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偷盜如題

第44章 . 偷盜 如題

阮林春沉吟間, 瞥見那婢女不住地搓揉膝蓋,想起這等近身宮婢,基本都是從早站到晚, 時刻注意主子的吩咐,根本沒有休息的時候。一天下來, 小腿怎麽會不浮腫?

套句現代用語,滿宮裏都是亞健康——說成病患也不錯。

阮林春頓有了主意,開口道:“能, 只是臣女今日未帶藥箱,工具不足,恐怕難以施展。”

月貴妃撇撇嘴, 怕了就直說,何必假惺惺地搬這些借口?

她當然不肯輕易讓阮林春離開, 徑自讓阮林絮去寝殿拿了一套金針出來——可見是早有埋伏。

阮林春也不問是哪裏來的,徑直接過,讓那婢女躺在春凳上, 褪去半邊衣衫, 好在大家都是女子,倒也用不着回避。

阮林春以金針刺入其陰陵泉穴和三陰交穴,并緩緩按壓,一壁問道:“可有疼痛之感?”

婢女點頭, 眼中沁出淚花。原以為貴妃娘娘的意思是演場戲就好,哪曉得真要挨針呀,這也太倒黴了吧?

但,随着阮林春力道逐漸加深,那種刺痛感卻慢慢消失,不曉得對方用了什麽古怪的按摩手法, 婢女只覺從足下傳來一陣暖意,且沿着腳踝逐漸往上,直至四肢百骸都充斥着溫熱之感,說不出的舒服。

可她并沒惬意太久,阮林春的下掌重重一切,婢女吃痛,整個人差點彈跳起來,并伴随着一聲尖叫。

月貴妃看得有些膽戰心驚,“阮林春,你做了什麽?”

阮林春頭也不回,“您看不到嗎?我在治病,還是您要求的呢。”

月貴妃:……

忽然慶幸自己沒聽阮林絮那小蹄子的,親身上陣,不然,此刻挨紮的就是她了——這麽看阮林春分明是個半吊子,哪有這樣的大夫,治得人嗷嗷大叫的,好人也得醫出病來。

阮林絮被貴妃瞪了一眼,亦乖乖垂頭,她哪曉得阮林春醫病時的狀況這般慘烈,那程世子居然不聲不響,還肯讓她經手——到底是程栩的耐力非凡,還是他被阮林春給迷了心竅了?

Advertisement

等到一套金針施完,阮林春固然汗出如漿,那婢女亦是渾身酸軟難言,但,出乎意料的是,之前那種麻漲滞澀的感覺卻消失無蹤,仿佛洗了個綿長的熱水澡,把渾身的積郁都給沖刷掉了。

而且,低頭看時,小腿的浮腫也消退不少——原來這位阮姑娘并非江湖騙子,而是确有真才實學。

阮林春一面收拾器具,一面低低叮囑她,“求人不如求己,我雖是醫者,能做的畢竟不多,似這等慢病,還是善自保養為宜,日後也不必太嚴于職守,能躲懶時,還是躲會子懶罷。”

婢女鼻中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她當然知道這腿病是怎麽來的,但,誰又能體諒她們當差的辛苦?縱使她日日服侍在月貴妃身邊,為主子盡心竭力,月貴妃卻從來不體諒她半分,反倒是阮林春這樣一個素昧平生的官家小姐能洞察她的難處——若得了這樣的主子,可謂是三生有幸了。

婢女埋頭拭去那抹淚痕,月貴妃見她肩膀顫動,料想仍是痛楚難當,于是趁熱打鐵道:“綠珠,你覺得如何?”

依着原定計劃,這時候便該由她出來指認阮林春是個庸醫,非但辦事不利,還讓她病勢加重,毀了她的健康。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婢子竟謙卑地朝阮林春施禮,“多謝阮二小姐診治,奴婢此刻已好多了。”

是忘詞了,怎麽說起這個?

月貴妃下死眼瞪她,然而這臭丫頭雖然怕她,卻依舊裝作不知,用細微卻清晰可聞的音量道:“奴婢不懂醫,亦不知阮二小姐本事若何,但,就奴婢适才所瞧,阮二小姐的确擔得起醫者仁心這四個字。”

人不能忘本,縱使她是貴妃娘娘的奴仆,又豈能昧着良心去誣賴自己的恩人,和那些忘恩負義之徒有什麽兩樣?

因此,她只能實話實說,縱使此舉會惹來貴妃不滿,甚至遭受責罰,至少,她問心無愧。

月貴妃倒被氣笑了,原本還覺得阮林絮太過危言聳聽,一個鄉下來的無知丫頭,能有什麽迷惑人心的本事?誰知這才半個時辰不到,就把自己宮中一員悍将給收服去了——還說不是妖術!

然而,月貴妃卻也無計可施,她出了個題目,阮林春不但完成,還完成得很好,再不放人走,豈不成了存心刁難?

縱使再不甘願,月貴妃也只能從牙縫裏迸出那幾個字,“來人,送阮二小姐回椒房殿,再賞一斛明珠,褒獎她今日之功。”

面對該得的東西,阮林春從不假客氣,她施施然接過裝着珍珠的錦盒,正要離開,卻聽座上道:“等等。”

月貴妃摸了摸發鬓,滿目愕然,“本宮那只金簪呢?”

一時間,殿中人的目光齊齊向阮林春射來。

阮林春:……

她算是知道這位娘娘的心眼有多小了,就因為自己毀了她做的局,她可不甘心,就要給自己羅織一個偷盜的罪名?別說她根本沒膽量盜竊宮中財物,即便她敢,也得有時間吶,從進來到現在,月貴妃連杯茶都沒請她喝,連哄帶吓,又逼她施針,簡直一刻不停——她又不是千手觀音,還能忙裏偷閑去拿貴妃頭上的簪子?

然而,無論此事多麽可笑,月貴妃還是憑自己逼真的演技扭轉乾坤,或者說以勢壓人。

她含笑望着阮林春,“阮二姑娘,本宮想,為證清白,還是得搜一搜身,你覺得如何?”

說得好聽,真讓人搜了身,日後京城還有她立足之地麽?就算不是她偷的,可無端被當成賊人,還犯了宮禁,日後誰都得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不止名譽被毀,沒準連婚事都會泡湯。

月貴妃此招雖然草率,卻是用心劇毒。

阮林春淡淡道:“娘娘此話我竟不懂,我并非這殿裏的人,亦不知那些金銀寶貝來歷,縱使偷了,何處銷贓,難道拿回去供着麽?依我看,倒是知根知底的更值得懷疑,娘娘不如就此封了宮門,将宮人們召集起來,一個一個審問,總有那膽怯心虛的吐口。”

好一張能言善辯的利嘴!月貴妃沒想到此女看着呆呆木木,行事卻百般機變,一時反不知如何是好。

所幸自有伶俐的替她接下去,“放肆!娘娘跟前也容你這般饒舌?什麽知不知的,娘娘治下有方,這宮裏的人自然信得過,倒是你這個鄉下來的丫頭,眼皮又淺,家底又薄,保不齊看中娘娘頭上的發簪精巧,于是信手摘下藏入袖中,這會子卻賊喊捉賊,真真是荒謬!”

阮林春認得,他就是引自己過來的小太監,看來一切竟是安排好的,那金釵必定在來時的路上就已不見,并偷龍轉鳳放到自己身上——這會子無論她說什麽,都不會有人再信。

月貴妃緩過勁來,重新掌握局勢,居高臨下睥睨着她,“阮二小姐,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綠珠張了張嘴,想幫忙分辯,卻在接觸到那內侍警告的一瞥後無奈垂頭,她跟阮林春并非深交,縱說了也沒人信,沒準還越描越黑。

阮林春腦中飛快地運轉着,頃刻便有了主意,深吸一口氣,大步上前道:“尋金釵可以,但,臣女絕不讓一個奴仆來搜臣女的身,貴妃若執意如此,臣女寧願一死以證清白。”

說罷,就要往一旁朱紅的梁柱上撞。

月貴妃忙叫人攔着她,開玩笑,若真讓大臣的嫡女死在她宮中,皇帝會怎麽想?她可擔不起罪責。

只得好言問道:“那依你的意思該如何?”

阮林春的目光越過她肩膀,直直落到身後的阮林絮臉上,“讓臣女之妹親自搜檢,臣女才同意。”

月貴妃一怔,姊妹之間,論理是該當避嫌的,不過,阮林絮跟她姊姊的交情這樣壞,自然不會藏私,不潑髒水都算不錯了——這一點,月貴妃大可放心,本來這主意也是她那好妹妹提出來的。

阮林絮雖有點意外,随即便喜上眉梢,阮林春這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夠快呀,居然敢讓她來搜身——這回沒東西也得搜出東西,等着進暴室受審吧!

面上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姐姐,你當真沒拿麽?若此刻老老實實交代,娘娘興許會放你一條生路,我也會幫你求情……”

饒是月貴妃聽了這幾句話都有點倒胃口,別過臉去——但願她對譽兒的心是真的,不然,娶了這麽一個兩面三刀的兒媳婦,誰給誰罪受呢?

阮林春卻是神色如常地站在原地,等人來搜。

阮林絮雖有點狐疑,可想到那太監辦事牢靠,料想不會弄錯,于是強忍着欣喜小跑過來,面上無比悲傷,雙手卻誠實地滑入阮林春衣袍裏。

但,無論她如何搜檢,那金釵如同泥牛入海,始終不見蹤跡,難不成這人真會妖術,不然是如何藏起來的?

面對阮林絮的愕然,阮林春微微一笑,道:“娘娘已命人搜過,疑心盡可消了,但,臣女還有一言。”

月貴妃只覺得累極,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簡直刀槍不入,她縱使手段通天也難施展,唯有木着臉道:“你說。”

阮林春看了身側一眼,“她與我都非這宮裏所屬,自該一視同仁,如今我已搜過,便該輪到她了。”

阮林絮當即便想破口大罵,混賬,她怎麽敢反咬一口?臨死還要找個墊背的麽?

阮林絮當然不肯任憑栽贓,于是高高舉起兩手證明清白,然而,就在她擡起胳臂的剎那,一只金釵從袖中滑然而落,撞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鳴音。

衆人都看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