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找茬如題
第43章 . 找茬 如題
在京郊宅子裏住了十來天, 日子倒也安閑自在。
阮志胤從前貪玩,如今跟着小舅歷練,将打獵當成一件正經營生, 收獲倒是頗豐。獵來的野豬狍鹿将皮子取下拿去鋪子裏售賣,淨肉則多半自用——這十來日并不曾鬧鬼, 阮志胤的膽子也漸漸放開,總算敢開葷了。
阮林春對鞣制皮子很有興趣,于是向她大哥讨了一件狐皮, 打算親力親為,為程栩縫制一條大氅,不然這麽更深露重還來回奔波, 指定得染上風寒——絕對沒有暗示他再來的意思哦。
阮志胤專程留了最好的墨狐皮,原以為她要自用, 及至聽說是送給程栩,醋勁不由得上來,“平國公府什麽好東西沒有, 偏你這樣噓寒問暖的, 讓人笑話!”
阮林春美滋滋地撚着針線,“他有歸他有,我親自做的怎能一樣?俗話說得好,禮輕情意重, 不管他穿不穿,禮數盡到就夠了。”
最重要的是做這個不需要刺繡,主要考驗剪裁工夫,對她再合适不過。新娘子的繡工拿不出手,不如另辟蹊徑,也好堵住那些閑雜人的嘴。
她自以為這理由很冠冕堂皇, 殊不知在阮志胤看來便是胳膊肘往外拐的标志——哎,好好的白菜被豬拱了。
雖然從相貌上看,程世子才是那顆白菜,不過人都是護短的,在阮志胤看來,自家妹子這樣活潑可愛,做什麽要便宜外人?
阮志胤憤然道:“那給我做一件。”
“你?”阮林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眼,對此表示懷疑。阮志胤的身材已經夠魁梧了,再穿一身皮子,不真成森林裏的大熊了。不像程栩生得清瘦,穿的再多,也自有種魏晉名士風流。
阮志胤:……所以你在說你哥很土啰?
末了還是崔氏出面攬下麻煩,答應用剩下的皮子為他縫制一件裘衣,阮志胤這才高高興興離開。
崔氏現在對家務活有一種異常的偏執,似乎存心讓自己忙碌起來,便可以忘卻過去的紛擾。為此她終日忙于烹饪打掃、縫衣晾曬,哪怕崔三郎說要請個婆子回來,她也不允。
阮林春勸不動她,只能由她去,其實憑崔氏現在的積蓄,滿可以開幾間鋪子輕松過活,或是到鄉下買幾畝莊田,當個躺收糧食的古代地主婆,就算發達不了,自家的嚼用是盡夠的。
不過,人一旦閑下,就容易想起不開心的事,崔氏這樣勤于奔走,沒準竟是好事,像白錦兒那樣成天歪躺着不動,反而容易得富貴病——阮林春模糊打聽出白錦兒在京城養病的消息,不得不承認,心裏略微有點解氣,就算逼走了崔氏,這一對苦命鴛鴦照樣不能長相厮守?他們的情路注定是坎坷的,可見老天爺多麽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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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行止不曉得忙于照顧初戀還是臨時找不出合适的下家,自那日造訪之後,至今未曾再來,阮林春也不着急,她這人不貪心,有那筆嫁妝錢固然好,沒有也礙不着她什麽——而且自從她把皇帝字畫挂到程家的店鋪之後,每月都會有一筆出息按時送來,比她想象中更加豐厚。
她有時候難免懷疑,真有那麽多愚人喜歡跟風,拼盡家財也要一睹皇帝墨寶?但,程栩應該是不會騙她的,既然如此,那她就接受這番好意了——反正,這筆錢她打算出嫁時帶到程家去,就算是程栩好心騙她的,他也不吃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至于程栩說皇後要召見她的消息,阮林春原當成笑談,結果還真的應驗了。
來迎接她的是程皇後的奶嬷嬷,也是她及笄禮上的執事,見面便笑道:“姑娘怎的換了住處?讓老奴好找。”
阮林春笑了笑,“家母近來抱病,經郎中診治,說是氣虛血瘀,須得遠離塵嚣,找些偏僻些的地方靜養,所以到這兒暫住。”
崔氏與阮行止和離的消息,雖然衆說紛纭,至今尚未公諸于衆,阮林春雖然不介意,可崔氏生怕于她婚事不利,只能暫時保密。
但宮裏活久了的都是人精,譬如這位嬷嬷,一眼便看出阮侯爺家庭出了問題,倒是可憐了眼前的小姑娘,才剛回來沒多久就面臨骨肉分離的下場。
難怪皇後這樣的疼她可憐她。
嬷嬷便笑道:“二姑娘若無事,就随奴婢走一趟吧,皇後娘娘特意請了宮中的制衣局,要為您量體裁衣,老奴們的眼睛到底不是标尺,未免疏誤,還是您親來的好。”
阮林春饒是再如何厚顏,此刻臉上也有些熱辣辣的,“難不成……是嫁衣?”
否則也用不了這樣大的陣仗。
嬷嬷笑眯眯地點頭。
阮林春只覺心情複雜,難怪程栩那天神神叨叨的,百般暗示是件喜事,想必是他專程去托皇後,程皇後才這樣大費周章——宮中的制衣坊一向是僅供各位妃嫔主子的,輕易不接外活,若非皇後擡愛,她們哪看得上尋常小官家的姑娘。
阮林春并非矯情之人,皇後這樣厚愛,不接受反而不妥。于是回屋洗漱勻面,打扮得整整齊齊出來,務必不能失了禮數。
嬷嬷看在眼裏,就覺得這姑娘還是挺懂事的,也不扭扭捏捏小家子氣,說是在鄉下長大,比起那書香門第浸染下的女兒也不差多少呢。
崔氏聽說皇後有請,當然不敢攔阻,只叮囑女兒少說話勤做事,多聽人的吩咐,別讓皇後娘娘讨嫌。
嬷嬷笑道:“夫人真是多慮了,二小姐這樣聰明體貼,娘娘見了喜歡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怪罪?”
阮林春垂着衣角,兩手籠在袖中,表現得相當貞靜知禮,在她看來,程皇後已經是婆家人了,她當然知曉如何應對。
等到宮中下轎之後,那嬷嬷且去皇後宮中問話,看是請制衣局的人過來,還是直接在椒房殿量尺寸。
阮林春正百無聊賴着,一個眼生的太監過來了——倒也算不得多麽眼生,她貌似在貴妃身邊見過。
還真是月貴妃派來的,那人陪笑道:“阮二姑娘,我家主子有請,請随奴婢來一趟吧。”
阮林春不露聲色,“但,今日乃皇後娘娘相邀。”、
就算月貴妃要見她,也得等她拜見完皇後,這是基本禮貌。
那白面太監看着平平無奇,卻有一把柔和的好嗓子,“無妨,皇後寬宏,必定不會介意。倒是我家主子心慕姑娘久矣,可惜不能一見,還望姑娘千萬賞臉。”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月貴妃有磨鏡之好。阮林春聽了這番陰陽怪氣之語,雖略感不悅,可看此人穩穩當當的模樣,料想是辦老了差事的——若沒點底氣,如何敢半路截胡,還是截皇後的胡?
看來,月貴妃早已打算守株待兔,這鴻門宴她非去不可。
阮林春嘆道:“那便請公公為我引路。”
上次月貴妃雖然有心找她麻煩,态度倒還稱得上和氣,為的是将她許配給周家,不知這回又因何心血來潮?她不信憑自己的身份,能入得這等宮中貴人的法眼。
多半是有人在其中挑唆。
等到了月貴妃所住的宮殿內室,阮林春便豁然開朗,疑惑盡消。果然如此,那随侍在貴妃身後、為她依依捶着肩膀的,不是阮林絮還能有誰?
不曉得她這回動用了怎樣誘人的條件,貴妃才肯幫她的忙。
阮林春心中起伏,面上倒是平常,跟方才那太監到了大殿中央,便鄭重屈身下拜,“臣女參見貴妃娘娘,願娘娘福澤綿長,百歲安康。”
月貴妃倒沒有立刻發難,只閑閑命人剝了顆荔枝,指甲上鮮紅的蔻丹映着雪白汁肉,甚是妖豔。
總覺得比起上次見時有了些變化,說不上是眼角的魚尾紋淡了,還是皮膚變得更加緊致,原來世上真有逆生長的奇藥……阮林春心中猜疑,就聽榻上那人問道:“本宮聽聞,你頗通醫術。”
這話是誰傳的,她統共只為程栩和自家大哥看過病,到月貴妃這裏就成了頗通,不是那人将她故意拔高,就是月貴妃有意誇張,欲抑先揚。
阮林春看了眼她身後的阮林絮,其實目光并不帶恨意,可阮林絮還是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這人看她時老沒什麽情緒,涼飕飕的,格外瘆得慌,該不會是妖怪變的吧?
這麽一說倒解釋的通了,不然一個土生土長的村姑,怎麽忽然就會施針治傷,還頗通媚術,把身邊人迷惑得團團轉——興許連空間和靈泉也是被妖氣玷污,所以才會失效,天底下的奇珍異寶本來就脆弱得很。
阮林絮這廂胡思亂想着,阮林春已是平靜回話,“娘娘謬贊,臣女不過閑時讀過幾本醫書,略懂一二,算不上精通。”
她說的是實話,別人愛信不信。
月貴妃并非太醫院的老學究,自然不會專心考察她醫術,只以扇掩口,輕笑道:“無妨,今日不過閑話家常,我宮裏正好有個婢女偶染微恙,不如就請阮姑娘瞧瞧究竟,省得還得拿本宮的對牌往太醫院來回折騰。”
說罷,就将人喚出來。
阮林春看時,卻是個圓臉龐大眼睛體态微豐的小丫鬟,雖然臉上特意敷了一層鴨蛋粉,微微泛出青色,模樣可是相當健康。
可見月貴妃今日請她來就不為治病,而是存心找茬。
宛香月怡然自得地問道:“如何,能不能治?”
阮林春心下暗嘆,貴妃特意相邀,她若不動手,就成了自己心虛才疏學淺,傳出去也難免笑談;可面對這麽一個健健康康的大活人,又如何去治——主仆倆肯定是通過氣的,就算她只是裝裝樣子,這婢女肯定會大呼難過,倒變成她越治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