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畫眉輕勻胭脂,淡掃蛾眉

第63章 . 畫眉 輕勻胭脂,淡掃蛾眉

許怡人在阮林春的安慰下, 又喝了碗甜湯,吃了兩個熱騰騰的糖包,心情這才恢複過來——少年不識愁滋味, 何況她跟阮志胤交往不算太深,就算彼此有意, 也還到不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令她痛惜的是阮志胤一句也沒問起過她,方才幾人的談話她聽得清清楚楚,本來想蹦出來給個驚喜, 誰知阮志胤卻對她這樣無視,許怡人便賭氣藏身于那棵白楊樹下。

結果腳忽然抽筋,想送行都送不了, 倒讓自己吃了好一番苦頭。

阮林春:……

小姑娘的心思真是敏感又多疑,這便是情窦初開的滋味麽?她自己倒是從未體會過, 大概是她太善于體諒了,哪怕程栩一開始對她的态度不怎麽客氣,她也沒放在心上——這麽想想倒是自己虧了呢。

應該讓他好好哄哄才是。

可惜已經嫁為人婦, 連撒嬌都沒了由頭, 阮林春嘆道:“這是你自己多心的緣故,我哥哥可沒這樣想。”

方才雖在說話,可阮志胤頻頻朝樹後張望,阮林春皆看在眼裏, 但,她大哥生就一副又薄又嫩的臉皮,別人不取笑他就算不錯了,他又怎好意思主動提起?

說不定他還以為許怡人不肯見他,自個兒在路上難過呢。

“真的麽?”許怡人咯咯笑道,想起阮志胤那樣大的個子, 卻彎腰駝背垂頭喪氣的模樣,心情不禁大好——見不見面其實沒什麽要緊,只要知道阮志胤心裏有她,這便夠了。

說完就開始攬鏡自照,準備好好保養這副面容,等阮志胤回來時,見到的便是與記憶中分毫無差的自己的臉。

又央求地拉着阮林春的手,“姐姐,告訴你,你是怎麽護理肌膚的?”

阮林春笑她找錯對象,“問我?還不如去求菩薩的好。”

“怎麽會呢?瞧瞧你,去年剛進城的時候還是黯淡無光,今年就變得白裏透紅,跟換了一身皮子似的,我瞧着,比起重華宮那位也不差什麽。”許怡人誠懇的道。

阮林春用尖尖食指戳了戳她腦門,雖然知曉她言過其實,有誇張的成分,但許怡人的馬匹還真拍到了點子上。

事實上,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了很大的變化,肌膚是一方面,天生的底子擺在那裏,少曬太陽自然就慢慢變白了;神奇的是連鼻梁邊上那幾顆米粒大小的雀斑也都淡到幾乎沒有,連影子都看不見——這總不是她錯覺,何況,這個時代還沒生産出具有超強遮瑕力的粉底。

難道斑還能自然淡去的?阮林春對美容不甚了解,她所知曉的不過是那些家喻戶曉的竅門,譬如敷雞蛋清拍黃瓜片之類——學生時代的女孩子們幾乎人人津津樂道。

不管有沒有用,她姑且傳授給許怡人再說,總比胡亂用些鉛粉水銀來養顏的好。

事實上,她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也用不着急于保養,“卻嫌脂粉污顏色”,素面朝天都足以傾倒衆生了。

許怡人得了這些訣竅,興興頭頭地回家,準備讓丫頭多買些雞蛋和黃瓜,用不完還能拿來吃,一舉兩得。

阮林春着意安慰了崔氏一陣,見她并不十分為兒子的遠行傷感,這才放心驅車前往城中鋪子裏。

她之前交代王掌櫃的任務,如今已有了結果——原來那三色牡丹還真能繁殖,雖然成活率不高,可好歹留下了一線希望的火種。

王掌櫃高高興興指給她看,“夫人您看,那便是育出的新種。”

彼時已有西洋制造的玻璃,但因貿易不便,價錢甚是昂貴。而王掌櫃這麽一個扣扣搜搜的老人兒,居然肯花重金訂做一套玻璃展櫃,可見他對這項成果的重視。

雖然花色不及母株那樣鮮豔奪目,子代裏甚至還有不少單色或二色的次品,但,總之是一個極大的進步。

尤為難得的其中一盆子株與母體幾乎一模一樣,同樣為紅白紫三色交間,幾乎達到可以亂真的地步,唯獨細看之下才能辨出稍稍不同:裏頭那幾片白色的花瓣并不十分純粹,帶點淺淺鵝黃,陽光之下猶為明顯。

但除開這些,依舊是一盆美麗非凡的花。

阮林春很滿意,“把這盆花包起來,改日我要送去宮中。”

名花配美人,這樣雍容的牡丹,自然也只有一國之母才承擔得起。何況程皇後平日照拂她頗多,阮林春不是不念舊的人。

王掌櫃答應着,雖然惋惜不能賣錢,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有了這項技術,還怕日後不能財源滾滾麽?

而店裏掙得越多,他所分得的收益也就越多——這樣看,還是世子夫人大方,哪像從前的阮三小姐,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恨不得将天下便宜都占盡。

阮林春并不知她三言兩語挑起了一位打工人的打工魂,她自己信奉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是對店裏生意有用的措施,她基本不會幹涉——之所以頻繁往外跑,純粹是為了躲避那位好管閑事的張二夫人。

七月流火,暑氣漸散,轉眼已入秋了。張二夫人雖然之前在她這裏碰了個軟釘子,如今偏又故技重施,撺掇她來主持府裏的中秋家宴。

“這本是冢婦的職責,侄媳婦何必過謙又百般推诿?趁這個機會,正好與京中諸世家走動,結識結識衆位族親,也好讓她們知道,咱府裏娶了位多麽能幹的兒媳婦!”張二夫人善于辭令,不過模樣十分真誠,仿佛她一片赤膽忠肝都在為阮林春着想,沒有半點私心。

這樣的人,若不是菩薩,就是個羅剎——看面相張二夫人就屬于後一種。

而她也絕對沒安好心,阖族家宴是何等大事,辦好了當然風光無限,可若出了半點差池,阮林春這輩子都別想擡起頭了——張二夫人熟悉府中人事,跟買辦的交情也極好,想做點手腳還不容易麽?

阮林春當然不肯接這燙手山芋,微笑道:“這是嬸娘的意思,還是祖母的意思?”

張二夫人:……

她當然不能說成老太太的意思,否則豈不成了挑唆婆媳關系,存心擾得家宅不寧?

只得讪讪垂頭,“是我自己的想法。”

阮林春淡淡道:“那就奇了,嬸娘您既非冢婦,往後也沒有主持中饋的機會,這府裏的家宴由誰來辦,與您什麽相幹,要您操什麽心?”

張二夫人被小輩這樣蹬鼻子上臉訓斥還是頭一回,正要發作,誰知阮林春卻不慌不忙的道:“往後再有這樣的話,您還是自個兒去跟母親說去吧,讓不相幹的人聽見了,還以為咱倆沆瀣一氣,要把這一份家私占為己有呢!”

說罷,便施施然去前院向程夫人請安。

張二夫人氣了個倒仰,沒見過這樣油鹽不進的人,說她笨,偏偏行事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錯來;說她聰明,難道不曉得權柄在自己手裏是最好的,非要看婆婆的臉色過日子?

張二夫人不能想象天底下有真正和睦的婆媳,她自己把兒媳婦當賊防着,當然也不奢望得到媳婦真正尊敬——怎的大房就能親如一家呢?說是做戲,這戲演得也太真了些。

走着瞧吧,她就不信大房還能演一輩子,遲早得露出馬腳來。

阮林春托人将那盆牡丹送進宮中,程皇後第二天就下旨召她觐見——看來是真的喜歡。

阮林春也不厭煩跟皇後母子說話,但,如今她成了世子夫人,回回進宮都得按品大妝,也是繁瑣得很。

程栩看着就很覺得新鮮,“你回回上妝都跟變了個人似的。”

阮林春知道自己化妝的手法不好,可也不用這樣變着法嘲諷吧?程栩因為腿疾的緣故,倒是免了許多類似的應酬,真會偷懶。

阮林春撇撇嘴,不理會他,兀自對着銅鏡将一支晃悠悠的步搖插上。

程栩實在看不過眼,摸索着下了床,三下五除二将她臉上的脂粉洗去,後又輕勻胭脂,淡掃蛾眉,呈現在鏡中的便是一副清麗無雙的姿容。

他是擅長丹青的,以人臉為畫布當然也不差——異曲同工麽。

阮林春卻憤憤道:“有這樣好的手藝,平常你為什麽不肯幫我?”

程栩道:“我為什麽要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見男人,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後宮都是女眷當然無妨,做生意見的那些可不行。

阮林春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道:“王掌櫃那些人都上四十了!”

她能看上他們才奇怪吧?

程栩聳了聳肩,“可他們家裏也有親眷,說不定還有個風流倜傥的侄兒呢!”

而且王掌櫃回回看自家夫人都是一臉崇拜,比豬八戒見了嫦娥仙子還誇張——說不定亦是人老心未老。

阮林春:……佩服佩服,原來醋還有這種吃法,幸而程栩認識她才一年有餘,若是再早上幾年,自己不得把自己酸死?

繼續将剩下的簪珥戴上,阮林春随口道:“你還不如讓我出門都戴上幂籬好了,這樣誰也瞧不見真容,自然也省了不少麻煩。”

不過是句玩笑,誰知扭頭就看到程栩恍然大悟的模樣,“對呀,我怎麽沒想到?”

正要爬過來跟她商量,阮林春劈頭将一盒胭脂扔了過去,砸得夫君嗷嗷直叫,想得倒美,指望她犧牲自己來滿足私欲。

真要是這麽幹,她還不如投胎到阿拉伯去,反正那裏的女人都戴頭巾,美醜也分不出來——不,應該讓程栩這種清新脫俗小郎君去,那才叫送羊入虎口哩,只怕他笑都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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