他懷疑,卻是行得正做得直,“世子爺放心讓我治病,我自然得時刻留心您的身體,李管事也不過在其位謀其職,怕有所疏失罷了。”
程栩輕哼一聲,到底辯不過她,窸窸窣窣地掀開被褥,小心的趿上鞋——李叔早已給他換上了一雙整潔的布鞋,底下墊着厚厚棉絮,格外松軟,也格外踏實——試探着在房中踱着步子。
阮林春看他像看維密秀上的天使,“很好,慢慢來,不用急。”
程栩鼻尖冒汗,才走了兩步便氣喘籲籲起來,畢竟比不得常人那樣靈活,阮林春看他快到門口,卻忽然一個趔趄,直直地栽倒下去。
還好阮林春眼疾手快,及時攙扶住他,“要不要緊?”
程栩嗅到她發間傳來的馨香,臉更紅了,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更使他注意到女孩子睫毛格外纖長,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元宵佳節時的燈籠。
他說不出話,遂又捂着嘴咳了兩聲。
阮林春只好重新将他拖回到床上去——還好這具身體是做慣了粗活的,氣力遠比尋常姑娘大出許多,而程世子雖然也算高大,但畢竟瘦得剩一把骨頭,論起來未必比她重多少。
阮林春也覺得自己太過着急了點,京中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病,怎見得她就能扭轉乾坤?遂板着臉向床頭道:“你還是好好歇一陣子吧。”
程栩沒看她,只将發熱的面龐對着牆壁,“你那套金針呢,練得怎麽樣了?”
阮林春:……
這人好像很想被她紮呀?他有受虐癖嗎?
阮林春不敢吹牛,“尚在練習,非一朝一夕之功。”
程栩唔了聲,仿佛沒話找話一般,讓她去看穿衣鏡旁的博古架。
阮林春赫然注意到架上的青瓷碗盞,和被阮林紅打碎的那只一模一樣,難道這位世子爺竟會時間回溯大法?
當然不可能,阮林春很快反應過來,必是程栩另托人訂做了一件——原來他竟這樣将她的話放在心上。
阮林春只覺心裏熱乎乎的,想仿照西方禮儀給他一個吻,又覺得太輕佻了,程栩這麽半躺着的姿勢也不适合擁抱,只得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笑容可掬道:“多謝。”
程栩被她捏得生疼,臉上卻是霞光萬丈瑞氣千條,又覺得這樣不夠矜持,遂忙沉下臉,淡漠道:“無妨,舉手之勞而已。”
阮林春:……
知道啦小傲嬌。
阮林絮因為皇後親自給阮林春下了帖子,自個兒倒生了兩天悶氣——這阮林春有什麽本事,不就仗着未來婆婆是國公夫人麽?平國公府想把阮林春推到幕前,也得看這兒媳婦上不上得了臺面。
別的不知,阮林春腹內一團草包是确鑿無疑的。白錦兒從未教她識字,更別提作詩,等到了賽詩會,看她怎麽交差,到時候吞吞吐吐憋不出半個字,別說她了,只怕連平國公府都會被笑掉大牙吧!
誰叫人是他們挑的?
阮林絮得意了一陣,重又發起愁來,早知道皇後存心跟月貴妃打擂臺,她就該提前将那本詩集從空間裏帶出來,如今既要獻詩,總不好背和之前一樣的,況且,月貴妃也在旁邊看着呢,定瞞不過去。
阮林絮糾結了半個時辰,還是鼓起勇氣将石蓮臺取出,用針尖刺破一滴血滴在上頭,一陣頭暈目眩之後,她便置身于熟悉的天地。
還好今日氣象尚算祥和,阮林絮心內一喜,正要去撿石桌上的書卷。然後,不過頃刻之前,天邊陰雲滾滾,雷聲大作,凜冽寒風裹挾着刺目電光奔襲而來。
阮林絮心中駭極,這兩回究竟怎麽了,倒好像寶物存心跟她作對似的!
她顧不得許多,只想早些完事,遂快步走到桌邊,準備速速帶走那本詩集了事。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薄薄的一本冊子好似嵌在石桌上一般,憑她怎麽用力都紋風不動。
眼看雷電已到跟前,阮林絮無法,只得匆匆撕去詩集中的一頁,揣入懷中,好平安退出去。
到了空間邊界,一道奔雷呼嘯而過,阮林絮剛抽出兩條腿,電光恰恰打在門邊。
真是千鈞一發,還好自己安然無恙。
阮林絮松口氣,正要将石蓮臺鎖回抽屜,忽然聞到一股強烈的糊臭味。
看着鏡中人的身影,阮林絮難以置信——她的半邊頭發居然都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