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只錄入了一個開頭,而且我要開學了

找起。他不死心地叫了幾遍墨伽娜的名字,當然無人答應。

又被她給跑了!亞瑟不甘心地捶了一下馬背,引得戰馬輕嘶了一聲。

騎着馬在原地轉了幾圈,毫無收獲的亞瑟不得不準備掉頭離開。然而就在這時,他聽到瓦礫堆中傳來細小的聲音。懷疑是自己幻聽了,亞瑟返身回去,試探着問:“有人嗎?”

回答他的是又一聲微小的動靜。亞瑟翻身下馬,俯下‖身,試探着問:“你在什麽位置?”被壓在石塊下面的人好像聽到了他的話,發出了一些更大聲音的敲擊。

亞瑟找準了聲源,告訴那個人別停,就動手幫忙挖起來。既然求救的聲音都能穿透石塊,顯然這人被埋的并不深,亞瑟打算救他出來。雖然不知道是敵是友,但既然聽見了,他總不能坐視不管。

很快救援就有了眉目,亞瑟的心情也随着挖掘行動開展得越發深入而變得越來越微妙。當他把那個命大的家夥拉出瓦礫堆的時候,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

“這情景真是似曾相識,是吧陛下?”這是命大的蘭斯洛特移開擋住眼睛的手時,對亞瑟說的第一句話。

亞瑟也想起之前蘭斯洛特把灰頭土臉的他從雜物堆裏刨出來的情景,不禁莞爾。但很快,他就把話題從敘舊扯回了嚴肅的正事上:“我很好奇,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蘭斯洛特明白他指的都有哪些事情,也明白事到如今不給個解釋不行了。嘆了口氣,反正愛丁堡的戰局基本已經塵埃落定,他也有時間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跟亞瑟說清楚了。

“我奈何不了那個咒語,等死似乎是唯一的選擇。只是我沒想到,後來還出了這種變故。”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變成廢墟的蘇格蘭王宮,神情有些莫測。

亞瑟走上前,也盯着廢墟問:“那個魔法師被埋在下面了嗎?”

蘭斯洛特搖頭。“沒有,他死了。”

亞瑟想說這兩個表達說的不是同一件事嗎,但看到蘭斯洛特一副不想解釋的樣子,最終也就放棄較真了。畢竟愛克菲洛的死法如何對他而言完全不重要。

“其實我之前已經知道了。”沉默了一會兒以後,亞瑟說。

蘭斯洛特有些訝異:“知道什麽?”

“朱斯提提亞血咒,”亞瑟若無其事地說,“羅蘭告訴了我,就在愛丁堡戰役開始的第一天。”

“他怎麽能……”

亞瑟擡手止住了蘭斯洛特接下來的話。“我希望你不要責怪他,他為什麽這麽做你很清楚。我要說的是,我以為我應該知道得更早一些。”

看着亞瑟沉靜而略帶責備的神情,蘭斯洛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你在怪我沒有早些告訴你。”

“你應該親自跟我說,當時我還沒到前線,但前線和卡默洛特聯系很方便。”亞瑟語氣平淡而措辭尖銳地指出。

“但是你要我怎麽告訴你呢?”蘭斯洛特苦笑了一下,“當時戰事很繁忙,你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我覺得我不應該再去增加你的困擾了。況且,我自己能處理這件事情。”

亞瑟發出一聲類似嘲笑的聲音。“你所謂的處理就是為等死做心理建設嗎?”不等蘭斯洛特反駁,他繼續說,“如果你當時告訴我,我就會派梅林去幫你,最不濟我也能調動他的學生塞弗爾-拉瓦納。他們是魔法師,應對這些事情,比你一個騎士要順手得多。”

“但即使他們來了也不一定有用。”

“但你連試都不試!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連向我求助的想法都沒有。你是覺得我的能力不足以幫你?還是覺得你的事情和我無關?”終于談到了亞瑟所關注的症結所在,他的語氣渲染上一層微薄的激動情緒,但随即,他又平靜了下來,“蘭斯洛特,你知道在羅蘭告訴我真相的前一天,高汶跟我說什麽嗎?”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惡意的暧昧,“他告訴我你們相識已經半個世紀有餘,他跟你的關系一直十分親密——所以也就無怪乎你需要幫助時第一個想到的是他了,對吧?”

蘭斯洛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天啊……亞瑟,你不會是在嫉妒吧?”

亞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就算是又怎麽樣?我不能理解。我是國王,我也是你的朋友——蘭斯洛特,我不會愚蠢地給你你不要的同情,我會救你!為什麽你竟然會考慮都不考慮我,而直接想到他?” 頓了頓,他又憤憤不平地補充了一句,“僅僅因為你們兩個關系更好?”

現在想要大笑的換成蘭斯洛特了。這次也是,他失蹤那次也是,他從卡默洛特出走那次也是,亞瑟每次責怪他,關注的問題總有那麽一點點偏頗。

“并不是,”蘭斯洛特走近,輕輕扶住亞瑟的肩膀,“陛下,現在你才是這個世界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他們的距離是這麽近,近得亞瑟能在碧玺色的眼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并且除了自己的影子,他在其中再也找不到其它東西。他感到有一種愉快的顫栗順着脊柱跳躍而上,蔓延到四肢百骸,在心裏和腦海中炸開星星點點的明亮火花。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倫丁尼的孩子,因為父親或兄長告訴他的好消息而雀躍不已:“真的嗎——”

蘭斯洛特敢肯定自己現在心情超乎尋常地好,不然他絕對不會如此突然、毫無預兆地親吻亞瑟。他的眼中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真的,千真萬确。”

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的時候,所想的那一切,最能真實地反映他的內心。他願意終其一生,獻給亞瑟自己的感情與忠誠,并且如果有機會,他願意為他獻出生命。

城市外圍的蘇格蘭軍隊漸漸瓦解。每個人都聽到、看到了剛才的事情,而在那樣劇烈的塌方下,要想讓人相信愛克菲洛沒事,實在有些困難。很多士兵因此鬥志劇減,頑強的抵抗維持不多久,就開始向後退卻了。沒料到那個酷似墨伽娜風格的大魔法具有如此強的影響力,凱抓‖住機會,一鼓作氣,帶領部隊沖進了白城。

進城以後,事情就變得越發簡單。戰局就好像進水的船,以驚人的速度朝利于卡默洛特的方向偏轉。幾個小時以後,天還沒黑,愛丁堡的戰鬥就基本結束了。

但是,還有些事情沒能處理完。愛丁堡是攻下了,然而曾經在愛丁堡戰鬥的蘇格蘭軍隊并未解散,他們大多數在指揮官的帶領下,撤出了愛丁堡往北方逃去。由于沒人知道他們确切逃向了哪裏,亞瑟只得派人帶部隊前去搜索。加赫裏斯自請承擔了這個任務。

加赫裏斯一路向北前進,面對着茫然未知的環境也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幾天後,他就不需要再為此煩惱了,因為安德羅梅主動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安德羅梅的出現和之前的某一次很相似。那次他來和加赫裏斯商讨聯合對付薩丹的事宜,也是這樣單槍匹馬前來的。這次他也是,身着輕甲,只帶了一把佩刀,只身來到加赫裏斯的營帳。加赫裏斯估計他是想要和談,便讓士兵們放他進來。

“好久不見,安德羅梅将軍。”加赫裏斯公式化地說。

但安德羅梅一點也不給他面子:“事實上,我們三天前才見過。”

加赫裏斯聳聳肩:“好吧,我猜,您今天是來和談的?”見安德羅梅點頭,加赫裏斯故作輕松地說:“那麽,來看看您有什麽可以和我們談的吧。對了,您有沒有考慮我之前的提議——關于加入圓桌騎士團?”問這話的時候他內心稍稍有些忐忑。

安德羅梅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考慮過,不過這件事我們稍後再談。現在我需要拜托你,讓我見到你們的國王。”

加赫裏斯雖然對他這個要求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效率很高地幫他安排了。第二天,加赫裏斯帶隊往回撤,安德羅梅跟着他一起回去。當天傍晚抵達愛丁堡,加赫裏斯命人通報後把安德羅梅安排在了自己的營地,等明天一早再讓他和亞瑟見面。

第二天,也就是3月24日,安德羅梅在加赫裏斯的帶領下來到亞瑟面前。當時所有的圓桌騎士都在場,周圍還圍了大量看熱鬧的普通人。安德羅梅在衆目睽睽之下從馬上下來,按規矩将佩刀交給了亞瑟的侍衛。但眼尖的人發現他的馬上還挂着一樣東西,長條形的用布包裹着,跟一把長劍長度相當。交了佩刀之後,他随即從馬上解下這一條,去除包裹在外的布料露出裏面的東西,讓周圍的人齊齊張大了眼睛。

那根一秒鐘之前還貌不驚人的條狀物,除去遮蔽後閃耀着華麗的光輝。

——那是蘇格蘭王的權杖。

周圍的所有人中,最感到震驚的莫過于加赫裏斯。當安德羅梅亮出權杖的一剎那,立刻就有好幾道目光投向他。他試圖用目光向安德羅梅尋求解釋,但安德羅梅根本不看他。黑衣的蘇格蘭将軍邁上臺階,權杖頂端的黃金在陽光下散發着奪目的光輝。加赫裏斯看着他,眼前的安德羅梅和捍衛愛丁堡或是驅逐西哥特軍隊時的安德羅梅并沒有絲毫不同,他本身就如同他手中的權杖一樣,任何時候都掩蓋不了的鋒芒逼人、熠熠閃光,讓人覺得觸碰一下都是天大的奢望。

“參見英格蘭與威爾士之王亞瑟-潘德拉貢陛下,”安德羅梅冷漠的聲音在臺階頂端響起,加赫裏斯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是蘇格蘭王的全權代‖理人安德羅梅-帝美狄西亞,有權杖和書信為證。對您的給予的尊重,我在此表示萬分感激。”

安德羅梅和亞瑟的談判持續了足足四天才結束。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凱,沒有別人知道他們究竟都說了什麽,就連加赫裏斯這樣的騎士團老資格都沒能從騎士團長口中探聽到一點風聲。四天後,亞瑟帶着一紙協定回到衆人視野裏,一同交到他手上的還有那根權杖。他當着騎士團所有人的面宣布,戰争結束後他将成為整個不列颠唯一的國王。

結局有些出人意料,但毫無疑問地皆大歡喜。除了合并以外,達成的協議內容還包括撤銷聖白騎士團建制,蘇格蘭的所有行政單位降級,其外交、軍事和稅收權力與南部合一等。但除此之外,蘇格蘭地區享有高度自治權,其行政體‖系和法律法規與王國時代基本相同。管理者由原來的國王變成一名蘇格蘭大臣,在合并的頭三年,蘇格蘭大臣由卡默洛特委任,之後可以改變人選。這個人在經過推舉和讨論之後,被确定為洛特的次子加赫裏斯。

還有一些更加細化的內容。在愛丁堡的生活初步恢複正常後,亞瑟讓騎士團長凱主持儀式,就地給安德羅梅受封。這是安德羅梅自己提出的,他加入圓桌騎士團,名正言順地輔佐新上任的蘇格蘭大臣加赫裏斯。這對與加赫裏‖斯‖本人來說,不能不算是一個驚喜。

之前蘇格蘭的軍隊也被重新處置。因為兩國的合并,這些士兵們沒有成為戰俘,而是在戰争結束後直接獲得了回家的許可。願意留下的人們經過重新整編,變成邊境各防區的駐紮軍隊,交給一些圓桌騎士負責統領。

等到所有的改組都完成,已經是半年以後了。亞瑟早在4月中上旬決定了一些最重要的事情之後,就和第一批部隊一起回英格蘭了。之後軍隊陸陸續續地撤離,很快留在愛丁堡的就只剩下了凱、高汶、蘭斯洛特等等幾個圓桌騎士團的核心成員。6月份,在這些人的幫助下,蘇格蘭的一切基本已經回歸正軌,重建的漫長工程就要交給加赫裏斯和安德羅梅來做了。他們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以後,也回去了卡默洛特。直到9月,一切才基本塵埃落定,加赫裏斯也完全适應了蘇格蘭大臣的角色,在安德羅梅的幫助下把一切處理得很好。蘇格蘭戰争的餘波至此終于散盡。

對大多數人而言,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歇一歇了。

亞瑟回到卡默洛特,人們排成長隊歡迎他和他的騎士團凱旋。他騎着馬一路走上山坡上的白色石階,綠草如茵、陽光和煦的景象幾乎要醉了他的眼。山坡上王宮矗立着,大門打開,身着華服的王‖後率領一衆女眷前來迎接,騎士們躍下馬背,立刻就有侍女獻上周到得體的服務。格尼薇兒擁抱他歡迎他回來,亞瑟看到她的眼睛時想,她真的變了,變得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騎士團的諸位也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各司其職。凱一邊嘴上跟梅林唱反調一邊盡職盡責地當他的暗相,高汶遠赴倫丁尼擔任英格蘭大臣,蘭斯洛特因為殺了蘇格蘭王被提名為新任首席騎士,并在他戰勝了所有挑戰者之後獲得晉升。卡默洛特的生活似乎有着千年不變的悠然步調,讓人們心中因為戰争産生的陰影和芥蒂,在她的懷抱裏不知不覺地化開。

但是,對另一部分人而言,一切結束得并不是那麽圓滿。蘇南在愛丁堡被攻陷的混亂中消失,安德羅梅至今沒收到任何他的消息。珀拉的觸角能延伸到蘇格蘭的任何地方,但挖地三尺也沒有蘇南的影子。安德羅梅對此感到非常不爽,他的這種情緒也波及到了和他共事的加赫裏斯。加赫裏斯現在才發現和安德羅梅每天見面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因為對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他還要無辜地承受低壓氣場。

不過,也許只是需要時間吧。安德羅梅和加赫裏斯都這麽自我安慰着想。

然而他們很快就沒有時間了。卡默洛特225年,不列颠群島的局勢剛剛穩定,祖先們期盼的凱爾特民‖族統一王國剛剛建立,對岸的歐洲大陸上就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安寧。

【蘇格蘭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蘇格蘭卷完結!作者在主隊安東首場1:5敗給荷哥的早上帶來如此振奮人心的消息是多麽良心。話說作者半夜可是起來看了直播……然後下半場都沒看完就心情沉重地回到床上了。這個不祥的開局讓安東的前途顯得有些兇險,看橙軍吃了偉哥一樣的下半場态勢,作者很擔心他們來個小組賽三連勝然後第一名出線,那安東淘汰賽對上東道主豈不是廢了嗎0.0

侃得有點多,拉回來,蘇格蘭卷正文到此結束,接下來會上兩個番外,分別以愛克菲洛和蘇南/安德羅梅為主角,預計3-4章。番外之後就是高盧卷了,敬請期待作者篡改人類歷史吧=v=

☆、幕間二 蘇格蘭雪原(上)

愛克菲洛的故事是個掐頭去尾的故事。他的少年時代默默無聞,突然間聲名鵲起,然後在生命中某個出人意料的點,又猝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許多人在蘇格蘭戰争之後多少年也不相信他已經死去,甚至直到卡默洛特滅亡,都有人執着地傳言這位曾經的蘇格蘭王依然活着。然而事實究竟是怎麽樣的,那些傳言的人也沒有一個知曉。

因此,所有當時的人、後來的人,對于他的記憶僅限于他生命中的那一小段,作為蘇格蘭王。他的存在,對于蘇格蘭而言,就好像茫茫雪原上一道突然出現的腳印,在留下一段痕跡以後,旅人倒下、足跡停止,留下的痕跡也被茫茫風雪悄無聲息地掩沒。

但是,人們不記得不代表他就沒有同其他人一樣的完整的生命。蘇格蘭王的身份,只是名叫“愛克菲洛”的這個整體的一個側面。只不過那些與他有關的偶然的遇見、隐秘的心動,全都埋葬在了一頂王冠背後。自入土之日起,再也不見天日。

卡默洛特190年,洛特王發起北英格蘭之亂,蘇格蘭是他新擁有的同盟。20歲的愛克菲洛自請跟随他的父親前去戰場,招來了許多嘲諷聲,多半來自愛丁堡的精銳——聖白騎士團。在這一點上,他的處境很微妙。

一方面,他無法獲得聖白騎士團的尊敬,因為他的專長是黑魔法。像有些人——比如梅林——天生在白魔法上擁有無與倫比的天賦一樣,愛克菲洛也有他自己的天賦,只不過似乎錯了地方,招致了許多人的嫌棄。尤其是自诩光明磊落的騎士,在他們眼中,魔法師,尤其是黑魔法師,是一群懦弱而陰險的人。

另一方面,在他父親、蘇格蘭王佩羅拉迪斯的幹預下,他也不被同道所認可。佩羅拉迪斯覺得這不是自己兒子應該有的體面身份,因此禁止在蘇格蘭活躍的魔法師團體接受這名身份尊貴的同行。顯然,蘇格蘭王陛下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并沒有考慮自己兒子的感受。

但是,年少的愛克菲洛有着驚人的倔強,他帶着他非騎士非魔法師的尊貴身份,在冷嘲聲的歡送下上了戰場。

他是漫山遍野的弓箭手中的一員。弓箭在卡默洛特不被重視,但蘇格蘭人、尤其是愛克菲洛卻對它情有獨鐘。箭雨一發,騎士還未上場,敵軍就已倒下小半。有時騎士團奮戰一星期,斬殺的敵人還沒有弓箭手一場戰役射死的多。不過這些功勞最後還是會歸到騎士頭上,這一點無論是騎士們還是弓箭手們都早已習慣了。

當然,愛克菲洛除外。他每回看着那群騎士們厚臉皮地接受功勳就忍不住在心裏唾棄,心想真是一群讨厭的、不知廉恥的小人。所有的騎士都一樣。一邊恨恨地想着,他一邊放出兩支冷箭,一前一後射中了敵方一個騎士的額頭和胸口。那個人從馬上摔下來,馬跑了。

他轉頭尋找下一個目标,很快,一個絕佳的打擊對象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內。他此時正深陷泥潭,和三五個蘇格蘭士兵纏鬥,有些應接不暇。愛克菲洛驚訝地發現他居然只穿了層輕甲。在箭矢的高速射擊下,即使身披重甲都有可能一擊斃命——就像剛剛那個被射中的倒黴蛋一樣;這個人身上那層薄薄的防護,在愛克菲洛看來就跟一層紙似的。不過估計他身手不錯,否則沒膽子這麽幹。你瞧,打了這麽半天那三五個人還沒有一個能近他的身呢。

但是這都沒關系。愛克菲洛彎弓搭箭,瞄準了那個金發的騎士。我送你上西天吧,誰叫你這麽自負,他惡意地想着。堅信自己不會受傷,也确實殺了不少敵人,可最後卻被冷箭所殺——這樣的死法,會讓那個年輕人死都沒法瞑目吧?這麽揣測着,他輕巧地松開了手指。

冷箭悄無聲息地破空而去,而那個金發騎士專心對敵,沒有一點防備。愛克菲洛嘴角揚起惡劣的嘲笑,然而這笑容卻在箭頭即将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凝固了。那個騎士居然早有準備,在箭頭近在咫尺時,就着手頭的劍,挑起一個試圖攻擊自己的敵方士兵擋在身前!箭頭沒入肉體的聲音微不可聞,滴落的鮮血帶着生命垂死的熱度,染血的箭頭穿過整個頭顱,停在金發騎士面前。他推開那個士兵,人體頹然倒下,仰面朝天,鮮血染紅了扭曲的臉龐。

周圍的幾人都被這變故吓懵了,隐藏在山腰上的愛克菲洛也一愣。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雙碧玺色的眼睛精準地朝他看過來,正是那個身穿輕甲的金發騎士。然而四目相對稍縱即逝,騎士一轉身又回到了厮殺中。愛克菲洛不會承認,他在剛才心髒竟漏跳了一拍,産生了一種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感。

他什麽也看不見,愛克菲洛自我安慰道,荒草這麽高,樹木這麽密,剛才那一瞥又那麽的短。

戰争進行了一段時間後,愛克菲洛有了一些話語權,佩羅拉迪斯把他安排在兩個将領身邊歷練。不巧的是,這兩個人所率的部隊被合圍在唯因諾—布倫加利亞一帶,愛克菲洛跟他們被圍在了一起。對此,他倒是完全不感到着急,布倫加利亞物資充沛,足夠他們撐上一段。此時安心固‖守、靜待轉機,完全是可行的。

兩個将領起初和他看法一樣,但在擊退了幾次敵軍進攻後,開始動起了別的心思。

一個說:“我看卡默洛特軍隊已經沒什麽戰鬥力了,我們不該讓大好的機會從手上溜走!”

另一個說:“就算擊敗不了他們,我們也可以回來繼續堅守啊!反正糧草多得是。”

“當然不行,”愛克菲洛反駁他,“唯因諾城一旦被攻破,我們連逃都逃不走。沖出去的風險太大了,我們還是等待友軍從外面解圍吧。”

聽了他的話,其中一個将領很不屑:“還沒打呢,就覺得會輸了?殿下,您未免太悲觀了些。”

愛克菲洛懶得和他争,只是力勸他們再等幾天。過了一陣,兩人又開始蠢‖蠢‖欲‖動,愛克菲洛艱難地又一次把他們勸服,并且指給他們地圖上友軍的位置,告訴他們再過一星期解圍的部隊就能來了。

然而,一星期後,友軍并沒有如約來臨。前行路上的戰鬥讓他們耽擱了幾日。就是這幾日,與愛克菲洛在一起的兩人再也等不了了。

“您自己留在城裏吧!歸根結底,您是個魔法師啊!”嘲諷了愛克菲洛一番後,兩人揚長而去。

第二天一早,愛克菲洛起床以後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房門被反鎖了。他念了個小咒語打開了鎖,但等開到第五個的時候,他終于不耐煩了。那兩個人把他出城堡的所有路都封死了。看着空蕩蕩的城堡和空蕩蕩的唯因諾城,愛克菲洛的心裏浮上一個惡毒的念頭。

一整天唯因諾都靜悄悄的,那兩人帶走了軍隊,百姓則早已逃離。愛克菲洛完全不受這種空寂森然氣氛的影響,優哉游哉地在午後的陽光下小憩,慵懶閑适的派頭好像貴婦人膝頭上的貓。

直到第二天中午,這種寧靜才被紛亂的馬蹄聲打破了。馬蹄聲中,陌生的藍底金玫瑰旌旗烈烈飛揚,愛克菲洛見了,立刻起身跑到樓下,在堡門上加了個封印,才心滿意足地回到高閣之中。

喧嘩的聲音逐漸迫近,到了城堡的門前。高盧的追兵完美地利用了唯因諾建城的缺陷,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地把兩名蘇格蘭将領逼進了死角。

“我來掩護,你快打開堡門!”其中一個将領在同伴耳邊飛快地說。随後他率領着僅有的手下,以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迎戰擁有絕對優勢的敵軍。

此時,他的身後卻突然傳來隐約發顫的一句:“堡門……堡門打不開了!”

“什麽?!”勇敢的外殼崩裂,他推開同伴,把鑰匙胡亂往裏捅去,“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啊,肯定是他!可惡的黑魔法師!”

同伴一臉驚恐地制止他:“別說了,快求求他救我們吧!”

二人齊齊往樓上望去,任何一個窗口都沒透露出有人的跡象。同伴忍不住喊道:“殿下,我們不是有意冒犯您!請您快打開堡門吧!”

樓上沒有聲音。樓下的人心懷僥幸地再次喊道:“殿下!您聽到了嗎?”

還是沒有人理。“算了!”蘇格蘭将領粗暴地扯住同伴的袖子,“他在蓄意報複,不會理睬你的!”在同伴絕望地注視下,他轉身面向高盧的金發将軍,拔‖出劍:“身為騎士,怎能向魔法師搖尾乞憐?死在戰場上,也算死得其所!”說完便撲了上去。

旁人甚至都沒看清那個高盧騎士是怎麽動作的,蘇格蘭将領便身受重傷,倒在了血泊之中。金發騎士在一片倒抽涼氣中也愣住了,他狐疑地往樓上看去,出乎意料地在高層的窗口邊看見了一個白衣銀發的身影。只不過那身影只閃了一下,就不見了。

樓上,愛克菲洛知道自己又一次暴露了,還是暴露在同一個人的眼前。或者說,上一次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看見他,但這次他确定自己被發現了。果然不該因為一時沖動就貿然出手啊,他嘆了口氣。

不過他也沒想到,這個屢次指揮軍隊給聯軍重創的高盧軍統帥,竟然就是當初躲過自己冷箭的那個人。相對于他的職位而言,真是出乎意料的年輕,想必很有能力。不過,他轉念一想,是個該死的騎士,真是太可惜了。

消滅了殘餘的敵人後,蘭斯洛特下馬去推城堡的門,竟然很輕易就推開了。進城堡之後,他下令找出堡內每一個活人,但是花了半天工夫,一無所獲。

羅蘭坦白說:“真的沒有人了,先生你到底要找誰?很重要的人嗎?”

“不,不重要,”蘭斯洛特擺擺手,“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唯因諾—布倫加利亞戰役成了整場戰争的轉折點。此戰兩城所有蘇格蘭守軍被全部殲滅,僅身為魔法師的愛克菲洛逃脫。蘇格蘭王廷因此受了極大震動,不到一個月之後,便自作主張退出戰鬥了。為了避免洛特上門來找麻煩,佩羅拉迪斯略嫌卑鄙地利用了兒子的天賦。愛克菲洛奉命使用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大範圍幻術和空間魔法,掩護己方軍隊撤離,并且最終圓滿完成了任務,把成千上萬的兵馬安然送到後方。所付出的代價當然也不小,他的精神力嚴重透支,在其餘幾個黑魔法師的接濟下才度過危機,假死狀态維持了一個星期才撿回一條命。

國王的做法讓魔法師們紛紛發出譴責之聲,為了平息憤慨,他破格在愛克菲洛未滿25歲之前承認他為蘇格蘭王儲。可是,在愛克菲洛略帶得意地戴上冠冕、接受聖白騎士團宣誓效忠時,他依然看到了他們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

——不就是個黑魔法師,救了人又有什麽了不起。他仿佛聽到了這樣的竊竊私語。

在王儲的位置上坐久了以後,愛克菲洛越發地讨厭起那些将軍們。他們時時處處表現得不可一世,僅僅因為自己擁有騎士身份便自認高人一等。最愛的便是标榜自己的戰功顯赫,以及嘲笑他們心中魔法師的怯懦——反正,和平年代誰也無法檢驗他們的戰功是真是假。

不過當聽到他這麽說時,安德羅梅卻說是他的視角太偏激。“是您的成長環境讓您讨厭一切騎士,或者和騎士有關的人,并且最終發展成對他們的仇恨,”說話的時候,安德羅梅靠在窗邊仔細地保養他的刀,“因此您錯失了他們身上好的東西。”

“好?我看不出來他們有哪一點好,”愛克菲洛整個人沐浴在陽光裏,“目中無人,自以為是,頑固不化——沒有一點讓我喜歡。”

“您沒看到這群目中無人、自以為是、頑固不化的将軍們擁有軍權,真是太可惜了。”安德羅梅悠然地說。

看着愛克菲洛愣住的臉,安德羅梅收刀歸鞘,說:“殿下啊,您要是對他們态度稍微好一點,讓你們之間的關系稍微緩和一些,他們就會認可您。将來需要調動他們的時候就會輕松得多,他們也會更加賣力。”

“這就好像,您不喜歡帶刺的東西,但您能否認它可以刺傷您的敵人嗎?”

說出這話的安德羅梅,在蘇格蘭軍隊裏度過了比愛克菲洛此時的年齡還要長的時間。他來自蘇格蘭北方一個名叫阿伯丁的偏僻小鎮,不是貴‖族,不是騎士,17歲加入軍隊,憑着一點點積累戰功和資歷做到了将軍。雖然他現在屈居皇家衛隊長一職,但他說的話,愛克菲洛不能簡單地當做耳旁風。

于是在那之後,愛克菲洛開始收斂自己對聖白騎士團的敵對情緒,甚至有時會主動示好。上‖位者向宣誓效忠他的附庸示好,這真是聞所未聞的怪事。

時間如白駒過隙,10年過去,薊花白城依舊人聲熙攘,歌舞升平。

愛丁堡的比武大會比起卡默洛特的來,聲勢有過之而無不及。愛克菲洛同10年前一樣對騎士感覺欠佳,不過他感覺這10年間他和聖白騎士團的關系似乎好轉了許多,這着實是一件好事。不過也因為如此,他不可能像10年前的自己一樣翹掉比武大會,就算只是出于禮節,他也得給騎士團這個面子。

然而今年,同往常一樣盯着賽場神游的王子殿下,突然在某一個參賽者上場時睜大了眼睛,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旁邊侍候他的女仆們驚惶地以為出了什麽事,愛克菲洛目不轉睛地盯着賽場,此時比賽尚未開始。“去叫安德羅梅來。”他壓抑着語調的起伏吩咐道。

然而內心的起伏是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了。他認得那個盾徽,高盧的藍底金玫瑰,它在遍布弓箭手的山腳下出現過,在絕望的唯因諾城堡下出現過,在載譽而歸的高盧戰船上出現過——那面迎風招展的烈烈戰旗!那個金發的、有一雙敏銳的碧玺色眼睛的騎士!十年過去,這個人的身影依然清晰地镌刻在他腦海中。

“殿下?您找我什麽事?”安德羅梅的聲音把他從自己的激動裏拉出來。

愛克菲洛指着場上,微仰起頭命令道:“去挑戰他,不要謙讓,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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