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都要有親臨戰場的覺悟和準備。”

“但是我們必須知道戰争目的是什麽,”有騎士說,“我們要清楚我們究竟在為什麽而戰!”

蘭斯洛特也随着這句話擡起了頭。他也想知道,發動戰争的蘇格蘭王到底在想什麽。提起蘇格蘭王,一些很不受他待見的記憶片段立刻從腦海中翻湧而出,他不由得在心裏像趕蒼蠅一樣将它們趕出去。同時,那些回憶讓他心裏的不安也加重了幾分。

然而,對于這個貌似十分引人關注的問題,亞瑟只回答說會派人和蘇格蘭方面接觸,查清沖突背後的原因。沒有人知道為什麽,現在的當務之急也不是解答為什麽,而是以最高的效率編出一支軍隊開赴前線穩定局勢,并且制定防備戰局擴大化的計劃。

卡默洛特有多少年沒打過仗了?但是這并不妨礙它的主人們制定計劃的效率。朝會上的讨論很熱烈,編制中央軍的工作被分派下去進行,指揮官也欽‖定完畢,其它軍隊集結和外交接觸的事情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這個國家最核心部件的運轉速度,在陰雲下一下子提升了上來。

散會以後,蘭斯洛特決定主動去找亞瑟。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第一批奔赴前線的騎士中沒有他的名字,然而他急切地想要弄清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私事,如果到了前線成功的幾率大概會大一些,所以他準備自己提出這個要求。

他是在圓桌石廳通往南堡的石板路上追上亞瑟的。“蘭斯洛特?”亞瑟聞聲停下了腳步,“我正有事要找你。”

雖然自己也有事要說,不過肯定陛下的事更重要一點,于是蘭斯洛特讓出了時間。

亞瑟的眼神沒看他,有些不自然地問:“那柄劍鞘是你從墨伽娜的卧室裏拿出來的?”

“是的。”蘭斯洛特本以為他的注意力也會集中在戰局上,所以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稍稍感到有點詫異。

亞瑟皺了一下眉。“也就是說,是你親自溜進去、翻查了她的東西後找到的,而不是拜托宮裏的女仆?”

“……沒錯。”蘭斯洛特承認的瞬間有些羞赧,畢竟這不是什麽合乎禮數的事情。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也只有這麽做,任何人都會像他這麽做。亞瑟應該會理解這一點,所以他不擔心對方會來問責。

然而,亞瑟下一句話卻明明白白打了他的臉。“墨伽娜現在知道了這件事,她感到很生氣,她為騎士團如此低下的禮儀修養而感到遺憾。所以,我必須要采取一些措施以平息她的怒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蘭斯洛特開始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他試圖為騎士團辯護:“并不是騎士團長采取的這一行動,事實上命令來自于您委托以全權的大‖法師梅林,騎士團以及我個人都是在履行我們執行命令的職責。”

金色的眼睛終于望向他,帶着令人吃驚的冰冷和不耐的神色。“即使是梅林也沒有資格僭越!”他吐出一句不耐煩的話,像一塊大石重重砸在蘭斯洛特心頭上。

“他并沒有。”蘭斯洛特平靜地重申。

“他指使你們侵犯了王族的領地。”亞瑟也冷淡地重複。

蘭斯洛特因為他的态度而感到有些不快。“他難道不是為了您嗎?”

亞瑟譏諷地看着他:“你以為我需要嗎?”

談話開始時還算和睦的氣氛蕩然無存,這句話一出口,兩人之間的空氣緊張得快要凝結一般。蘭斯洛特像是受不了亞瑟的目光一般低下了頭,但過了一會兒又擡起,眉眼間也帶着針鋒相對的神情:“您确實不需要,像您這樣高強的武藝怎麽可能還需要區區一把劍鞘的幫助?但是您不要忘了,我也有拒絕的權利!”

哪有幫了別人的忙反要被責罰的道理?蘭斯洛特感到十分的不可理解。梅林當時問過他是否願意執行這個任務,就算他拒絕也沒有什麽。但是他甚至沒有考慮過這一可能就接受了,雖然亞瑟經常來叨擾他進行一些無意義的比武還伴有間歇性話唠,但蘭斯洛特出乎意料地不讨厭他,替他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再自然不過的。然而,現在他強烈地希望當初自己說了“不”!

“你當然有,”亞瑟眼中的諷刺分毫不減,吐出的話依舊像大理石一樣冷硬,“可惜你沒有用上。所以我們就又回到一開始的話題上了,墨伽娜很生氣,而你要因此而受罰。”

聽聽,這論調哪裏有半點明君的樣子!蘭斯洛特挺想一走了之的,但囿于地位關系,他依舊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那麽您要怎麽懲罰我?”他面無表情地問。

“你去前線作戰吧。”蘭斯洛特聞言倏地擡起頭,誰知亞瑟還有後半句,“不是作為将領,而是降為普通士兵。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顯然你不能和加赫裏斯他們一同離開,你必須一個人去往北方圖拉斯的營地。”

這倒是達成了他此行來找亞瑟的目的,不過蘭斯洛特卻高興不起來,他只感到很諷刺。

“這懲罰已經夠輕了吧?”亞瑟有些洋洋得意地問。

蘭斯洛特低頭向他行禮,掩蓋住了嘴角輕蔑的冷笑。“謝謝陛下,那麽我先走了。”他繞過亞瑟,沿着石板路往北堡走去,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說道,“對了,首席騎士那種東西,相較于接受您的橄榄枝,我覺得憑借自己的實力贏來更有價值一些。”那一瞬間,亞瑟分明在那抹清淺的碧玺色中找到了桀骜的神情。

作為圓桌騎士的侍從,羅蘭的待遇比起以前高了不是一星半點。不僅吃穿用度都上了一個檔次,幹的活也少了許多。因為王宮裏有傭人,許多生活方面的事情就由他們來打理了,羅蘭迫不及待地抓緊這些空出來的時間學東西,向着他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士的目标而努力。

這天上午他出去還自己之前借來的書,前後沒幾十分鐘的工夫,等他再趕回來時吃驚地看到蘭斯洛特回來了,而且還在收拾東西。

“呃……先生,咱們在這待得不好麽,為什麽要走啊?”羅蘭小心翼翼地開口。憑他對蘭斯洛特透徹的了解,此時這個看似若無其事的人生氣了,而且程度不一般。什麽人能把這位主子招惹到這種程度啊,羅蘭記得他們剛住進王宮兩個多月吧,除了高汶和加赫裏斯其他人都是新認識的吧,而那對兄弟顯然不會辦這樣的事啊……卡默洛特真是多能人啊膜拜一下,不對我神展開什麽呢!區區幾秒,羅蘭的思緒已經在腦海裏轉了好幾個圈,此刻終于又回到正事上。

“等仗打完了還會回來的。”蘭斯洛特輕描淡寫地說,看也不看他。

打仗?羅蘭腦子很快,脫口而出:“那您為什麽不跟加赫裏斯大人他們一起走?”羅蘭和擔任加赫裏斯侍從的那小子關系不錯,那小子朝會一散就迫不及待地向他炫耀自己的主人是即将開赴前線的中央軍指揮官。

蘭斯洛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他輕嘆了口氣,“快點做準備吧,我們馬上就得走了。”

羅蘭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是他感覺到屋裏的空氣一下子就沉重地壓了下來。

亞瑟、梅林和凱在朝會結束以後分頭行動,凱去準備調動軍隊所需的一切,亞瑟和梅林一前一後離開了圓桌石廳。“回我那,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亞瑟壓低的聲音聽上去依然冷冷的。梅林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垂下了眼睛,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地往南堡去的時候,迎面走來的一個端着東西的侍女不小心和亞瑟撞上了,一筐洗幹淨的織物掉了一地。她飛快地蹲下去撿,邊撿邊道歉。

“塞西娅?”亞瑟有些詫異于格尼薇兒這個幾乎從不出差錯的貼身女仆竟然會犯這種新人才有的錯誤,“收拾好以後重新去洗一遍,一個人拿不動叫別人來幫你。”塞西娅點頭如搗蒜,亞瑟從她身邊繞了過去繼續往前走。

梅林在他身後與塞西娅擦肩而過,原本一切正常,可在走出幾步以後突然驚覺了不對勁。

“站住。”梅林的聲音在亞瑟身後響起,還是少有的嚴厲。亞瑟意識到不妙回頭一看,塞西娅和一地的東西卻都沒了蹤影。

梅林臉上愠怒的神情昙花一現,他一把拽起亞瑟就往反方向走去。向來沉穩的大‖法師此刻健步如飛,亞瑟緊緊追着他的腳步的時候,略一思索就做出了肯定的推測:“是墨伽娜?”

“是她,”梅林的語氣裏帶着一絲森然,“你剛才還跟她說了話。”

塔樓的樓梯長得超乎想象,身邊只有彎曲的石壁,耳邊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仿佛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格尼薇兒停下腳步,似乎要支撐不住似的靠在了石牆上,休息了一陣,待到呼吸稍微平穩一些又繼續爬起來。頭發垂在臉頰旁邊熱得難受,她把它們攏到耳後,發絲都已經濕透了。

總算到了頂層,兩扇對開的木門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放下手中的提盒,敲了敲房間的門:“墨伽娜?”此時她仍然有些氣喘籲籲,前幾天來過幾趟,但都無功而返,但願這一次不要再如此了。

屋裏沒有聲音,她又敲了敲門,還把耳朵附在門上聽了聽,依然沒有聲音。她嘆了口氣。墨伽娜一定是在跟她置氣吧,畢竟如果不是她和騎士團長裏應外合,她也不會被帶到梅林那裏,更不會被關起來。格尼薇兒不知道梅林會采取這樣的措施,要是知道的話她肯定不答應騎士團長的請求。她現在後悔死了。

但是生氣歸生氣,總不能不吃東西吧,格尼薇兒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提盒,自從她知道墨伽娜被關在這裏後,她每天都按時給她送吃的。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所以她每回都親自來,但是沒有一次成功過。剛才心裏的後悔,現在又全部轉為了擔心——果然,即便那樣做了,她還是沒法對墨伽娜的遭遇袖手旁觀啊。

“墨伽娜,是我,不管怎麽樣,你聽見了就答應一聲啊。”她懷着僥幸心理又說了一遍,再依然沒有獲得回答的失望中,把提盒放在了原地轉身準備下去。剛一轉身卻被吓了一跳,看清來人後又換上了迷惑的表情。

“……塞西娅?”來的是個有一頭亞麻色頭發的少女,正是她那自小的玩伴兼女仆。格尼薇兒有些納悶,她不記得有叫過塞西娅跟着她,就算叫過,這一路也不可能完全不記得她的存在。“你為什麽在這裏?我記得我沒叫人跟來。”

“準确地說,”塞西娅兩只手環抱在胸前,氣定神閑地邁上臺階,“是塞西娅的身體。”

格尼薇兒一瞬間被恐懼攫住了心,眼前的情形是她所沒經歷過的。“什麽意思……”

塞西娅微微一笑,不是這張臉上慣常出現的那種活潑而善良的笑容,而帶着塞西娅所不曾具備的美麗而危險的氣息。她還在一步步往前,而格尼薇兒已經無路可退。“猜猜看,”塞西娅笑着問她,“我是誰?”

後背已經貼上了木門,格尼薇兒的喉嚨發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塞西娅的眼睛牢牢鎖住她的,那雙每天都能見到的眼睛此刻變得無比陌生,然而在格尼薇兒混亂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抹靈光,那雙眼睛頓時又變得熟悉。她緊繃的背漸漸放松了。

“墨伽娜。”她篤定地叫出了此刻占據着這具身體的人的名字。依然迷惑,但已經不感到恐懼。

定了定神,格尼薇兒問道:“你是怎麽出來的?塞西娅在哪兒?”

“好吧,時間還早,我來解釋一下,”塞西娅——或者說墨伽娜,一只手的食指第二個關節抵住下巴,說道,“一切都要拜你所賜,王‖後陛下。梅林為了不讓我逃跑,他讓所有靠近封印的人都受到攻擊。但你是個例外,當年你父親愛‖女心切讓梅林和亞瑟立下誓約,他的任何攻擊魔法對你無效。于是昨晚你來這裏時封印減弱了,恰巧那時候亞瑟剛來過,我的意識也被解封,我趁機讓六分之一的精神力逃出來,借助你找到了塞西娅,借用了她的身體。”

格尼薇兒臉色微微發白:“你竟然連那個也知道……”

墨伽娜揶揄地說:“那當然了,親愛的格薇,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有些被她的話刺傷,格尼薇兒移開視線低聲問:“那你要我做什麽?”

亞麻色頭發的女仆指尖亮起星星點點的亮光,亮光像蒲公英種子一樣離開手指,飄落到格尼薇兒的身上,消失無蹤。“那天你真的挺讓我意外的,”墨伽娜把她因為汗濕貼在臉上的頭發別到耳後,動作無比溫柔,“在我的潛意識裏,你還是那個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怯懦的公主殿下呢,然而轉眼間你也成長得這麽驚人了。”

格尼薇兒不如墨伽娜高,兩人的距離又很近,所以她不得不仰視墨伽娜的眼睛。她的神色帶着高度的警惕,然而又有顯而易見的迷茫。墨伽娜眼睛裏的溫和神情讓她感到不對勁,但又很貪戀這樣難得的東西。

墨伽娜看到了她臉上矛盾的神色,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成長得一點也不好玩了。”

下一秒,從頭頂侵入的痛楚迅速蔓延而下,身體好像要被劈開一般,格尼薇兒不像墨伽娜忍受得了這種折磨,她叫了一聲直接歪倒了下去。墨伽娜接住她的身體,讓她的下巴擱在自己的肩上,她聽見耳畔傳來格尼薇兒急促而紊亂的呼吸聲,心裏不禁湧起一種複雜的摻雜着疼惜的快意。是你先背叛我的,這麽想着,她的心腸又硬‖起來。

她推開了格尼薇兒。“去,命令梅林,解開封印。”

格尼薇兒往下走得很艱難,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每一下邁步都疼得好像要讓全身的骨頭散架。她自己早就沒了走的力氣,現在的每一步都是墨伽娜在操縱她才得以實現。所幸她沒走多少級樓梯,剛走到拐彎處就看見了她要見的人。梅林腳下的魔法陣剛一消失,一旁跟着他一同上來的亞瑟就上前要去扶格尼薇兒。

“不,不要碰我,”格尼薇兒從亞瑟眼裏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身體僵直,臉色蒼白,額頭上不停滾落汗珠,十分狼狽,但她還是咬牙堅持着轉向梅林,說,“她讓我命令你,解開封印……”

梅林看向亞瑟,等着他的命令。沒有亞瑟的命令他不會輕易放墨伽娜出來,尤其是在已經見識到了她的危險性的情況下。

亞瑟言簡意赅地告訴他:“去。”

于是梅林走過去,門口已經不見了墨伽娜,只有塞西娅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梅林幾乎沒有任何吟咒的過程,這種低級的咒語他在心裏一瞬間就能默念完畢,木門上白光一閃,門向裏開去。

墨伽娜跟一天前見亞瑟時一模一樣,亞瑟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腳下展開一個魔法陣,她站在魔法陣中央露出餘裕的神情。

“放心吧亞瑟,這是我最後一次要殺你了。”她的面容上展露出極為迷人的笑容,但一旁格尼薇兒痛苦的樣子卻襯托得這個笑容令人不寒而栗,“我們三個在即将開始的風‖波中,豪賭一場吧。”

亞瑟臉色很差地站在門口。為了保住格尼薇兒的命他不得不放墨伽娜離開,這第一局他已經輸了。這時,梅林冷淡的話音突然響起:“你舍得這麽對她嗎?”

話說的沒頭沒尾,但墨伽娜的臉色變了。片刻之後,她才又一次露出那種冷酷而美麗的笑容:“她都敢背叛我,那我為什麽不舍得。”

說完,魔法陣轉動,墨伽娜消失在原地。格尼薇兒身上的黑魔法自動失效,她一聲不吭地倒在了亞瑟的懷裏。剛才的對話估計她無暇顧及。亞瑟和梅林都一言不發地離開這間屋子,走到門口,亞瑟看見了地上的提盒,示意梅林打開看看裏面是什麽。

梅林彎腰撿起了它,打開,遞到亞瑟面前,後者愣住了。裏面是一些食物和水,大概是格尼薇兒帶給墨伽娜的。

“她不是在和我鬥‖法,陛下,”梅林輕聲說,“她是在和你鬥人心。”

【初始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風平浪靜的初始卷結束了,各位角色都認全了吧?墨伽娜叛逃,這才是本文的故事情節真正展開的标志喲br />

☆、克羅斯軍團

看着墨伽娜消失後,亞瑟和梅林沉默着從樓上下來。兩人間一直維持着一種微妙的沉默,隐約有些沉郁的氣氛環繞在周圍。

他們從塔樓出來,步上王宮外圍的城牆。這時候,亞瑟終于開口說:“盡快查清楚她去了哪兒。”

“我會的,”梅林颔首,“但我也不是無所不能。”追捕像墨伽娜這樣一位法術高強的黑魔法師,即使是對梅林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亞瑟周‖身的氣壓更低了幾分。突然他停下了腳步,身後的梅林也跟着停下來。“那是誰?”

梅林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從俯視的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從北堡有兩個人出來,騎着馬一前一後地往王宮外走去。“好像是……加赫裏斯?”梅林有些不确定地開口。

亞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是高汶。”雖然是肯定的判斷,但疑問也就随之而來。他不記得他有批準過任何人離開,高汶這是什麽意思?“去看看。”嘴裏說着,亞瑟就邁開了腳步,梅林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跟了上去。

兩人沿着城牆快步追趕,等他們從城牆上下來時,高汶和安東尼也到了邊門,兩撥人剛好遇上。“陛下。”高汶從馬上下來,向亞瑟禮貌地行禮。

“你去哪兒?”亞瑟也懶得客套,開門見山地問。

高汶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去追人,陛下。我想蘭斯洛特一定是錯誤理解了您的意思,在開戰前的緊要關頭圓桌騎士團不該有人無故離開。”

這話真是怎麽聽怎麽帶刺兒,亞瑟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不過,“我的意思?”他轉頭問梅林,“我有叫人離開過嗎?”

“據我所知,朝會散後直到現在還沒有。”梅林不卑不亢地回答。亞瑟的目光又落回高汶身上,眼裏寫着“怎麽回事”幾個大字。

安東尼替他的主人回答:“回陛下,蘭斯洛特大人一刻鐘之前離開了,據他的侍從羅蘭說是遵照您的命令前往克羅斯軍團。羅蘭認為這個命令存在疑義,所以将它告訴了我,希望我替他核實。高汶大人和我都同意他的看法,但大人認為,核實命令應當在其次,首先要做的是将那對主仆召回。于是有了您現在見到的情景。”

亞瑟選擇性忽略了冗餘的話,抓‖住關鍵詞:“克羅斯軍團?一個人?”問話的時候他的眉毛就一點點擰起來了。

“是的。”安東尼無比肯定地說。

亞瑟嘴角抽了抽,心想我像是會下這麽扯淡的命令的人嗎!蘭斯洛特你居然還真信!真是白跟你打那麽多次架了一點都不了解我!突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剛才發生的事情和現在聽到的情況結合起來,好像能從中找到一些聯系。他的目光落到高汶那匹馬上。

“高汶,”國王陛下露出一個笑容,“辛苦你了,不過這件事到此為止。現在,請把你的馬借給我一用吧。”

“……”這種跳躍性思維讓在場的其餘三個人都大腦當機了一下。

在沒人反對的情況下,亞瑟大搖大擺地接過缰繩,翻身上馬。“梅林,暫時又要拜托你和凱合作管事了——真是喜聞樂見啊。”說完沐浴在三道情緒各異的注目禮中,國王陛下感覺良好地策馬出了邊門,絕塵而去。

高汶回頭看見梅林的臉肉‖眼可見地黑了。

奔馳在向北的路上,亞瑟感覺良好不下去了。他始終糾結于蘭斯洛特為什麽會相信這個問題,并且很有自律精神地開始反思自己在和蘭斯洛特的日常相處中表現得是否像個蠢貨,以至于讓他以為自己做出這種事情合情合理。這件事本身很好理解,亞瑟不用調查就能猜出真實情況,肯定是墨伽娜在其中做了手腳,天然容貌相似易起容來難度都低。他只是想不明白墨伽娜這樣做的目的為何。但是,不管她目的是什麽,蘭斯洛特你丫都不該相信好嗎!國王陛下想了一圈又糾結了回去。

出了卡默洛特城以後就是連綿的原野,村莊變得越來越零星,向北的道路筆直地一條向前延伸。如果他能在天黑前追上蘭斯洛特,那麽肯定是在這條路上。然而亞瑟眼睜睜看着太陽一點點落山,也沒能看見路上跑的除了自己以外另一個活物。城市都錯過了吶,亞瑟啧了一聲,晚上只能到村子裏碰碰借宿的運氣了。

值得高興的是英格蘭民風淳樸,大晚上的還有人願意收留這個來路不明的家夥。那家的主婦有自言自語的癖好,亞瑟聽她一邊給他端來食物一邊嘟囔着“圓桌騎士團散夥了嗎”“剛才那褐色頭發的小夥子真英俊”“好想拉來做女婿”之類的,想了想他決定晚飯什麽的等會兒再吃。

“夫人,”亞瑟禮貌地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您介意讓我分享一下您的見聞嗎?”

一般情況下,大家喜歡選在差不多的時間吃飯。所以自言自語夫人給亞瑟端盤子的時候,隔壁的村民也在吃晚飯。但他們剛吃了沒幾口,屋外就傳來了鄰居的叫聲:“哈羅德,有客人!”

“怎麽這麽多客人。”這家的男主人抹了抹嘴,離開桌邊去開門。當他新的拜訪者走進屋裏時,原有的兩個紛紛停止了進食。

“我說了,先生,這中間肯定有誤會。”羅蘭露出一臉早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蘭斯洛特朝這家主人笑了一下,起身離席。

無巧不成書,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形。蘭斯洛特和羅蘭出于和亞瑟一樣的原因,不得不借宿人家,而且他們恰好選擇了同一個村莊的兩戶。一定是上天再眷顧我,亞瑟心滿意足地想。趕上了蘭斯洛特,他終于有機會問出糾纏在心中已久的問題——

“你真的覺得我會下出那種命令嗎?!”

屋裏的燈光透過窗子漏了一點到窗外來,使蘭斯洛特能看清亞瑟臉上哀怨的神情。他不禁噗嗤笑出了聲。“人在氣頭上會犯傻的,陛下。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覺得您很蠢。”

亞瑟奇道:“這麽說你們還鬧矛盾了?居然敢頂着我的臉離間我和首席騎士的關系,膽大包天啊!”

蘭斯洛特遂把來龍去脈和他說了一遍,聽完後亞瑟沉默了一會兒,悶聲開口:“我和墨伽娜的關系才沒好到那份兒上呢,就算強盜打劫到她房裏我也不會管的。倒是她,真是了解我啊,連模仿都能以假亂真……”說着他有些煩躁地耙了耙頭發。

“已經确定是墨伽娜夫人做的了?”蘭斯洛特把話題從他們姐弟的糟糕關系上帶開。現在他和亞瑟靠着農舍的牆根坐下,情形和受封儀式後的晚宴上如出一轍。

亞瑟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她是魔法師,梅林級的。”

“……真是真人不露相。”蘭斯洛特只能這麽說,“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亞瑟坦誠地聳了聳肩,“先找到她再說吧。”

看見蘭斯洛特狐疑的神情,他又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堆爛事兒跟他說了一遍,外加部分必要背景知識。兩人全面地交換完情報,蘭斯洛特才意識到事情的複雜性。“聽她的口氣是要直接和你争王位呢,”他的神情凝重下來,“我們一會兒就啓程回去,少在荒郊野外耽誤時間。”說着站了起來。

“不,”亞瑟拉住他,“來的路上我想出了一個新計劃。”

“嗯哼?”

“就算現在回去,我們掌握不了她的情況,也依然處于被動,還會陷入茫然的境地。倒不如先讓事情按照她的意圖發展,等到她具體的目的浮出‖水面以後,再有針對性地反擊。”亞瑟躍躍欲試地望着他,揚起的嘴角溢出一絲狡黠。

蘭斯洛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陛下,其實大‖法師的存在主要是為了管束住你這顆野孩子的心吧。”

亞瑟從地上彈起,撣了撣身上的泥,金色的眼睛彎彎的:“說對了,看來沒白找你打那麽多架,總算有點了解我了。”

“我謝謝您我不想‘了解’更多了。”

“別啊!你不想當首席騎士麽!”

“……”

于是,關乎一件貫穿整個蘇格蘭戰争期間的大事,就這樣被草率地決定了下來。要是梅林在,估計又會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吧。

愛丁堡沒有卡默洛特那麽多人,加上此時已經步入深秋,天氣蕭索得厲害,顯得比卡默洛特冷清得多。墨伽娜悄無聲息地走上王宮的一處露臺,那裏有個人影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似乎看着外面的風景出神而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接近。她唇邊逸出一個無聲的冷笑,在離那人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下,開口道:“讓您久等了,幻術師閣下。”

那人聞聲回頭,冰綠色的眼睛裏盛滿了疑惑:“我們認識嗎?”

“不僅認識,我還險些在您的幻術陣裏陷入死循環,直到現在也依然在術陣裏。”墨伽娜一攤手,無所謂地說。

“你在污蔑我,”對方顯得有些愠怒,身體離開了露臺的欄杆,“蘇格蘭王宮裏從來不允許黑魔法師那種污穢的存在!”說話間,他的身前突然竄起一束金色的火苗,将他的整個身體燒穿,片刻就不見了人影。

墨伽娜不耐煩地熄滅了火焰,有些嫌惡地轉過臉:“威仕藍陛下,請停止每時每刻地展現您的惡趣味。”

愛克菲洛-威仕藍此時正好好地站在她的左邊,手指玩弄着自己銀色的發梢,擺出一副純潔善良的笑容說:“沒人陪我,好不容易來了個人,必須要人盡其用啊。”

“說起來,”他歪了歪頭,“您為什麽要來找我呢?”

“我來和您做個交易。”

“嗯。”

見他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墨伽娜補充道:“關于一個您一直很在意的人的。”

“啧,誰啊?”愛克菲洛好奇地問。

“蘭斯洛特。”墨伽娜說完,滿意地看着愛克菲洛的表情僵硬。

“該死,”蘇格蘭王頗有些頭疼地閉上了眼睛,“您成功提起我的興趣了。”

墨伽娜見到愛克菲洛的第二天,蘭斯洛特和羅蘭抵達了北方的克羅斯軍團。軍團的統帥是圖拉斯将軍,他自從烏瑟即位起便開始鎮守邊疆,他的防區向來是英格蘭的銅牆鐵壁。蘭斯洛特到這裏的身份變成了老将軍的助手,然而當他見到圖拉斯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他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我的軍隊剛經歷了一場夜戰,部隊守在山谷的谷口,蘇格蘭士兵試圖把我們擠進山谷裏消滅,于是夜裏來突然襲‖擊。幸虧早有準備,不然你們可能見不到我了。”老将軍發揮了一把黑色幽默,疲憊地說。

“什麽樣的山谷?”蘭斯洛特很快進入了狀态。

圖拉斯指着地圖說:“在這裏,沒有名字,是一個喇叭形。我的部隊在大開口這一邊。”

蘭斯洛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陣,然後說:“您為什麽不試一試把軍隊放置在山谷中間呢?”

“中間?”圖拉斯看着地圖,皺起眉毛,“如果敵軍攻進來,退路會越來越窄,最終無路可退。”

“是啊,但是您的部隊也将排列更緊密,可以牢牢守住谷中間以逸待勞地消滅敵人。”

“敵軍會從兩邊上到高處,自上而下攻擊我們。”圖拉斯依然有顧慮。

“您的軍隊現在都夠用,撤到狹窄地帶會更富裕,留下足夠死守谷底的士兵,派遣餘下的人到兩側山上防備就可以了。”蘭斯洛特依然胸有成竹。

圖拉斯盯着地圖又斟酌了一會兒,點頭道:“我看可以,我們來試試。時間不充裕,估計下午敵人還會再來,現在就去吩咐變陣。”說罷挑開簾子走出了軍帳。

圖拉斯是對的,下午太陽剛轉向西,敵軍就再次發起了攻擊。所幸這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山谷,雙方都沒有受到刺眼陽光的困擾。戰鬥進行得很順利,蘭斯洛特的預測應驗,克羅斯軍團将敵軍堵在了山谷前端,此時正以逸待勞地消滅着前仆後繼的敵人。他本人也随着大部隊在戰陣中沖殺,就在這時,一聲調笑輕飄飄地自耳畔飄過:“好久沒見了呢,加拉哈德,你殺人不沾血的本領還是那麽高超。”

蘭斯洛特臉上頓時閃過糾結的表情,那些不受歡迎的回憶又一次被提了起來,而且看來這次是遇上了正主兒,沒法再用趕蒼蠅法暫時忽略。果然,一個魔法陣在他腳下展開,魔法扭曲了空間,他連人帶馬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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