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說話誰說的?明明是兩句話

第56章 . 說話 誰說的?明明是兩句話。

馬車上, 阮林春微微閉目養神。

程栩端坐着,卻從袖裏握緊她的手,“別難過。”

很奇怪, 他們之間談話似乎從不需多餘的言語,只需一個眼神就能意會。

阮林春微笑起來, “我不難過。”

從一開始,她就沒指望從阮行止身上找到父愛——就算他待阮林絮更好,那又如何?歸根結底, 這人最愛的還是自己。

從不抱希望,自然也不會失望,因此, 就算三朝回門,阮行止見她的第一面不是傾訴思念, 而是抓住救命稻草,歡喜她可以解決麻煩——這都是人之常情。

這輩子,她有愛她的母親, 有護她的兄長, 還有個情如知己無話不談的夫君,于願足矣。

程栩雖然足智多謀,卻并非算無遺策,“你就那麽肯定他們會答應你的要求?”

他看那父女倆倒是小氣得很, 為了一樁未必能成功的買賣,就付出這樣大的血本,未免太不值得。

阮林春輕笑道:“當然會。”

盡管性質不同,阮行止跟阮林絮都是一脈相承的賭徒,阮行止當初為了仕途,不惜以色相誘惑正當芳齡的崔氏, 婚後又玩性不改,嬌妻美妾間左右逢源,如同踩着獨木舟過河——當然現在是翻車了。

阮林絮更別提,旁人有了她那些秘寶,頂多留以自用賺些小錢,她倒好,還想充當政治資本,輔佐大皇子奪儲——這樣宏偉的野心,注定了她不會放棄顧譽這艘大船。

比較起來,一間小小的鋪子簡直不值一提。

阮林春在心頭盤算起來,到時候該如何說,作為國公府的當家少奶奶,抛頭露面自不合适,可若是全權交給旁人,她也不放心——少不得讓程栩幫忙勸勸幾位老人家了。

這麽想着,目光上上下下在程栩身上溜了好幾圈。

程栩立刻覺得了,微微靠近身側,耳語道:“怎麽,現在就想要?天還沒黑呢。”

阮林春:……流氓!分明是你想要吧?

這一晚柔情蜜意自不消說,可到了次日,阮林春未能如願等到侯府的好消息,相反,卻是一個不太如意的消息:白錦兒拖着病軀去崔氏門前請罪,據聞已經跪了快兩個時辰了。

阮林春趕到恰是正午,天上明晃晃的黃太陽,白錦兒的臉卻仿佛在雪地裏滾過似的,慘白如霜——她身體一向不好,哪經得起這樣曝曬?

阮林春不同情此人,可白錦兒這般作态,不是公然道德綁架嗎?

只好讓紫雲上前,先把白錦兒扶起來再說。

白錦兒執意不肯,任憑膝蓋在石板地磨得生疼,她也只是咬牙道:“三奶奶不原諒妾身,妾身就長跪不起。”

這樣說法,顯然仍舊将崔氏看做侯府的女主人。不管她心裏怎麽想,至少此刻的舉動已足以表明她的誠意。

崔氏是個心軟的,哪怕對那樁舊事耿耿于懷,有時更恨不得将兩人殺之而後快,然而當真正面對面相處時,她發現自己做不到那樣決絕——毫無疑問,白錦兒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可她們處在天然的立場對立,注定是無法相互共情的。

崔氏遲疑道:“你……先起來吧。”

白錦兒哪怕焦渴難忍,卻不肯起身略坐着歇歇,連茶都不喝一口,只是固執地搖頭,“夫人若不答應,我寧可一死。”

阮林春便懂了,還是為阮林絮那件事,這白錦兒也算得慈母,可惜心思不肯用在正道,以為掉幾滴眼淚,受些折辱,別人就活該被她要挾麽?

阮林春臉上毫無動容,“那你就繼續跪着吧。”

說罷,自顧自地和崔氏進去烹茶為樂。

白錦兒臉色更白了些,這家人當真心硬至此?可來都來了,她亦別無它法,為了絮兒的終身,為了絮兒不致淪為全京城的笑柄,她只能如此。

哪怕付出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崔氏嘗着阮林春帶來的時新糕點,一副心不在焉模樣。

阮林春便知道,她還在想那件事,“娘,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去找皇後娘娘?”

崔氏固然心善,卻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搖頭道:“娘知道,你有你的考量,對于這件事,娘是不會插手的。”

何況,她早已不是侯府中人,白錦兒嘴上說得再好聽,也只會讓崔氏勾起前塵舊怨,愈添煩惱而已。

“只是,她若真在咱家門口出了事,恐怕不好辦呀……”崔氏扶額長嘆。

阮志胤怒氣沖沖握緊拳頭,“我這就将她趕走!”

阮林春連忙攔住,“別去!本來沒什麽,你這一添亂,事情更說不清了。”

白錦兒所謂苦肉計也無非淌淌眼淚,可若阮志胤真個使用暴力,只怕白錦兒就該順勢往地上一倒——碰瓷在哪朝都是屢見不鮮的。

何況,世人總愛同情弱者而不關心事實真相,到那時,這母女倆更加得了便宜。

“等她受不住,自然會走。”阮林春說道,其實心裏也沒底。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誰知道白錦兒為了女兒能做出什麽事來,她便是跪上三天三夜只怕也不稀奇,到那時,崔氏倒該被人指着脊梁骨了。

阮林春咬着調羹正自煩惱,忽聽外頭一聲驚喜的呼喚,“錦兒,你果然在這裏!”

熟悉的大嗓門。阮林春急急邁步出去,果不其然,是趙喜平那張黑臉膛——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高興見到他。

趙喜平可沒工夫跟她應酬,二話不說拖着白錦兒的胳膊起身,一面嚕嚕蘇蘇道:“你來京城這麽久,怎的也不和我說聲?害我好找!”

白錦兒身不由主地被他背到背上,滿心都是驚懼不安,怎麽辦,如今絮兒的身份已經大白,她該怎麽跟丈夫解釋,他能諒解麽?況且,還有阮行止那層斬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她一個弱女子,加之餓了半天,自然抗不過這大漢的蠻力,只能認命,話說,趙喜平怎麽會找到這兒來的?

迎着阮林春充滿譏诮的目光,白錦兒驀地醒悟過來,是她,是她故意這麽做的!好狠!好毒!

阮林春其實也納悶着呢,她确實想把白錦兒趕走,但可想不到這樣巧妙的法子——當真是惡人還得惡人磨。

不過當看到程栩臉上的淡然後,阮林春便恍悟:“是你幹的?”

程栩潇灑地一點頭,合起折扇到窗邊坐下——正值暑天,阮林春做了各種消暑的點心,什麽蓮藕羹蜜子露香薷飲不一而足,一方面是為了避免生病,另一方面也是表彰程栩這位大功臣。

盡管她有點疑惑,一個人怎能未蔔先知,難道程栩竟有特異功能?

程栩姿勢優雅地撚了塊糕,緩緩放入口中,一面咀嚼一面說道:“裝可憐掉眼淚,不正是令妹最擅長的麽?上行下效,我看那位白夫人也不例外。”

正好趙喜平正為失蹤的妻子坐卧難安——說是去京城探親,怎的去了兩個月都沒回?程栩便着人送了封信,當然沒細說,只隐隐約約讓他知道有這麽一處地方就夠了——剩下的,趙喜平自然會打探。

這會子為了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只怕夫妻二人已經吵翻天了吧,尤其白錦兒婚後還與情郎藕斷絲連,這更是哪個男子都不能忍耐的——想必,白錦兒再沒心思到崔家來撒潑。

阮林春聽得心悅誠服,看不出這人兩耳不聞窗外事,偶爾認真便一鳴驚人。阮林春決定,永遠不能和這種人為敵。

不過她卻想不到程栩會這樣幫她,“你不想贏賭局了?”

“想啊,”程栩捏了捏她小巧圓潤的耳垂,含笑道:“但我更想見你高興。”

阮林春心底如同煙花炸開,缤紛燦爛,嘴上卻仍強撐着,“就算如此,我可不會讓着你。”

“無妨,咱們公平競争。”程栩說道,又神來之筆地加了句,“其實,我更希望你贏,這樣,我就可以任你處置了。”

阮林春望着他那雙不染雜質的眸子,心思卻不由自主聯想到龌龊方面——這人是抖M嗎?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于是正色道:“一言為定。”

阮林絮迂回進攻的計劃破産,不得不親身前來,向阮林春投降。

彼時阮林春正用鳳仙花汁染着指甲,望着十根紅豔豔的削蔥根,心情愉快極了,“決定好了嗎?可別反悔。”

為了趙喜平的突然造訪,阮林絮心情糟糕到極點,可也只能強自鎮定,“你最好也說到做到。”

說罷,便讓侍從将随身攜帶的店契攤開,而後忍着心痛取出一張,打算改為阮林春的名字——早知如此,當初不該盡挑些好的地段,結果現在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間鋪子的利潤都夠尋常人家吃半輩子的了。

偏偏阮林春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當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阮林絮滿腔憤恨正要落筆,卻聽對面人說道:“等等!”

“你還想怎麽樣?”阮林絮着實不耐,恨不得生吃了這賤人才好。

阮林春用鮮紅的指尖點了點那些文書,笑意盈盈:“三妹,一間怎麽夠?怎麽也得兩間鋪子,才配得上你我的身份和這件事的分量吧。”

阮林絮都快氣吐血了,“可你明明只要跟皇後娘娘說一句話就好!”

不帶這樣得寸進尺的,當初談好的生意,怎麽這會子偏又變卦?

“誰說的?明明是兩句話。”阮林春道,“你忘了,我見到皇後,求情之前,還得跟她說一句皇後萬安呢,這是禮數。”

阮林絮:……

她現在很想一頭撞死,真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