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只錄入了一個開頭,而且我要開學了

面。

愛克菲洛的父親,蘇格蘭王佩羅拉迪斯,遇刺身亡。頃刻間愛丁堡上空變得密雲不雨,愛克菲洛一下子被拖進了漩渦中心,各種各樣的事務全都向他砸來。他再也沒工夫關心一個小小騎士的去留,于是最後一道限制打開,安德羅梅讓蘭斯洛特再上交一份離職請求,他親筆在上面寫了批準。

普通近衛隊士兵的離職請求,由近衛隊長批準執行,在王室不存異‖議的情況下該批準生效。完全符合蘇格蘭的法律。

蘭斯洛特走後兩個月,蘇格蘭王遇刺一事終于蓋棺定論。忙了兩個月無暇他顧的王儲愛克菲洛,加冕繼位。上任之初,他就一紙诏令打發前皇家衛隊長安德羅梅去清剿斯威加德匪幫,那裏正是這些受雇前來刺殺佩羅拉迪斯的兇手的老巢。他們盤踞在蘇格蘭西部的山嶺之間,樹大根深,實力雄厚,安德羅梅此去勢必要吃一番苦頭。

然而無論他對擅自決定的衛隊長作出何種懲罰,都不能挽回已經離開、不知道去了何處的蘭斯洛特了。不過他真的不傷心,他心裏那層短暫地消失過的硬殼,又以加倍的速度長了回來,并且加倍的堅硬。冷酷無情滲透了他生活的每一個方面,曾經蘭斯洛特代表着他心中人類所能擁有的全部美好感情,現在那些僅剩的柔軟的地方也被無情地覆蓋了。

于是他成了為大家所熟知的那個人——銀發,白衣,虛假的笑容,冷酷的內心。

蘇格蘭王愛克菲洛-威仕藍。

第二年,他通過某些途徑,得知了蘭斯洛特的下落。一種瘋狂的願望在他腦海中升起——“我為什麽要結束這一切呢?難道你以為,有了那份被批準的離職請求就代表我心甘情願放他走了?不,我當然不會,并且我永遠不會。我要讓這個人,永遠不能向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獻出他的忠誠。”他對安德羅梅說這番話的時候,綠眼睛裏盛着滿滿的惡毒。

安德羅梅沒有做任何表态,也沒有任何阻止他的打算。他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再一次觸怒愛克菲洛。更何況,他也沒有能力。

因為愛克菲洛是黑魔法師啊,最強大的黑魔法師。他要殺誰,又有哪個人可以阻攔呢?

于是蘭斯洛特的新宗主們接二連三地被殺,并且殺人兇手毫無隐瞞身份的打算。他白衣銀發的影像,已經成了蘭斯洛特最厭惡的魅影。

“和你反目成仇不是我的初衷,愛克菲洛殿下——不,現在是陛下了——選擇效忠誰是每一位騎士的自‖由,萬望陛下好自為之,不要再妄加幹涉!”蘭斯洛特在說這話的時候,神色中已經只剩一片冷漠。

愛克菲洛迎着他冷冷的視線心想,你不是有這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嗎?你不是會這些嚴厲的措辭嗎?為什麽你不選擇它們、而是選擇溫和的外表作為疏遠他人的方式呢?如果你一開始就這樣看着我,那就不會有後來那些誤會了。但他卻忽略心裏強烈的刺痛和失落感,露出那種精致而虛僞的笑容:“如果真的想讓我不再‘妄加幹涉’的話,你就應該盡快找出制‖服我的人或者方法。否則,我想要殺誰,我想要什麽時候讓他死,都是你左右不了的事情。”

他看着蘭斯洛特憤怒的表情,笑得越發暢快:“加拉哈德,或者說蘭斯洛特,為什麽你不回來呢?只要你肯回來,就再也不會有人無辜死去了啊。”

回來吧,回到我身邊來吧。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絕望地吶喊着。

蘭斯洛特冷冷地丢下一句:“我怎麽可能向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宣誓效忠!”

終于,金發騎士放棄了效忠任何人,他加入那些游俠騎士,或者和侍從做孤單的漂泊者。的确沒有人再無辜死去,愛克菲洛也再沒在他眼前出現過,然而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以後,蘭斯洛特忽然産生出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因為沒有宗主可以效忠,就等于剝奪了一個騎士存在的大部分意義。

蘭斯洛特,和他那個時代的大多數騎士一樣,有一個遠大的目标:跟随一位雄才大略的統‖治者,在沙場上、在殿堂上為他獻出自己的全部忠誠。他希望有一天能夠找到他真正樂意追随和信仰的東西,并為之付出全部的感情。但是一個黑魔法師的報複,将這一切的可能都斷送了。

時間終于悠悠轉到卡默洛特224年,蘭斯洛特遇到亞瑟,他的又一個效忠對象。愛克菲洛果然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兩人的氣氛依舊沒改之前的劍拔弩張。

“勸你別抱着僥幸心理想大‖法師能幫你,這方面他幹不過我的,把希望押在他身上結果亞瑟還是死了,到時候你可沒處哭去喲。”當愛克菲洛出演惡人已經輕車熟路的時候,蘭斯洛特的一句話卻令他萬萬沒想到,一時露出了馬腳。

蘭斯洛特說:“我警告你适可而止,要是敢動亞瑟,你就等着愛丁堡被掀吧!”

愛克菲洛着實吃了一驚。他認識蘭斯洛特也有不少年了,他沒見過這個人如此堅定地表現出要捍衛什麽東西的立場。在蘇格蘭時,蘭斯洛特為了避免牽扯進派系争鬥,對什麽都是模棱兩可;在他之前那些宗主遭到迫‖害的時候,他只是一味退讓,甚至選擇不向任何人效忠的方式避免死亡。這是愛克菲洛認識他以來第一次,也許也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表現得這麽堅定。

然後愛克菲洛就抑制不住地想,如果是在他還效忠于我的時候,他會在別人面前這樣捍衛我的利益或者尊嚴嗎?應該不會吧,他很快回答了自己,他的義務裏沒有這一項啊。

然而,惡人還是要演下去,所以他說:“別啊,愛丁堡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其實你只要回來效忠我不就好了嗎?那樣就誰也不會死了。”

“嗯,想得挺好,慢慢想吧。”蘭斯洛特冷漠地說。

看着他漠然的臉,愛克菲洛忍不住不平道:“喂,好歹給我個理由啊,為什麽你誰都可以效忠就是不考慮我?我們之前合作得不是很好嗎?我看不出我繼位前後有什麽不同啊……”蘭斯洛特的一記眼刀飛來,他突然就住了嘴。有不同,當然有不同。

——那個讓一切變得不好起來的薩溫節,不正是在他繼位的前夕嗎。

就是因為那個薩溫節,他一時失控說出了那些話,導致蘭斯洛特決定疏遠他。但是為什麽呢?這不公平,他想,為什麽僅僅因為這樣就判我死刑呢?我只是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而已。難道喜歡某個人也是種錯誤嗎?蘭斯洛特,你的邏輯真奇怪。

事實上,愛克菲洛并沒有打算對亞瑟下手。他真的已經厭煩了,這種永無休止的追逐與逼‖迫毫無意義,他追不回來他想要的人,只能在一次次殺戮中把他越推越遠。他更傷害不了蘭斯洛特,每一次對話被戳中痛點的都是他自己,在蘭斯洛特加倍的輕蔑與憎恨上,自己給自己又補上一道傷口。

這樣的行為,真的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愛克菲洛仿佛一個體外的靈魂仔細地審視着自己腐‖敗的軀體,冷漠地下了判‖決。

于是他精心策劃了那個朱斯提提亞血咒,黑魔法裏最嚴酷的誓約咒文。血咒不能更改也不能毀約,締約的雙方要麽履行約定,要麽主動毀約的一方死。他提出的要求是讓蘭斯洛特召喚聖杯,他知道這個要求無論如何不可能達成,蘭斯洛特在他20歲那年離開阿瓦隆,發誓終生不碰祈禱文。因此,如果他想要活下去,他只能采取一種方法。

蘭斯洛特只會考慮殺了他。即使知道殺了魔法師也不能結束咒文,蘭斯洛特仍然會這麽決定,而那正是愛克菲洛所要的結果。

——就像他自己說的,被蘭斯洛特殺死,或者和他一起滅亡。

他早就不再奢求安息。

當卡默洛特的軍隊殺進愛丁堡,蘭斯洛特來到他面前時,愛克菲洛終于感到了久違的釋然。那把被稱為“小聖器”的劍從他的胸口刺進去,蘭斯洛特以為他會躲,然而他沒有。他上前一步,抓‖住了蘭斯洛特無力地垂落在身體一側的左手。

毀約的咒文從他口中飛快地念出,黑色精神力進入魔法陣,擊碎了鮮血結成的誓約。朱斯提提亞女神必定要懲罰藐視法律的人,擅自撕毀最強誓約的魔法師,也必然要受到誓約嚴酷的報複。愛克菲洛在締結誓約時以自己全部精神力作為燔祭,此刻他毀約,他的燔祭就要被奪去。所有人都知道,對魔法師來說,精神力是和生命同等重要的東西。

因此愛克菲洛必死。

被有小聖器之稱的阿隆戴特當胸刺穿,愛克菲洛感覺淨化力在聖光中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像白熾的火焰,将他每一絲黑色精神力、每一縷浸泡着黑魔法的血肉都紛紛蒸發淨盡。與此同時,蘭斯洛特手臂上的魔法陣被他的精神力溶解,血咒解除,失去的血肉與生命開始複原。而毀誓的代價帶走魔法師越來越多的生命力。愛克菲洛看見蘭斯洛特驚愕的表情,不禁最後一次感到無與倫比的愉快。

終于結束了,他高興地想,我終于不用再忍受這一切了。

蘭斯洛特親手處死他,卻沒想到他會救自己。魔法師的面容因為生命的飛速流逝而變得可怖,然而他靈魂露出的微笑美麗一如在薩溫節的篝火之夜裏。

蘭斯洛特,他想,你大概會永遠記住這一天吧?正如即使到了現在,我依然記得在曾經的雪後稀薄的陽光下,你淡然而溫暖的笑容。你能明白嗎?我們之間發生的這一切,歸根結底,只是我愛你而已。

——你大概永遠也不屑于明白吧。

聖器和黑魔法耗盡了他最後的一切,白色的身影在同樣的白光中灰飛煙滅。愛克菲洛握在蘭斯洛特手腕上的那只手,直到化成飛灰才離開。

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蘭斯洛特,他祈禱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希望神靈把他留在自己身邊的人,起先把他當做一個路人,後來一直把他當做最大的仇人。還有什麽折磨是比這更為深重的呢?所幸的是,如今他終于永遠告別這些了。

再見,我最愛的人和最恨我的人,再見蘭斯洛特。

永別了。

愛克菲洛,這個可恨而又悲慘的人,他的一生如同一個在茫茫雪原上孤獨行走的旅者,如今終于在雪地裏悄無聲息地倒下了。他身邊的雪是那麽深厚,以至于他最後的嘆息也湮沒其中。白衣與銀發和雪地融為一體,又被無邊風雪所掩蓋,以至于沒有人注意到,他已在無言之中了無痕跡地離去。

他有過同其他人一樣的完整的生命,然而沒有任何人記得。人們只記住了蘇格蘭王的身份,那是名叫“愛克菲洛”的這個整體的一個側面。而那些與他有關的偶然的遇見、隐秘的心動,在一個薩溫節的晚上盡數綻放,又全都匆匆埋葬在了一頂王冠背後。

自入土之日起,再也不見天日。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說,看完番外,大家還是那麽讨厭菲洛同志嗎?(上星期更了菲洛番外就發現掉了收藏……)

作者這周五開始發燒,直到今天上午都很虛,所以導致昨天沒能按時更新,真不好意思><

@蘭斯廚 同學,謝謝你充滿愛意的催更XDD

話說這一章有1.1W,下周就期末考試了作者在此請大家賜予我人品:)

另外,由于作者受了一些刺激,決定接下來放高盧卷正文……我抓緊時間修!請同志們給予支持!!

☆、惡兆

卡默洛特225年初夏,凱、高汶和蘭斯洛特一道從愛丁堡返回卡默洛特。在此之前兩個月,亞瑟已經率軍隊先行班師。

在卡默洛特,安定的生活讓戰争很快從人們記憶力褪去了,平淡的日子日複一日地推進,所有的工作依然像戰争開始之前那樣進行。仿佛時光停留歲月靜好,之前的大半年只是大家集體經歷的一個夢境。

在6月下旬的石廳朝會上,亞瑟提出了将殺死蘇格蘭王的蘭斯洛特晉升為首席騎士的決議。這項提議經過圓桌上的讨論,被确定為“待‖考查”的項目,如果被提名的騎士能通過一個月後舉行的裁決會,則能獲得這一頭銜。蘭斯洛特被要求在一個月後擊敗所有5名由圓桌會議選定的挑戰者——其中包括現任首席騎士凱-伊士林卡。盡管這并不輕松,但他本人很高興能夠一試。

不過并不是每個人都對這個提議感到這麽高興的。那天下午,亞瑟就在白屋收到了梅林對此表示很不贊同的反饋。

在僵硬的氣氛下,書卷的味道都令人感覺壓抑。“我其實有點奇怪,梅林,”長久的沉默後,亞瑟轉過身,“你為什麽要對我所做的關于蘭斯洛特的每一個決定都表示不贊同呢?一個很鮮明的例子就是,我敢肯定,之前慫恿我晉升他為首席的也是你。”

“是這樣。”梅林面無表情地點了一下頭。

亞瑟征詢地挑起眉毛。“所以?發生什麽了?”

梅林看了他一眼,聲調平穩地回擊:“現在您想要晉升他為首席,和當初我慫恿您晉升他為首席的原因一樣嗎?應該是我問問您發生什麽了,陛下。”

“……”亞瑟一瞬間有些羞赧,但很快說:“那不是原因。我不是任人唯親的人。”

“我知道。”梅林飛快地接上,卻在亞瑟以為他還要說更多的時候戛然而止。等了一會兒,亞瑟才不耐煩地說:“大喘氣不是好習慣,大‖法師。”

梅林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遵命,陛下。我只是——需要組織一下語言。”

然後他給亞瑟講了個故事。

卡默洛特173年,康沃爾公爵夫人伊格萊茵-格羅伊斯在丈夫亡故後僅僅一個月,就嫁給了當時的國王烏瑟-潘德拉貢。這場婚禮的規模盛大和準備充分,怎麽看都像早有預謀。為此,伊格萊茵的小女兒墨伽拉斐和母親爆發了激烈的沖突,公爵小姐指控自己的母親和國王聯手謀害了父親,為了成全兩人的私情。她的指控給婚禮蒙上了一絲陰影。

所幸,當時墨伽拉斐的地位跟烏瑟的比起來實在無足輕重,她的話被烏瑟輕易地封‖鎖,婚禮如期舉行。梅林當時所處的地位和今天別無二致,烏瑟十分信任和倚重他,讓他在這場婚禮中擔任了證婚人的角色。儀式過後,進入了宴飲的環節,同時來自各地的大小貴‖族們輪流上前向國王夫婦呈送禮物。梅林就侍立在烏瑟身旁,神色如常地看着貴‖族們流水一樣從眼前過去,直到一個身披藍色鬥篷的年輕女人出現。

梅林看着她,那個女人穿了一件質地精良的藍綢鬥篷,下擺繡着精致的銀色花邊。此時她把兜帽放下,露出一頭柔順的微卷的金發,泛着湖水的柔光,一直垂落到膝彎。梅林感覺有些不妙,尤其是在他看到那女人仿佛別有深意的目光時,不妙的感覺更強烈了起來。

她是誰來着?看着她在賓客中間穿梭,梅林一時間埋怨起自己的健忘。但即使想不起來她是誰,也不妨礙他知道這人很難搞——不知怎麽的,他就是知道。于是他跟烏瑟說:“陛下,我在賓客中發現一張陌生的面孔,有可能是心懷不軌的人。我建議派人将她驅逐出去。”

烏瑟雖然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但在婚禮這樣的特殊時候,還是決定謹慎一些。他随口問了一句:“在哪兒?”

梅林把那個金發女人指給他看,居然就在這同一刻,那個女人精準地望向他。藍紫色的眼睛微微張大,她的紅唇溢出一個笑容,快步分開賓客朝烏瑟走來。大‖法師立刻收回手,飛快地轉身:“我立刻叫人把她帶走。”

但是來不及了,金發女人已經站在了烏瑟面前。當她開口說第一句話時,梅林就恨不得為自己的健忘和拖延撞死在柱子上。

她說:“參見英格蘭與威爾士的君主烏瑟-潘德拉貢陛下,我是阿瓦隆湖上仙女伊拉。”

——我說為什麽想不起來呢,我跟她三百年沒見了啊。迎着烏瑟詭異的目光,這是那一秒鐘梅林的唯一想法。

但是伊拉來卡默洛特幹什麽呢?多年的經驗讓梅林總結出一條道理,凡是和妮慕薇以及她手下的仙女們有關的事情都不怎麽好。伊拉和桃洛麗斯都是阿瓦隆的重臣,如果說後者是大管家,前者就該叫新聞發言人。因為,梅林依然記得,伊拉的視者天賦是看見未來的事情。

“我奉夫人的命令來到卡默洛特,為了帶給您一個忠誠的預言。”阿瓦隆仙女不管梅林內心的波濤洶湧,氣定神閑而仿佛別有深意地繼續。

“王‖後陛下腹中的孩子,”伊拉說,“将會殺死他的母親。”

那一瞬間伊格萊茵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有些驚恐地看了看自己略微‖盧起的肚子。烏瑟雖然沒有那麽誇張,但臉上也立刻布滿了陰雲。梅林站在他們身後,如果不是漫長的生命讓他練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扭曲無比。

妮慕薇,妮慕薇,為什麽你總是帶不來好運氣。

伊拉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人,烏瑟讓她站住,問她怎麽辦。但她卻說:“陛下,我的天賦是看見未來要發生的事情。”說完施施然地微笑行禮,梅林覺得她那一刻的表情都別有深意。

總之宴會的後半段因為她的攪合,新婚夫婦變得心神不寧。最後烏瑟和伊格萊茵決定,這個孩子剛一出生就殺死他,不給他任何擁有力量的機會。

時間一天接一天地過,伊格萊茵的肚子越來越大,她的恐懼也越來越深。她開始後悔自己還是公爵夫人時和烏瑟的私情,人也變得抑郁。烏瑟很久沒見她美麗的妻子笑過了,她獨一無二的金色眼睛中盛滿了憔悴的神情。她甚至在一些神志不清的時候說:“這一定是墨伽拉斐在詛咒我,那個小女巫夜夜都在詛咒她不忠的母親……”那時墨伽拉斐已經離開很久了。

“……我不該嫁給烏瑟,不該有他的孩子……”

在這種自怨自艾的哭泣聲中,伊格萊茵迎來了她生産的日子。烏瑟百般安慰她一切等到明天早上就結束了,也安慰自己等這個孩子一死,他就又能見到自己妻子的笑顏。可是最終,他見到的只有哭泣的嬰孩和妻子蒼白發青的屍體。

伊格萊茵因為難産而死。那個孩子一出生就殺了他的母親,用他自己的生命。

烏瑟試圖奪過那個嬰兒将他摔死在地上,驚恐的侍女抱着孩子飛跑,十分狼狽地躲進了白屋,梅林的居所。“陛下礙于身份沒有追來,但他遲早會,”那個侍女氣喘籲籲,望着梅林的雙眼中噙滿眼淚,“他會殺了王子殿下,還有我。”

“大‖法師,幫幫我。請您保護這個孩子吧。”

後來那個襁褓就被留在了白屋,由幾個侍女輪番過來照料。不過梅林也知道小王子在這裏藏不了多久,他要麽順着烏瑟殺死他,要麽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孩子送出去。他不可能殺死一個孩子,但要把他送到哪裏去呢?梅林着實為這個問題犯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要把孩子送到哪裏才能不被追殺他的父親找到呢?

伊拉別有深意的面容浮現在他腦海裏。阿瓦隆……?

随即他像趕蒼蠅一般揮了揮手。不,還是算了吧。

“您還好嗎,陛下?妻子的離去一定很令您傷心。”動聽的女聲在幽暗的房間中響起,顯得格格不入。

烏瑟擡起頭,騎士王的眼中布滿了陰翳。“你說對了,”他咬牙切齒地說,“可恨的仙女!你來幹什麽,欣賞你工作的成果嗎?”

伊拉有些委屈地說:“您真是誤會我了。既不是我殺了王‖後陛下,又不是我帶給她這個孩子,真要說‘成果’,說是您自己的都更恰當些。”

烏瑟額頭上青筋暴起:“那你那天是來幹什麽?!你為什麽要帶來那樣的壞消息?”

伊拉說:“我的天賦是看到未來,我的任務是讓您知道。陛下,您的兒子将大大的與衆不同,而我奉命讓您知道。”

烏瑟嘲諷道:“以殺害母親的方式來與衆不同嗎?”

不料伊拉居然點頭:“是的,還有毀掉他的親人,他會在他的家族中埋下仇恨的種子,引導出令人悲痛的親族殺戮。但是他也将創造出前所未有的偉大事業,他的成就将是您、您的父親和祖先都所不及的,也是他的後代在某些領域永遠無法達到的。他是一個錯誤,但也将是一位偉人。如此一來,陛下,您真的還要殺他嗎?”

尖銳的問題讓烏瑟沉默了。伊拉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他的回答,于是她準備告辭了。

這次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陛下,昨天我在阿瓦隆見到了您的妻子。她讓我告訴您,她愛您,并且從不後悔嫁給您。”

之後烏瑟對他兒子的追殺暫時停止了,或許伊拉的話真的起到了一些作用。那個孩子順利地受洗定名,被起名為亞瑟-潘德拉貢。烏瑟雖然暫時不再打算殺他,但依然不想見到他。亞瑟王子被寄放在白屋,梅林不得不把房子留給王子和前來哺育、照顧他的絡繹不絕的侍女們,自己鑽進空間魔法去圖清淨。

他在空間魔法裏宅的時間太長,以至于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直到下一次朝會他才出來,一出來就被兩個重磅消息砸得眼冒金星。

“墨格斯出嫁了?”梅林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陛下,您把她嫁給了誰?”

幾天不見,烏瑟仿佛蒼老了許多。“嫁到北方去,一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偏遠的小國家。”

梅林問:“那國家叫什麽?”

烏瑟說:“安達海登。”

聽都沒聽說過。梅林皺起眉頭:“您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伊格萊茵夫人的女兒?即使她不是您的孩子……”

烏瑟伸手制止了他。“不是這個原因,”他盯着地面,“我很喜歡她。我在盡最大努力,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來愛護。但是,”他擡起頭,眼神幽幽地望着梅林,“前些日子那個阿瓦隆仙女又來了。”

梅林一下子緊張起來。“她說了什麽?”

烏瑟嘆了口氣,将伊拉的話原封不動轉給了他。“所以,”梅林說,“您在擔心墨格斯威脅到您,就像伊拉說的那樣。”

騎士王石雕一樣站了良久,最後沉默地點了點頭。

“但是,我依然沒能躲過被仇恨的命運,”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墨伽拉斐聽說她姐姐要遠嫁,特地從歐洲大陸趕回來阻攔我。但她沒趕上,她來的時候墨格斯已經登船走了。為此,以及為了她母親的死,她和我反目成仇。她說我先殺害了她的父親,又間接殺死了她的母親,葬送了她姐姐的一生——她說她要親手殺了我,将來有一天。

“我現在發現那個阿瓦隆仙女說的話真的全部實現了。伊格萊茵因為生亞瑟而死,墨伽拉斐因為伊格萊茵的死引燃了對我的仇恨,還說将來要殺我。我不能想象,将來等在亞瑟面前的将是怎樣更加黑暗的命運?”

“但是……伊拉也說了他生命裏将有您也無法企及的偉大。”梅林說。

烏瑟的神情更加凄涼。“是的,偉大!他會偉大。我身為他的父親,只能成為這種偉大的犧牲。但是或許這沒什麽——假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話;是的,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像她說的一樣。她都已經看到了。”

梅林無言以對。

烏瑟說:“将他送走吧——我是說亞瑟——送到一個值得信任的騎士家族去。讓他在別人的撫養下長大,或許能暫時擺脫籠罩在我們家族上方的陰雲。”

梅林說:“好,我會盡快安排。”說完準備退下。

“你知道這一年多來,讓我感到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麽嗎?是那個仙女說,她在阿瓦隆見到了我的妻子。我無比期待着那一天到來,讓我也去見她。”

烏瑟最後說。

梅林将亞瑟送給愛克托撫養,并且精心策劃了那個16年後的石中劍把戲。彼時烏瑟都已經死了,伊拉也不會再來,墨伽拉斐也許會放下她的仇恨了;也有可能她報仇成功了。總之,等到那個時候,名叫亞瑟的孩子就不會生活在伊拉帶來的壞預言之下了。他在回卡默洛特的時候,一廂情願地這麽認為。

那天夜裏下起了大雨,而伊拉居然就這麽冒雨前來。忽明忽暗的閃電照得她的面頰蒼白,藍紫色眼睛卻無比明亮。“好久不見,涅墨亞之子梅林。我為你帶來最後一個預言。”

梅林繃緊了脊背。“仍然是個惡兆?”

伊拉定定地看着他。“亞瑟-潘德拉貢,你剛剛送走的小王子,會因為聖杯而結束他光輝燦爛的一生。”

大‖法師站起來。“是第二護衛?第二護衛不是在阿瓦隆嗎,你們可以阻止這個!”

伊拉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你的消息太閉塞了,梅林。蘭斯洛特在10年前就叛出阿瓦隆了。”

“……那妮慕薇為什麽不收回他的第二護衛資格?”

“夫人怎麽想的,我也不知道啊。”伊拉說。

梅林攥緊了膝頭的布料。“不行,我不能讓這發生。”他喃喃地說,“因為這個孩子,已經給烏瑟和伊格萊茵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他家族裏的其他人——墨格斯,墨伽拉斐——也因此而蒙上陰影。在傷害了這麽多人之後,如果亞瑟仍然要被聖杯第二護衛殺死,用如此不光彩的方式結束生命,豈不是代表這些人們的痛苦和犧牲都沒有意義了嗎?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伊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看到的事情,誰也無法阻止。但是梅林,我并沒有确切地看到亞瑟是否死于蘭斯洛特的劍下,或許他仍然會有一個光榮的死亡。因此,假如你願意一試,我仍将祝你好運。”她輕輕抱了梅林一下,“再見,涅墨亞之子。別管桃洛麗斯,阿瓦隆随時歡迎你。”

在她離開以後很久,梅林的心頭仍然回響着一個信念,跟外面的雷聲一樣經久不息。

——他要保護亞瑟,讓他登上榮耀的峰頂,再收獲一個光榮的死亡。在此路上,無論是烏瑟、墨伽拉斐還是蘭斯洛特,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所以……這才是你對蘭斯洛特那麽在意的原因。”亞瑟聽完後,沉默了良久才說。

梅林點了點頭。“我不知道伊拉第三個預言到底指什麽,我能想到的只有負責殺戮的聖杯第二護衛。因此我不希望您和他有過多的交集,甚至疏遠一些更好。假如他那次在愛丁堡就死了,那最好不過。”他看到了亞瑟臉上不悅的表情,但不為所動。

隔了一會兒,亞瑟才僵硬地說:“很抱歉,一個月後裁決會将照常舉行。不過,我會……仔細地思考一下你說的話。”

說完他就離開了。

一個月後,已經進入仲夏,蘭斯洛特晉升首席的裁決會如期舉行。等到黃昏時分裁決會結束的時候,準首席已經快累癱在地上了。

“感覺如何啊?”耳邊傳來問話的聲音。

“……你老哥真難搞定。”蘭斯洛特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出亞瑟的笑容。

亞瑟索性也在他身邊坐下。“我記得之前你就抗議過我直接攫升你為首席騎士。現在恭喜你,通過合法認證了。”說着還在蘭斯洛特肩膀上捶了一拳頭。

蘭斯洛特用手蓋住眼睛,露出疲憊但愉快的笑容。亞瑟看着他,想起之前梅林告訴他的話,臉上的輕松神情慢慢就隐去了。

裁決通過三天後,晉升儀式舉行。地點選在當初亞瑟加冕的大廳,大廳很高大,将整個騎士團放進來都綽綽有餘。地板擦得光可鑒人,兩側大理石柱子支撐起高大的拱頂,牆上整齊地排列着兩列高窗,陽光從柱子的間隙灑進大廳,廳內寬敞亮堂。大廳的盡頭是舉行儀式的高臺,從地面上到頂端有九級臺階,現在高臺上站着裁決會上的幾位挑戰者、騎士團長、大‖法師和國王陛下。高臺上方有一扇巨大的尖拱花窗,彩色的玻璃美麗非常。

晉升儀式的程序大抵和騎士受封差不多,蘭斯洛特需要再念一遍誓言,然後由國王親自授給他首席騎士臂章。

授章完畢,亞瑟低頭看着他,低聲說:“蘭斯洛特,我祝願你的長劍永遠指向正義的方向,祝願你的旌旗招展在日出的城牆;我祝願你的生命始終貫徹堅定的信仰,祝願你的離去因榮光而安詳。”

新任的首席騎士執起國王的手,落下自己虔誠的一吻。

蘭斯洛特看着亞瑟的眼睛,他想起自己的願望——他希望跟随一位雄才大略的統‖治者,在沙場上、在殿堂上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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