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氏想必是為了阮林絮的及笄禮,白錦……
第38章 . 白氏 想必是為了阮林絮的及笄禮,白錦……
誰生的……電光火石之間, 阮行止發現自己着了崔氏的道,她看他的眼神一點都不吃驚,有的只是印證真相後的釋然以及……發覺自己真心錯付後的悲涼。
她什麽時候知道的?從誰口中得知?
阮行止只覺腦中紛亂, 許多的思緒如同雜草一般堆積起來,讓他茫然無措。他不敢去看崔氏的眼睛, 心裏知道這事對不住她,但,他又何嘗不怨怼崔氏的糊塗?
她本可以裝作不知, 讓這個家繼續維持和睦的表象,他也依然會扮演好一個忠貞體貼的丈夫,為什麽要撕破真相, 讓所有人都看到三房的笑話,這對他們難道更好嗎?
阮行止微微阖目, 一瞬間恨不得跟崔氏撕破臉,然而,理智告訴他不應如此, 崔氏是他的嫡妻, 為他生兒育女,他不止在仕途上需要崔氏的幫助,而且……他對她未嘗無情。
于情于理,他都該維持這個家的穩固。
阮行止趨步上前, 面對老太太的诘問,面露慚色,“兒子糊塗,昔年外放滁州時曾結識一女,感其照顧,方有數日溫存, 以致暗結珠胎,然,那女子産下絮兒之後便不治身亡,兒只能匆匆将其掩埋,返回任上,因茲事不雅,兒才未對崔氏透露,不想釀成今日之禍,是兒子的過失。”
阮林絮聽見這番避輕就重的言語,不禁咬唇,雖然知道爹爹有他的考量,但,難道他不打算認娘親了麽?娘親可是等了他整整數十載……
老太太不知內情,聽着面色倒是緩和許多,“原來如此,只是你也太小看你媳婦了,不過露水姻緣一場,你媳婦不是那等不分輕重之人,焉會怪罪?”
一面說着,一面看了眼崔氏——自然是為了安崔氏的心,無論那女子身份若何,只要阮行止不認她,崔氏始終是這府中的嫡母,誰也撼動不了她的地位。
崔氏面色卻是沉沉如水,分辨不出有何情緒。
阮行止松口氣,又陪笑道:“娘若是開恩,兒子願請人将那女子的屍骸帶回,葬在阮家墳茔中,也不枉我與她相識一場。”
阮林春瞧他情真意切的模樣,若非早就看完全書,還真信了阮林絮不過是個意外。
這是想用一具假骸骨來冒充麽?還真以為崔氏那麽好騙?
眼看場面趨于平和,阮林春索性再加把猛料,故作天真地問道:“爹,那趙家屯的白氏又是你什麽人?先前我在她家中暫住時,常見她望着一把木梳垂淚,跟你卧房中的一模一樣,又說什麽‘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阮林春剛念完,那父女倆就齊齊射來噬人的目光,阮行止是警告,阮林絮則是驚慌——白錦兒如今是有夫之婦,若被人得知兩人仍暗地往來,豈不坐實了淫奔無德之流?月貴妃再怎麽開明,也不會讓這種親家敗壞她的聲譽。
阮林絮原本的計劃是待白家平反之後,給趙喜平一筆銀子,讓他賜白氏休書,到時候再公開爹爹與娘親的關系,這樣,還能成就一出破鏡重圓的佳話,然後,由于阮林春的無心之語,一切全亂套了,都亂套了!
阮行止搜腸刮肚也想不出自己是否曾遺了一把木梳在白氏那裏——其實都是阮林春編造的,故意詐他一詐。
但,那麽久遠的事,誰又記得清呢?面對老太太重又變得凝重的臉色,阮行止自個兒心虛,只能唯唯諾諾的道:“仿佛确有其事,但,兒子昔年仰慕者衆多,或者真有一段,我也記不大清了。”
這個倒是不錯,阮行止能坐穩侯府爵位,靠的可不單是嫡子名分,他還是那一屆的會元和解元,若非相貌太過出挑,禦筆欽點為探花,沒準連狀元都是囊中之物。
這樣的風姿,這樣的豐儀,難怪崔氏和白錦兒都對其傾心相愛,歷經廿年仍不改初衷。
可惜,再帥的男人都免不了中年發福的下場。阮林春望着老爹微微隆起的脾氣肚,深感歲月不留情面,更糟糕的是,連阮行止最引以為傲的清名也沒有了,淪為一個玩弄無知少女的花心敗類——雖然這都是他自找的。
阮行止先編了一個謊話,之後又用另一個謊來圓它,自然漏洞百出,要麽,他承認阮林絮的生母依然在世,要麽,他默許自己欺騙了包括崔氏在內三個女人的感情——哪一種都對他的名聲不利。
阮行止還想分辯,老太太卻已斷然呵斥道:“出去!還不快離了我這裏!”
被老娘訓斥,阮行止臉紅得像煮熟的蝦米,只能灰溜溜地離開,連仍在罰跪的阮林絮也不顧了。
這廂老太太卻朝着崔氏招手嘆道:“兒媳婦,你過來,咱娘倆許久都沒說過體己話了。”
崔氏遲疑剎那,還是上前,無論如何,婆母這些年待她不錯,給她應有的體面,又許以管家之權——她不能不念這個恩。
哪怕明知婆母要為丈夫說情,崔氏也只能聽她一番肺腑之言,至于之後的去處……她心裏亂的很。
阮林春知道沒有自己說話的餘地,雖仍有點不甘心,卻只能屈身告退。
路過阮林絮身邊時,她輕輕扯了扯阮林春的衣裳,楚楚可憐道:“姐姐,你幫我說說情,我已經知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阮林春沒有理她,徑自将衣角從她手心裏抽離,漠然遠去——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何況,阮林絮從根子上已經長歪了,她可不相信這種人還能掰正。
就算有,那也不是她的責任,親媽親爹都還在世,自己身為異母姐姐,能做的實在有限——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個烏七八糟的地方,免得被染一身黑。
只是,崔氏能拿定決心麽?和離畢竟不是小事,而在她這個年紀的女人,顧慮也往往更多。
無論她做什麽決定,阮林春都不會怪她,她只希望崔氏能平心靜氣的生活,不被任何讨厭的人與事打擾。
榮禧堂內室裏,老太太說得口幹舌燥,也不見崔氏有絲毫動容,只是間或答應一聲——像個泥塑木雕的佛像。
不是曾經有情,誰又會真正傷心?老太太是過來人,自然明白崔氏此刻的灰心失意,她若是只想做這府裏的當家人,反而容易得多,可惜,夫妻倆素來相敬如賓,連外邊都紛傳侯府恩愛,如今卻被撕開那層僞裝,但凡是個大活人都受不住吧?
老太太唯有嘆道:“哪個貓兒不偷腥,昔年老侯爺在世,比這做得還過分,我不都得忍下?那些娼婦粉頭之流,随便外頭有多少,只一條,不許進咱阮家的大門;男人哪,你就算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索性看開點,由他去便是了,你又有兒子,将來這府裏的家私多半是你的,誰不得看你的眼色行事?做什麽要現在嚷出來,逞一時口舌之快,讓他丢臉,這對你也沒好處呀!”
崔氏苦笑着給婆母奉了盞茶,“那依您看,就該裝聾作啞,當個瞎子?”
老太太知她灰心,“你素來是個聰明人,難道看不出行止對你的情意?若非顧及着你,他老早就把白氏接回來了,為什麽不?不就是怕你傷心難過嘛!如今聽我一句勸,不癡不聾,不做家翁,你安心冷他兩天也成,保準行止今後服服帖帖的,跟那白氏斷了牽扯,他若不肯,我逼着他,他也得肯!”
老太太素有決斷,得了她這番保證,崔氏理應露出喜色,然而,她仍感覺胸口悶得慌——私心裏,她知道婆母說的很對,但她就是過不去自己那關。她介意的并非丈夫在外遺有一女,她介意的是阮行止這十幾年對她的蒙騙,自己倒成了傻瓜……她當然感覺得到,阮行止對她有情,但,當一個男人平均的将這份愛分成兩半,還自以為很慷慨時,崔氏卻感覺自己吞了只蒼蠅。
她迫切地需要做點什麽,和離,還是自請下堂,還是裝作無知地繼續生活下去——她真能毫無芥蒂嗎?
老太太瞧見崔氏眼中的戾色,也怕她一時沖動,忙勸道:“你不為自己,也得為胤哥兒、為春姐兒想想,胤哥兒倒罷了,春姐兒馬上就要嫁人,難道在這關口給她婚事添亂?好歹過了這陣咱們再細細商量,為人父母,誰不是牽腸挂肚,你也不想春姐兒為你擔心,是不是?”
談及女兒,崔氏面上終于露出一絲柔軟,她跟春兒本就相處短暫,若這會子再鬧得雞飛狗跳,春兒怎能安心出嫁?且等等,再等等……直到,她厘清自己今後該走的路。
阮林絮仍舊被關進了祠堂靜心,卻并非之前所說的三天,看樣子竟要遙遙無期地關下去——如今長亭侯府到處籠罩着一層陰雲,自然沒人有空理會姊妹倆的罅隙,阮林絮求助無路,只能認命,靠一天兩頓冷饅頭過活。
阮行止這一向歸家得少了,每每回來,也是一副谄媚的神情,恨不得每一條褶子都在呼叫着求崔氏原諒,崔氏雖不與他同房,每日飲食仍在一處,只是人變得更沉默了,仿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征兆。
阮林春自然是站在娘親這邊的,但是她也只能默默給崔氏打氣,扞衛這場無聲的戰争,卻不能說多餘的話——看到崔氏這樣傷心,她也難免遲疑,和離究竟是否最好的出路,萬一離群索居的日子會讓崔氏更加憂郁呢?她不能冒這個險,只能讓時間去慢慢印證。
連對阮志胤她都三緘其口,那日榮禧堂內的風波,老太太嚴厲叮囑不許外露,阮志胤又一向粗枝大葉,缺乏敏感的神經——這樣也好,否則崔氏看到他就更傷神了。
唯獨在程栩面前,阮林春是可以敞開心胸的。這日她慣例為程栩施完金針,程栩半趴在榻上,懶洋洋的問她,家裏那件事怎麽樣了。
阮林春覺得他此刻的姿勢很像一條美人魚——呃,美男魚。
從前光顧着對付程栩那古怪的脾氣,就連他的相貌也只是驚鴻一瞥從心間滑過,如今時日漸長,阮林春就發覺他還是挺有性吸引力的——尤其這樣衣衫半褪,雙臂交握,一條腿輕輕擦着她膝蓋的時候。
她不敢肯定這人是否有意對她放電,總覺得過了一年,程栩似乎也長大不少,樣貌仍是那般,對她的态度卻變了,不再動不動耍脾氣,而是沉穩有耐性地在……撩。
這也讓阮林春相處起來有點緊張,一直以來她與程栩保持着健康的醫患關系,雖然并不抗拒肢體上的親近,但那更像是公事公辦——因為他們是夫妻。
然而現在,程栩卻是相當認真地在挑逗她,可能在護國寺見識過周成輝的膽大妄為之後,他深感岌岌可危,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這塊肉給吞下去——阮林春被腦中突如其來的比喻吓了一跳。
阮林春急忙旋轉四十五度,避免與他直接接觸,而是側坐着,将這些時日府裏的僵局講了個七七八八。
程栩嘆道:“做人真麻煩。”
阮林春心說你自己父母恩愛,當然體會不到,平國公又是有名的癡情種子——外人都說程夫人悍妒,才不許位高權重的夫君納妾,而唯獨看遍全書的阮林春知曉,程彥是真的愛妻如命,而程夫人也當仁不讓,否則,也不會自願背下這醋壇子名聲,免得夫君被人笑話。
他們才是阮林春看書時最羨慕的一對,比起阮行止跟白錦兒更情真意切,初戀什麽的,也只好嘴上說說,根本禁不起時間的摧殘。
阮林春自己當然不敢奢望這樣圓滿的愛情,她所求的是地位,于是鄭重地拿出她之前拟好的婚前條款,跟程栩約法三章,包括那個婚姻存續期間不許納妾、也不許有外室通房的規定。
程栩毫不猶豫就按下手印。
阮林春提醒他,“想好了再簽,當心後悔。”萬一到時候程栩找着了真愛,可別說她是棒打鴛鴦的惡人。
程栩手上還沾着鮮紅的印泥,輕快地往阮林春臉上一抹,含笑道:“不怕,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再多,就該吃不消了。”
阮林春心說這不就是她之前找的理由麽……他倆居然心有靈犀,或許還真有一段孽緣吧。
回去的路上,紫雲頻頻向她張望,饒是阮林春脾氣再好也有點惱火,“看什麽?”
紫雲悄悄吐舌,指着一側臉頰道:“您自己瞧。”
阮林春狐疑地從藥箱裏翻出一面小菱花鏡,這才看清那個醒目的指印,該死,什麽時候按上去的?
紫雲抿唇道:“小姐每回跟姑爺說話都樂而忘形,如同置身桃源洞府,渾不知魂之所至矣。”
阮林春笑着擰她的臉,“學了幾句酸文,就敢取笑起你家姑娘來了,看我撕不撕你的嘴!”
紫雲正嬉笑求饒,就見阮林春已住手,呆呆望着長巷的另一頭,不禁詫道:“小姐,怎麽了?”
阮林春回過神來,淡淡道:“沒什麽。”
若她看得不錯,白錦兒也到京城來了——那弱柳扶風的身段,嬌喘細細的神态,斷乎是她,不會有錯。
想必是為了阮林絮的及笄禮,白錦兒才不顧病軀前來,想着偷偷看一眼便好,畢竟是親生骨肉,分離數載,怎會不思念?
正好,崔氏這樣僵持着不是辦法,要破局,還是得當面鑼對面鼓的講清楚。
阮林春知道該怎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