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衣裳 太賢惠了,怎生是好?

阮林春正在那裏腹诽他小氣,程栩回過神,口不擇言地道:“沒問題,都拿去吧。”

阮林春:“……”

她只是想要一棵樹,這人卻送她一片森林,他是太傻還是太大方?

望着程栩窘迫難言的面容,阮林春心裏還是挺感動的,柔聲道:“世子爺要付診金,也用不着這許多,一株就夠了。”

原來她以為程栩自覺欠她人情,想通過這種方式彌補。

程栩唯有默然,他也說不準自己對這女孩子懷着何種心情,不過因她一句話,便千方百計想哄她高興——絕非簡單的禮尚往來所能解釋。

沉思間,阮林春已練完那套針法,起身欲行。

程栩有些戀戀不舍,“現在就走麽?”

阮林春笑着點頭,“還剩一截,下回再來。”

程栩又不是少林寺的十八羅漢,哪經得起千瘡百孔的試煉,還是循序漸進為宜。再則,那環跳穴的位置太過隐蔽——位于臀部。阮林春便是再怎麽豪放,也須提前做好心理建設,不能随便去摸男人的屁股。

何況程栩又是這樣的面嫩,索性私下跟李管事知會一聲,等這位小爺準備好了,她再過來。

程栩聽說兩人還有相見之機,不知怎的,心裏小小的雀躍起來,輕抿着唇道:“我近來常覺頭痛,夜間又總是失眠多夢,不知可有何法子解救?”

這是沒話也找出些話來說——變相地挽留,下次見面又得好幾日之後了。

阮林春卻不疑有他,認真想了想,“世子爺若有暇,不妨自行按壓百會穴,此處位于督脈,最合目眩失眠,緩解燥郁。”

怕程栩難理解,還親自拿手做示範,輕輕按揉顱頂和雙耳之間的連線處。

程栩心不在焉,沒注意穴道,只看她十指格外纖細柔軟,肌膚雖不怎麽瑩白,透着淺淺蜜色,也別有種動人之處。

尤為稀奇的是,她并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那樣留着水蔥似的指甲,而是修剪得齊齊整整,想是為方便施針。

這女孩子為他所做的犧牲也太大了。程栩嘆道:“難為你這般細致。”

阮林春:……

她一看就知道這位爺必是誤會了什麽,她本來也非喜愛妝飾之人,長指甲只覺礙事,況且,要幹活的女孩子,哪還有閑心保養指甲?故而在從趙家屯上京的路上,阮林春就把那幾根幹枯還帶着裂紋的指甲齊齊絞去,如今新長出淡粉色的嫩肉,看去倒是順眼不少。

想不到程栩還是個手控——他自己那雙手才叫又白又美呢。

阮林春按捺住微妙的羨慕,木着臉起身,“那棵樹是我找人來運,還是世子爺親自送去?”

程栩當然不肯叫她勞神,“我差人送去就行,是大房那邊吧?”

原來他也聽說長亭侯府那棵桃樹被劈的事——正趕上大姑娘出嫁卻天降異象,難免被人視為不祥,難怪急急地找東西來填補。

阮林春微微訝異,想不到程栩對阮家的一草一木都這般了如指掌,難不成他私下派奴仆暗中窺探?

不不不,這不可能。她心目中的美人雖然脾氣怪異了點,但必須是個小可愛,絕非小變态。

程栩揚起那張足以令人目眩神迷的面孔,卻望着她微微一笑。

美色當前,阮林春迅速将那點懷疑給摒棄了——這麽漂亮的小哥哥,能有什麽壞心眼呢?就算真是他幹的,也情有可原嘛。

程家的梅花送到時,阮林芳正望着院中那個碩大的土坑發愁,枯枝敗葉早就清理幹淨,如今瞧着空空蕩蕩,卻依舊刺目。

若什麽也不種,偌大一個院子也可惜了,阮林芳本就想到市面上去看看有什麽合适的樹種,好填補之前的空缺,誰知程家竟這般有心,阮林芳喜不自勝,當即就命人收了下來。

那位李管事卻不單是送禮的,還帶了一幫匠人,從刨坑到栽種一手包辦,等到黃昏時分,滿樹梅花迎着霞光微微搖曳,甚是美不勝收——想必用了什麽古怪的法門,才能将一株活樹保存得這樣完好。

阮林芳欣喜之下,重重打賞了來人,更覺得自家二妹真是有心——若非阮林春提起,程世子哪肯理會這種小事?

如今她方覺得自己的婚事萬無一失了。

她母親阮大夫人瞧見女兒如此模樣,倒有些看不上眼,“程家跟咱們本來也非正經親戚,不來道賀就算了,巴巴地送棵樹來,這算什麽道理?不是說程家富甲一方嗎,怎的連幾封銀子都拿不出來?你三嬸還整天吹噓找了門好親事,我看,不過是打落牙齒和血吞,人家根本沒當回事!”

阮林芳知道自家母親跟崔氏不大和睦——她本是長房長媳,可因為嫁了個庶子,在府中矮崔氏一頭,就連主持中饋的權利都得讓給崔氏,也難怪阮大夫人成天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跟三房過不去。

阮林芳管不了上一輩的瓜葛,她只希望母親不要在她的姻緣上添亂,因勸道:“俗話說得好,禮輕情意重,平國公府哪怕只送來一草一紙,那也是人家的心意,您不感激就算了,何苦還出言不遜呢?”

阮大夫人恨鐵不成鋼,點了點女兒腦門,“不看在你的面子,我才不許這幫人進門,踩髒了咱們的地!你呀,真是個菩薩心泥人性,人家偷了你的珍珠,你還一笑而過,依我看,就該吵到老太太跟前,讓老太太評理,做甚麽非得忍氣吞聲?”

阮林芳怼道:“您這樣剛烈,不也收了三叔的賠禮?這會子還嚷嚷,我看您才是人心不足,樣樣好處都想要。”

阮大夫人眉毛一豎,正要訓斥女兒,可巧大老爺回來,才免于一場戰火。

阮林芳躲到父親身後,向他介紹那棵梅樹——在她看來,三嬸雖比自家娘親明白,三叔卻是個糊塗蛋,遠不及自家父親值得敬仰。

阮大老爺也的确有幾分見識,繞着那棵梅樹轉了幾圈後,便驚訝道:“這是哪來的?”

阮大夫人撇了撇嘴,“程家送的,還什麽鐘鳴鼎食之家,做事恁不上臺面,這棵樹不曉得要不要五錢銀子。”

大老爺當即叱道:“糊塗!你可知這是昔年太宗皇帝于卧龍寺親種的梅花,向來不贈外客,饒是程家這樣的歷代功勳,也不過得了三四株,養活的更少,單這一棵,千金都未必能買到呢!”

阮大夫人聽得呆若木雞,又有些不信,“怎見得就是真的,而非程家随便挑一株來糊弄?”

大老爺好為人師,姑且不計較妻子的淺薄,耐心向她指點,“你只瞧這梅花的萼片,依稀中帶點淺綠,花色又格外純白,香氣通透,乃梅中名品,喚作綠萼,向來只在大內種植,如非昔年太宗皇帝親賞,誰敢偷盜移栽?”

又嗔道:“還好你只是私下牢騷,這話若讓外人聽去,只當咱們阮家有眼無珠,連真金都不識得,你說可不可笑?”

阮大夫人捶胸不已,早知如此,她該留李管事喝杯茶才對,哎,不曉得那人回去會怎麽說呢!

大老爺哂道:“程家也不是咱們能高攀得起的,你若有心,還是待二侄女好點吧,程家總會領咱們的情。”

心下暗嘆,那位世子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行事也格外捉摸不透,只瞧他這回的慷慨手筆,可知阮林春那丫頭竟投了他的緣——三房可謂踩着狗屎運了。

阮大夫人是個見風使舵的能手,自打從丈夫那裏打聽到梅樹價值,從此大開眼界,愈發決定要籠絡阮林春這位未來世子夫人,因林芳最近忙于裁制新衣,那些零碎尺頭,鞋樣布緞,阮大夫人悉數拿來給了崔氏,有什麽熱湯熱飲,也不忘分三房一碗。

崔氏捧着邊角料只覺好笑,“這人幾時轉了性了?”

妯娌之中,這位大嫂是跟她最不合的一個,為了争奪管家之權,當初更是水火不容,崔氏還真想不到能有化幹戈為玉帛的一天。

阮林春也覺得奇怪,之前她去跟阮林芳學習管家,一天數回打阮大夫人門前經過,大伯母從來對她不冷不熱,如今倒是一口一個侄女的喚着,還動不動讓阮林春過去用膳——都被阮林春給婉拒了,大房的菜油水太足,一不留神就能吃成個胖子,她萬萬不敢嘗試。

還是阮林芳半吐半露将那株梅樹的來歷告訴了她,阮林春這才得知,她以為一棵簡單的樹,豈料竟是銀子打的!

程栩這樣闊綽的手筆,倒讓她有些良心不安——就算要付診費,這都算得天價了。

@泡@沫

本來想解釋一二,可樹已經種下,想來也沒法再送回去,而家裏最近事忙,阮林春亦分不開身,只好投桃報李,多送幾件衣裳過去——除了內袴,還包括上衣與下裳,用的都是松軟透氣的面料,最适合貼身穿着。

阮林春繡工不怎麽好,裁剪縫衣卻又幹淨又利落,反正裏面的衣裳也不需要太多花樣。

程栩抱着那個藍布包袱,在床頭嘿嘿笑着,覺得這生意還挺劃算。他不過動了動嘴皮子指揮人刨了一棵樹,未婚妻卻是夜以繼日地為他縫制衣裳呢——太賢惠了,怎生是好?

李管事從窗外經過,忍不住搖搖頭,自從結識了阮二姑娘,世子爺似乎越來越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