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只錄入了一個開頭,而且我要開學了
瑰》爆冷,我決定悄沒聲地再來更(zuo)新(si)一章。
聖杯卷的前兩章內容時聖杯及聖血十字家家族史,也就是湖夫人、梅林、蘭斯洛特、依/蘭、加拉哈德等人所在家族的歷史。雖然時間線和正文不同而且有點繞,不過【內容重要】,建議大家還是留心一下。畢竟關系到整個聖杯卷的線索w
閱讀愉快w
【一】
“基督耶稣受難同年,就是那位仁慈的亞利馬太的約瑟,以前他曾從十字架上取下耶稣的聖體,後來他帶領了一大群和他有親屬關系的人們離開了耶路撒冷。他們一路上勤苦的做工,一直走到了一座名叫沙拉斯的城裏……”[1]
這是後世的書上寫的,并且書上還寫,此時的約瑟帶着聖杯。不過他的團隊并沒有描述的那麽形狀可觀,事實上,和他在一起的只有他的妹妹艾妮格、妹‖夫布隆,還有他們夫妻倆的一對兒女,兒子伯缇薩德和女兒伊蓮塔瑞。這五個人一路馬不停蹄地辛勤趕路,偏偏在這時停了下來,不為其他,只因為約瑟年邁的身體恐怕再也撐不住了。他本就已經年老,身染疾病,一路艱辛的趕路消磨掉了他的大多數生命力,終于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于是他們進到沙拉斯城裏,沙拉斯的艾佛萊克王聽說約瑟是基督的門徒,便大大地款待他。伯缇薩德對他請求說:“我的母親和舅舅都已年老,并且旅途勞頓,且讓我們在貴地稍作休憩,給予我的舅舅安享人生一段平靜時光的權利——他的一生從未停止過奔波;等到他的靈魂回歸主的懷抱,我們剩下的人就再次起程。”
沙拉斯王艾佛萊克說:“請便吧,我的兄弟。”于是他們五個就在那地住下了。
約瑟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艾妮格和布隆也都年事已高,伯缇薩德與伊蓮塔瑞兄妹兩個擔負起照顧三位老人的任務,然而他們從來不輕易麻煩別人。伊蓮塔瑞此時尚未出嫁,她的面容皎潔如月亮,秀發深黑若烏檀,她的眼睛比葡萄黑,而牙齒比牛奶還白。她出身富家,然而樸實而勤勞,那些瑣碎而枯燥的工作,她也沒有一件會推辭不幹。
那一天日光晴好,伊蓮塔瑞和侍女一起把洗好的衣服晾上陽臺,那侍女是艾佛萊克派來幫他們的。伊蓮塔瑞站在凳子上,由侍女遞給她一件衣物,她來挂上晾衣杆。艾佛萊克的兒子恰巧路過能看見陽臺的走廊,看到了這一幕,便停了下來。直到所有的衣物都已挂上,伊蓮塔瑞扶着侍女的肩膀從凳子上跳下,輕‖盈地落地。她的黑發在陽光中劃過歡快的弧度,而她落地後揚起的臉,又正正好撞入了走廊上赫提南加的眼中。伊蓮塔瑞愣了一下然後對他露出微笑,赫提南加的心怦然一動,他感覺夏日的陽光落入了他的眼眸。
艾佛萊克年輕的兒子啊,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愛上了遠道而來的旅人姑娘。
約瑟在沙拉斯住了不到三個月,就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他把聖杯交給伯缇薩德,囑咐他說:“你切莫忘了我為什麽而奔波,如今我就要回歸主的懷抱,然而你面前的路依舊很長。你要帶着這盛過基督之血的聖器,到傳聞中那個僻靜的島上去,守護它不被人發覺,直到永遠。”
伯缇薩德說:“我記住了。”
到約瑟快要臨終的那日,艾佛萊克對他發出請求說:“亞利馬太的約瑟啊,您的智慧和友誼是我生命中無上的享受,我為您的到來而無比歡樂,然而又想到您已年邁,就感到憂傷。現在我看您将要和這個世界別了,所以求您能留給我一點作為紀‖念的東西,好使我時時能夠想念着您。”
約瑟答道:“好的,我滿心喜悅地這樣做。您的那只依舊空白的盾牌,請您給我拿過來。”待約瑟将盾接到手裏,他就把自己的手腕刺傷,讓血流不止。接着他用自己的血,在盾牌上畫了一個十字架。然後說道:“現在您可以看看這紀‖念品,是表示着我敬愛您的;這尊敬與愛,永遠和現在一樣新鮮。”
艾佛萊克接過盾牌,看着它,現在它的底色為白,上面畫了血紅的十字。然後他別過臉去,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流下眼淚了。
約瑟死後就葬在沙拉斯,艾佛萊克為自己選定的墓地旁。而伯缇薩德兌現承諾,要帶着他的家人走了。臨走以前,他去見艾佛萊克的妻子伊威,問她說:“尊敬的夫人,請您告訴我,我要向哪裏走才能到一個遠離人世的島呢?”原來他和約瑟一樣,只聽說過這個島,卻不知道它在什麽地方。
艾佛萊克的妻子伊威是個博學多識的貴婦,便對他說:“帶着你的家人向西走吧,到海邊就駕船繼續往西航行,在西邊世界的盡頭,是一座荒僻的小島。但是那裏沒有人居,野獸和荊棘也很多。而因為它太過偏僻,在這裏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說出它的名字和它具體的位置。”
伯缇薩德說:“謝謝您,尊貴的夫人。”然後他就上路了。而赫提南加,艾佛萊克的小兒子,為了他深愛的姑娘伊蓮塔瑞的緣故,也同他們一起踏上了旅程。他的名字此後不再出現在沙拉斯的記載中。
【二】
他們又旅行了數年,駕船穿過很廣大的海洋,沿途有大陸延綿不絕;忽而陸地消失了,他們便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人煙興旺的地帶,不禁都有些期待而又有些惶恐了。最終他們是到了伊威曾經說的荒島上,然而眼前景況與伊威說得又不盡相同。島上沒有陰森的可怖森林,也沒有黑夜裏出沒的猛獸;小島孤立在海中,中央有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泊周圍樹林環繞。隔着淺淺的海峽有一塊陸地,從島上都能看到陸地的輪廓。有人在那裏定居,村子在廣闊的綠色平原上像星子一樣分散,那些分散的村子都用圍欄圍住。
伯缇薩德說:“這裏的環境僻靜而安寧,不會有人找來這裏,我們就在此停下吧。”伊蓮塔瑞、赫提南加和兩位老人也都贊同。
他們在孤島上定居下來,駕船與海對面的居民們頻繁往來,關系友好。對岸的人們說着不同的語言,他們管那個海裏的孤島叫做“阿瓦隆”,意思是“蘋果島”,也叫“玻璃島”,因為那裏的湖泊和綠樹像綠玻璃一樣明淨美麗。
在阿瓦隆的生活過了兩年,艾妮格對伯缇薩德說:“兒啊,自從踏上這座小島,我便感到不對勁起來了。如今我終于能對你訴說,因為我已經明白我的感覺并非臆想。伯缇薩德啊,這個小島上時間是不會流逝的,我現在确信無疑了。”
伯缇薩德問:“為什麽這樣說呢,媽媽?”
艾妮格說:“跟你踏上旅途以來,我越發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加速流逝,怕是很快要去找我的哥哥了。然而抵達阿瓦隆以後,我的生命非但不再加速流逝,反而陷入了靜止:我不會再每天起床時就感到比頭一天晚上更加虛弱,也不會面對湖水發現自己的視野更趨模糊,我感到自己的每一天都與前一天一樣,今天也與我們剛剛來到的時候一樣,不衰老也不年輕,永遠維持在風燭殘年的時候。”
伯缇薩德說:“媽媽,你大概是出現了錯覺吧。阿瓦隆的美麗風景令你的心沉醉了,于是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又過了十年,艾妮格仍然健在,她對伯缇薩德說:“伯缇薩德我的兒子,我一定不是在說謊了。你仔細看看我,和十年前又有什麽變化麽?我的一切都被靜止了。”
伊蓮塔瑞——此時她已經和赫提南加結婚多年,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也對她的哥哥說:“我相信媽媽所言非虛。我看着我的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然而我自己的面容和身形都與十年前沒有任何變化。”
伯缇薩德終于不得不承認:“或許你們說的是對的吧!然而,那又有什麽不好呢?我們能永遠在一起。”
艾妮格憂傷地說:“不,孩子!我不想這樣的生活。駕船送我去對岸吧,那裏有春夏秋冬,也有生老病死。這阿瓦隆一定是仙境了,但讓我回到人世去吧,這樣我就能早日歸向我的造物主,不用在生命最雞肋的時光裏,惶惶不可終日。”
伯缇薩德說:“媽媽,你怎麽會有這樣想法!若你死了,我和妹妹都會感到悲傷!”
艾妮格搖着頭:“伯缇薩德呀,你依舊年輕力壯,因此你巴不得永遠留在你最喜歡的這段生命裏。然而我呢,我已經走完了我的大半生,該安享死亡的寧靜了。死亡在生命力旺‖盛的人看來是莫大的災難和悲傷,正如你此刻所想的;然而在經過一生沉浮起落而耗盡生命力的人眼中,正如我眼中,它是造物主賜予的最後一樣、也是最好的禮物。”
伯缇薩德終于不再說話了。
他和赫提南加用島上的樹木造船,一個月以後船造好了,在對岸的房屋也建好了。他們按照艾妮格的要求,載她和布隆到對岸去。臨行前,老人和孩子都已經上船,伯缇薩德對伊蓮塔瑞說:“上船吧,我的妹妹,和你的丈夫一起,帶着你們的孩子,回到人間的歡笑中去;我留在仙境裏守護聖器。”
伊蓮塔瑞卻搖了搖頭:“哥哥,你難道忘了嗎?你還沒娶親呢。家族的血脈不能在你這一支斷絕,我已經有了孩子,只求你離開以後照顧好他們,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
伯缇薩德愕然:“什麽,難道要你一個女人家留在這空蕩蕩的仙境裏,忍受永生的寂寥嗎?”
赫提南加上前一步,輕輕摟住妻子的肩:“放心去吧,伯缇薩德,我會照顧好我的妻子。”
伯缇薩德說:“怎麽能這樣!你們要西路得和伊琺還不懂事就沒有父母了嗎?”
伊蓮塔瑞微笑,柔聲說:“所以啊,哥哥,你要照顧好我的兒子們啊。”
看着并肩站在阿瓦隆土地上的夫妻,他們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伯缇薩德急躁而無奈,最終忍着骨肉分離的痛苦踏上了離開阿瓦隆的小船。他在船尾劃動船槳,回頭望去,伊蓮塔瑞和赫提南加依舊站在岸邊目送着他們,伊蓮塔瑞的面容漸漸已經看不清晰,只知道她的皮膚依舊皎白如月亮,她的長發依舊深黑如烏檀。她的面上想必有着溫柔而憂傷的笑意吧,仿佛冬日微冷的早晨,和煦而淺淡的晨光。伯缇薩德不忍再看,收回了視線,船上沒有一個人說話,水聲襯托得氣氛更加沉默。
伯缇薩德低下頭,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滑落,年幼的外甥們看着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們以為這次只是和往常一樣;而艾妮格看見了兒子的淚水,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三】
伯缇薩德在對岸住下一年以後,艾妮格和布隆就過世了。他娶了一個當地村莊裏的女子,名叫法玟沙,她有一頭漂亮的黑發,并且和伊蓮塔瑞一樣的善良溫柔,對待西路得和伊琺如同自己的孩子。伯缇薩德在結婚後曾經帶法玟沙回去過一次阿瓦隆,想要給伊蓮塔瑞夫妻見一見;卻因為通往阿瓦隆的海上霧氣濃厚,不得不半途折返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船往阿瓦隆開去。
然而伊蓮塔瑞是知道伯缇薩德娶了妻的,她也知道法玟沙的名字。于是她取出被兩代人小心翼翼保管着的聖杯,那盛過基督的血的聖器響應約瑟,自然也響應繼承約瑟的她。她将聖杯捧在手裏,聖器的光輝自她的指縫間滲出。
“慈愛的父神啊,哈利路亞!我感謝贊美你,你是自有永有的神,你是至高無上的神。你是無所不能的全能神。你是天地的主。
“感謝你讓我主耶稣基督,你的獨生兒子,為代替我的罪,而死在十字架上。更感謝你讓耶稣基督,從死裏複活,給我帶來天國永生的盼望。感謝你讓耶稣基督在你的右邊,感謝你又賜下聖靈來,引導我禱告和成聖。我承認我是個罪人,求你赦免我一切的罪,救我脫離一切的不義;求你管理我的一生,使我成為你所喜悅的人。”
她雙膝跪地,虔誠地捧着聖杯,眉目低垂,聲音寧靜。
“哈利路亞!求父神派來的聖靈運行作工,賜福于伯缇薩德與法玟沙,讓他們免于魔鬼的試探,賜予他們喜悅與寧靜的長生;
“哈利路亞!求父神賜福于法玟沙的族人,以及他們腳下的地,因為那是門徒約瑟的後代伯缇薩德的族人,以及他的國度;賜予這國度安寧的生活與長久的壽歲。”
她的嘴角露出微笑,配合着安詳的眉眼,靜美得就像一幅畫。
“我的禱告言語上,有不合乎你心意的地方,求你饒恕和赦免。然而不要成就我的意思,只要成就你的意思。奉主耶稣的名向父神求。阿門!”
話音落下,聖器響應她的請求,白色的光芒更加明亮,照亮她喜悅的臉龐,仿佛伊蓮塔瑞正被天堂的光籠罩。然後漸漸淡去,直到最後一點光芒消失,似乎就此變成一個普通的金屬杯子,再也沒有神力。
“聖杯的力量消失了。”伊蓮塔瑞從地上站起身,轉身看見赫提南加,“即使是我,也無法再喚起它了。”
“……那麽我們留守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嗎?”
“有啊,”伊蓮塔瑞走到湖邊,把聖杯抛進湖心裏,“等待下一個能喚起聖杯的人來,那個時候我們将去迎接他。”
“那麽他是誰呢?他又什麽時候來呢?”
伊蓮塔瑞愣住了,然後輕輕笑了一下。“或許是基督再臨的時候吧。”
于是歲月在對岸的不列颠島上一年年地流過去了,在阿瓦隆也發生着它的變化。伊蓮塔瑞逐漸發現艾妮格的話是不對的,阿瓦隆的時間并非完全靜止。留在仙境的她的确不再受衰老和病痛的困擾,然而漫長的時間依然會抽離她的生命力,以一種不同于衰老的方式消耗着她的心,并且極其緩慢地進行。
伯缇薩德離開後将近五十年,才又有船靠了阿瓦隆的岸。伊蓮塔瑞很疑惑來的是誰,便走到小島的邊上察看。駕船的是一個青年人,黑色頭發,和伯缇薩德年輕時有七八分像。青年走下船來,望着她,伊蓮塔瑞在四目相對的時候忽然間就明白了這是誰。
“伯缇薩德的兒子……”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叫什麽名字?”
“布瑞莎德,尊敬的夫人,”黑發青年懷抱着一個陶罐向她行禮,然後又擡起頭來,“我猜想,您大概就是我的姑母吧。”
伊蓮塔瑞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太長時間生活在空寂的仙境裏幾乎讓她忘卻了人間的一切,此時那些鮮活的畫面闖入她的心中,不由得撕肝裂膽。“是,我是……”她機械地點頭回答,腦海裏不受控制地翻湧着自己孩子少得可憐的畫面,那時他們還是齊腰高的孩子,在阿瓦隆無憂無慮地玩耍,現在呢?現在大概和布瑞莎德差不多年紀了吧,不,一定比他還要大一些。他們是什麽樣子呢?比布瑞莎德高還是比他矮呢?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很難想起自己孩子的面容,不由得心間一陣尖銳的疼痛,差點暈過去。
“布瑞莎德,你來幹什麽呢?”她好不容易才能用正常的語調詢問。
高大的黑發青年遞上手中的陶罐。“我父親的遺願是把自己安葬在一個叫阿瓦隆的小島上,只可惜他沒來得及告訴我小島在什麽地方。我花了快十年時間找到這裏,現在終于可以把他的骨灰交給他的妹妹了。”
伊蓮塔瑞接過冰冷的陶罐,淚水滑落下臉頰,說不出話來。她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和所有親人的差別,她雖然為他們求得了長久的壽命,然而他們依舊逃不脫死亡的命運。死亡是他們最後的禮物,艾妮格說的,而他們在領取了這份禮物以後,就永遠離開了自己。
布瑞莎德,布瑞莎德的兄弟姐妹們,自己的兒子西路得和伊琺,都是如此。唯一不會離開的大概只有赫提南加了吧,盡管他也日益對看不到止境的生命感到厭倦。
“非常感謝你,”伊蓮塔瑞擦掉腮邊的淚珠,含‖着淚水看着布瑞莎德,“那麽,回去吧,回你的故鄉,家人的身邊。”
“恐怕不行了,夫人,”布瑞莎德虛弱地笑了笑,“我恐怕再也沒有力氣回去了。”
于是伊蓮塔瑞允許布瑞莎德在阿瓦隆休養一段時間,然而或許是長達十年的旅途太過勞累,他很快就死去了。然而他的靈魂脫出身體的束縛,來到伊蓮塔瑞的面前,這多少令伊蓮塔瑞找到一絲希望,再見到哥哥和兒子們的希望。然而布瑞莎德的靈魂停留了一段時間以後,也在伊蓮塔瑞不經意間,消失無蹤了。彼時,他父親的骨灰已經撒入阿瓦隆的土壤,尋不見蹤跡。
又幾年後,阿瓦隆的福祉抵擋不住赫提南加對生命的厭倦,他在親吻了伊蓮塔瑞的手後,沉沉地睡去了。直到死,他都是當年在沙拉斯的回廊上、偶遇見陽臺上的伊蓮塔瑞時的樣子。
阿瓦隆的湖水仿佛青銅鏡面,在廣闊的天地中間,獨獨倒映着伊蓮塔瑞一個人。
☆、序幕 阿瓦隆詩篇(下)
【四】
在伊蓮塔瑞因為永生而痛苦時,時間在阿瓦隆以外的地方依舊在飛快地轉動。伯缇薩德的兒子布瑞莎德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他們是柏娜和伊理安,是法玟沙所生的。柏娜嫁給了伊蓮與卡洛亞的兒子伊利亞,而卡洛亞是赫提南加的哥哥,艾佛萊克的二兒子。
卡洛亞結過兩次婚,他的結發妻瓊麗早逝,留下一個兒子卡洛斯。在瓊麗死後,他又娶了伊蓮。伊蓮的祖上來自高盧,在沙拉斯紮根也只是上一代的事情。卡洛亞與她生下長女夏洛蒂和次子伊利亞以後,就因病死去了。伊蓮于是想帶着兒子和女兒返回祖輩的故鄉高盧,那裏有她家族的親友;不料行船途中被風浪所擾,在不列颠狼狽靠岸。不得已她只好帶着孩子們在陌生的地方艱難求生,正是在這艱難的生活中,伊利亞邂逅了來自聖杯家族的柏娜。
自從約瑟在沙拉斯贈予艾佛萊克盾牌,那面盾牌上的花紋就成了艾佛萊克家族的象征。沙拉斯城裏人人知道盾牌上的十字來自于一位聖徒的血,久而久之,這個家族就被人們稱為“聖血十字家”。在沙拉斯,約瑟與艾佛萊克相鄰長眠;在千裏之外的不列颠島上,他們的後代又奇跡般地相識相愛,結為連理。或許這正是命運的奇妙之處,聖杯家族與聖血十字家的命運之線,還将纏繞在許多處。
柏娜和伊理安死後,他們的靈魂無一例外地到了阿瓦隆,與伊蓮塔瑞相會。伊蓮塔瑞在短暫地享受與後輩們相見的喜悅與新奇感以後,又懷着憂傷回歸到獨自一人的守護中。也是在柏娜和伊理安的靈魂離去後,伊蓮塔瑞發現自己的黑發開始變白。并不是像普通人衰老那樣新長出白色的頭發,而是她本已十分茂密柔順的黑發開始一縷一縷地變成銀白色,而她的面容和皮膚完全沒有衰老的跡象。她想這大概是因為自己的生命力被永生一點點消耗掉的緣故。
在見到柏娜和伊理安後不久,她既高興又悲傷地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們,西路得和伊琺。他們和她記憶裏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都變成了高大英俊的男人,但是在看到母親的時候,流露出的真情依然有孩提時代的影子。
西路得告訴她,他們兄弟兩個娶的妻子恰好是一對姐妹花,他娶了姐姐潘莎,潘莎有一頭麥子一樣的金發。他們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女兒瑪爾托娜繼承了母親的發色,并且發揚光大,她的一頭金發好像金子,又像陽光。瑪爾托娜熱愛大海,最大的夢想就是遠航,或許她的靈魂裏存有祖先漂洋過海的記憶。而她的弟弟涅墨亞是家族裏常見的黑發,性情也如他的祖母一樣,溫和而善良。
伊琺告訴她,他和妻子伯莎只有一個女兒,他們為她起名為妮潘,和瑪爾托娜一樣是不列颠島本土的名字。不過伊琺沒敢告訴母親,瑪爾托娜和妮潘的名字都來源于異教神話,他知道母親是個聖徒的繼承者,堅定地信仰着耶稣基督,他不願讓她不高興。
伊蓮塔瑞聽着兒子們跟她說起這些晚輩們的事情,感到一種錯位的安詳。仿佛她是一位留守家鄉的老祖母,聽着在外打拼回來的兒子們向她訴說着這些年的經歷和有趣的事情。她沉浸在這樣的想象中不願醒來,因為醒來意味着她将看清殘酷的現實:永葆青春的是她,她的兒子們已經衰老死亡,用靈魂在跟她說話。
多好啊,她閉上眼睛微笑着想。然而當她某一次再睜開眼睛時,她的兒子們離開了。
“那樣多好啊,”她閉上眼睛,黑色的睫毛下有淚水溢出,“全能的父神,為什麽要讓我醒來?”
時間又過了很多年。伊琺的女兒妮潘和辛路達結婚,辛路達是伊理安的侄子。他們有兩個女兒,姐姐叫倫狄娅,妹妹叫妮慕薇。妮慕薇完美地繼承了聖杯家族女性的外貌,白‖皙的皮膚烏黑的發,眼睛比葡萄更黑,牙齒比牛奶更白。
西路得的兒子涅墨亞與埃玟麗結婚,有一個獨生子。在他們的上一代,聖杯家族的柏娜嫁給聖血十字家的伊利亞,而伊利亞的同胞姐姐夏洛蒂與不列颠島另一個家族的恰洛結婚,生下一個女兒叫墨瑞。恰洛還有一個哥哥名叫安德烈,安德烈和他妻子莉娜便是埃玟麗的父母。因此,埃玟麗是墨瑞的堂姐,而墨瑞是柏娜的外甥女;埃玟麗與柏娜有親戚關系但無血緣,不過因為她與涅墨亞的婚姻,他們的關系又更密切了起來。埃玟麗與涅墨亞的子嗣不多,只有一個,他的名字叫梅林,是從約瑟起,聖杯家族的第五代。
而涅墨亞的姐姐瑪爾托娜,終于實現了她的夢想,駕船遠航。她告別家鄉和親人,渡海前往高盧,到陌生的土地上去冒險。在高盧,她邂逅了英姿飒爽的埃德加,成為他的妻子。而埃德加的父親不是別人,正是卡洛亞與早逝的瓊麗之子、聖血十字家的卡洛斯。卡洛斯自小與異母的夏洛蒂和伊利亞感情甚篤,在父母雙亡後,他便也萌生了到高盧尋找他們的念頭。于是經過周密的準備,加上天公作美,他到達了高盧;卻不知道弟弟妹妹們因為風浪的緣故,登陸在海峽對岸的不列颠島上了。
卡洛斯孤身一人在高盧,娶了異族的少女伊爾狄科,伊爾狄科有着她族人裏标志性的金發碧眼,她的兒子埃德加也是。埃德加成長在母親的族人中間,沾染了他們尚武的習性,與熱愛冒險的瑪爾托娜相遇後,很快就博得了後者的好感。他們熱烈地相愛了,并誕下子嗣,在這片土地上聖杯家族與聖血十字家再度結合,廣泛地繁衍生息。
許多代以後,他們的子孫遍布高盧各地,其中有一位叫做本維克的羅格裏斯王,他的兒子是湖上騎士蘭斯洛特;還有一位不幸的公主叫做依‖蘭,她與蘭斯洛特生下了日後的聖杯騎士加拉哈德。
這些關于後代們的故事,伊蓮塔瑞都會慢慢知曉;她依舊在甜蜜和痛苦之間徘徊着。然而伴随着相隔的輩分越來越大,子孫們回歸阿瓦隆的靈魂漸漸不能給伊蓮塔瑞帶來太多的喜悅。她的靈魂無時無刻不在渴求着解脫。
全能的父神一定聽到了她苦楚的低訴,因而讓那個名叫妮慕薇的後代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伊蓮塔瑞在聖杯家族的篇章裏所書寫的部分,因為她的到來,就要結束了。
【五】
妮慕薇同梅林一樣是聖杯家族的第五代,他們之間是表姐弟關系。這一代關系比較緊密的是倫狄娅、妮慕薇和梅林,三個人中有兩個加入了德魯伊教。對耶稣基督的信仰,由于在異教的土壤上生存多年,漸漸在聖杯家族中淡薄了。倫狄娅首先成了德魯伊,梅林後來居上,在他成為大德魯伊的那一年僅僅20歲,唯一一個沒有加入德魯伊教的是妮慕薇。她對基督的信仰雖然還不及她的祖輩們百分之一強烈,但至少能夠作為一個不加入異教的理由。
倫狄娅不止一次提出希望妮慕薇加入他們,因為妮慕薇有着超人的天賦,是個人們口中的“視者”。或許聖杯家族在這一代注定不平凡,出了梅林和妮慕薇兩個“視者”,梅林憑借出色的能力年紀輕輕就成了教團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所謂“視者”必然長于“視”,梅林能讀人的心,妮慕薇能看透人的靈魂。同時,在親近并掌控自然方面,他們都有着遠超過常人的天賦。德魯伊教崇拜自然,梅林因此取得了大德魯伊的資格。而妮慕薇利用她對水的親近,開始修習白魔法。她是整個聖杯家族中第一個做這件事的人。
在妮慕薇剛剛懂事的時候,她和家人們一起送別瑪爾托娜揚帆遠去。她因此而萌生了與瑪爾托娜相似的念頭,想要駕船前往陸地所不能達到的地方,而在她的心目中,這個地方竟是祖先的阿瓦隆。到她這一代,聖杯家族對于阿瓦隆的感情已然淡薄,在依然活在世上的年月,人們并不知道還有一位老祖母伊蓮塔瑞在蘋果島青銅綠色的湖面上,翹首以盼他們的到來。他們只傳說,聖杯家族的人們死後靈魂會歸向阿瓦隆,因為阿瓦隆本是他們祖先落腳的地方,也是聖杯的所在。
而妮慕薇說:“我要以活人的身份到達那裏去。”這讓整個家族都知道了她。
在梅林當上大德魯伊的同年,妮慕薇遵循聖杯家族古老的記錄,從英格蘭南岸登船,向西南方航行而去。她的船上備有船槳,不過她并沒有使用它們,而是僅憑着精神力操縱海水,就把自己送到了孤島的岸邊。
當她登上阿瓦隆的時候,她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只見巨大的湖泊占據了小島的絕大多數面積,湖岸被青草覆蓋,環繞着湖泊生長着樹木,樹幹高大,枝葉森幽。她停下船,踏上阿瓦隆的土地,惬意地享受着林間吹來的涼爽的風。島上一個人也沒有,妮慕薇便放任自己的好奇心,往裏走去。
她穿過樹林,來到湖邊,湖上漂浮着薄霧,湖邊矗立着一個小木屋。木屋前有一把椅子,妮慕薇看見一個白衣銀發的婦人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撥‖弄着琴弦。于是她走過去,青草讓她的靠近悄無聲息,琴聲又掩蓋了她的衣物摩擦的聲音。以至于當她輕輕拍了一下那位夫人的肩膀時,那位夫人被驚得劇烈地抖了一下。
妮慕薇接住銀發的夫人差點掉到地上的琴,問道:“夫人,這裏就是阿瓦隆嗎?”
伊蓮塔瑞仰頭看着她,略有些疑惑,回答道:“當然,你的父母是誰呢,我的孩子?”
“我的母親是聖杯家族的妮潘,父親是辛路達,我叫妮慕薇。”妮慕薇回答,同時大膽地推測,“那麽,如果傳說沒有錯,您應當是我的祖先了吧,尊敬的夫人?”
伊蓮塔瑞有些恍然,對答道:“妮潘的女兒……那麽,你是伊琺的外孫女了?”她的眼神有些亮起來,“是啊,我是你的祖先,伊琺正是我的兒子,”說這些話的時候,伊蓮塔瑞的心情十分複雜,她打量着妮慕薇,輕聲問,“為什麽你這麽早就來到這裏呢,妮慕薇?你做了什麽事情呢?”
妮慕薇看着她有些複雜的神情,笑道:“夫人,您仔細看看,我并沒有死去呀。”
伊蓮塔瑞猛然一震,才說:“啊,是了,你剛剛接住了我的琴……天啊,”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妮慕薇這才知道伊蓮塔瑞比自己還要矮小纖瘦,“妮慕薇,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妮慕薇說:“因為我一直向往祖先傳說的緣故。”
伊蓮塔瑞說:“現在你看到了,找到你滿意的東西了嗎?”
妮慕薇說:“是的,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滿意,仙境果然如傳說一般美麗;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不知曉,夫人,請您一定要告訴我,為什麽這裏如此冷清?我祖輩們的靈魂都去了哪裏?”
伊蓮塔瑞被戳中痛處,不由悲從心起:“他們曾經來過,現在又走了。我沒有能力留住他們,在我面前消散以後,他們大概是回到了天國的極樂中吧。”
她的神情讓妮慕薇也感到悲傷,便萌生了留下來陪伴她一些時日的念頭。伊蓮塔瑞默許了她的陪伴,于是妮慕薇在這裏待了大約七天才離開。
妮慕薇回去以後,這次去阿瓦隆的經歷便迅速被大家知曉,然而這陣熱乎勁也很快過去了。不過在妮慕薇,一個念頭卻在此時在她心田裏萌生出來。
之後的十年間,她在阿瓦隆和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