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只錄入了一個開頭,而且我要開學了

沉默的話聽上去有些咬牙切齒,“我做夢也沒想到會是他成為那個席位的主人。而且,我看見他希望找到那個杯子。他知道那可以讓死者複活,他想要複活他父親。”黑衣的大‖法師嗤笑了一聲,“真是可笑極了——一個同自己父親素昧平生的孩子,懷揣着一種愚蠢的、不知所謂的執念,想要一睹父親的真容——真是可笑的天真!”

凱啧了一聲。“你一定要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嗎?”

梅林冷冷地掃了了他一眼。“如果這個加拉哈德真的如他所願讓他的父親複活,那就必然意味着他找到了聖杯并被其承認。由于他此番行動得到了亞瑟的批準,阿瓦隆會将‘觊觎聖器’的罪過歸到他的頭上。那時身為第二護衛的蘭斯洛特複活,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您的弟弟——這樣的安排,您覺得如何?”

面對梅林挑釁一樣的話,凱并沒有生氣,反倒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梅林啊,我覺得你什麽都挺好,除了有些時候腦洞太大,比如說在這件事上。我記得蘭斯洛特還在的時候你就時刻緊繃着神經吧?最後不也沒發生什麽?”

聞言,梅林面上浮現出一絲冷漠的譏诮,看向凱的眼神仿佛在說“等發生了什麽就晚了”。“無論如何,”他轉向亞瑟,“我知道加拉哈德說得很誘人,但我奉勸您不要被其誤導。蘭斯洛特已經死了,就讓他待在他該待的地方吧;不要為一個孩子的私心偏離整個王國的航向。”

凱聳了聳肩,用肢體語言表達了他的不以為然。亞瑟先後接收到來自他們兩個的視線,終于遲緩地開口:“梅林,我有個問題。”

他望着大‖法師的眼睛,神色中是實打實的真誠:“我想知道,為什麽阿瓦隆要執意除掉我?”

短短一個問題竟然問得梅林語塞。他那煙水晶一樣的雙眼中,難得地出現了一片空白的神色。良久之後,他才在來自不同方向的戲谑和認真的目光下,有些羞愧地承認:“……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都在很早以前就全都告訴您了。您出生之前的事,阿瓦隆仙女的預言,以及蘭斯洛特的身份;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交給您來定奪。這之中沒有任何一個證據能證明他一定會殺死您,然而我還是希望,如果有可能,您能盡量遠離他和阿瓦隆。我只是……不希望在您身上存在任何隐患罷了。”

亞瑟出生之前,伊拉曾經帶來三個預言,前兩個都已經實現——這個叫亞瑟的孩子,已經在他所不自知的時候殺害了他的母親、在他的家族中埋下仇恨,但他也已經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國君,帶領他的國家抵達了祖先未嘗達到的輝煌巅峰。梅林只是不希望那第三個預言也成為現實——那個仙女說亞瑟會因聖杯而結束光輝燦爛的一生。

梅林只是覺得,這個孩子的人生之路上有那麽多人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最後才取得了與之相襯的豐碩成果,他不希望這段旅程有一個慘淡的結束。他可以守在亞瑟身邊為他排除來自墨伽娜、阿瓦隆、各個方面的危險,他可以盡己所能将亞瑟送上榮耀的頂峰,但他不能左右亞瑟的意志。如果亞瑟要義無反顧地沖向伊拉暗示的滅亡,他終究無能為力。為此,他要竭力避免那個意志在亞瑟心中生根牢固。

可是事态仍然朝着無可救藥的方向滑去。“我很感謝你,梅林,然而我贊同凱的看法——也許你過慮了。”亞瑟這樣說。

“快阻止這一切!”——這個聲音這樣在梅林心裏叫嚣。他不得不再一次卑鄙地祭出了大殺器——“如果您要複活他,有打算讓他以何面目回到卡默洛特呢?您難道忘記了現實中您的責任嗎?”

凱剛要接話,身後卻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随之飄進來:“打擾各位了,沒想到我來得這麽巧,一推門就聽見與我切身相關的話題。梅林,”她在身後将門關上,“這樣的話難道不該讓我來問嗎?”

突然出現的王‖後讓局勢再一次變得難測起來,屋裏的幾個人一時間都沒摸清她什麽态度。凱起身給她讓座,格尼薇兒微笑道謝,從容地在桌旁坐下。随後她的視線在梅林和亞瑟中間轉了幾圈,定格在了亞瑟身上。“來吧亞瑟,我聽說了加拉哈德的事情,我也很好奇。如果他真的能讓蘭斯洛特複活,你又要怎麽安排呢?”

亞瑟沉吟了一刻,緩緩地開口說:“我不知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在你耳中有多少的可信度,我只能保證在我看來,這是我的承諾。”他看着格尼薇兒的眼睛說,“我不會讓他回到卡默洛特。如今的卡默洛特是我和我的妻子、我的孩子的領地,如果他回來,不管以什麽身份,一定都會引起你們的擔心。因此我會将他隔絕在這座城市之外,讓你們感到絕對的安全。”

格尼薇兒不解地問:“你複活他難道不是為了讓他回到你身邊嗎?”

亞瑟笑了:“你太小看我了,格薇。我希望他能複活,只是出于一個人對舊友的思念,以及對一個意外離開的戰友的惋惜——凡是認識他的人,都為他的死感到不值。那麽如果有機會從頭來過,豈不是很好嗎?”

這是他的真心話,他早就已經這樣決定了。他決定和妻子生育繼承人的時候,他也就決定了離開蘭斯洛特。這并不代表他要将此前種種一頁翻過,相反,他的一切感情都不會改變,只是再也不能讓它們影響現實了。他可以在自己心裏思念故人,可以因回想起過去的種種愉快或悲傷,可以在夜深人靜時孤獨得發狂——然而這一切,終究都只能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在一切外人和蘭斯洛特看來,他們應當就此別過。

這是一個并不好受的決定,然而亞瑟接受了。他知道他該這麽做,也早就決定要做他該做的事情。因為他早就已經很清楚——自從他登上王位以來,責任與情感就從來不能兩全。

“……的确沒有什麽不好。”格尼薇兒看了他一陣,微微搖了搖頭,意味不清。旋即她轉向梅林,又露出了溫柔得體的微笑:“大‖法師,我不得不跟您實話實說,我其實還挺欣賞蘭斯洛特的呢。”

于是在三對一的懸殊差距下,梅林不得不妥協。

第二天,亞瑟召見了加拉哈德,對他說:

“加拉哈德,你将作為我的代表,按照命運對你的安排,前去尋找海外的仙境。你要找到傳說中的大聖器,獲得它的認可,并憑借它複活你的父親。既然這也是你的願望,你就更加應當為實現它而努力。我會在這裏等待你的好消息。”

加拉哈德本以為自己面臨的會是一場費盡口舌的勸說,因為珀西瓦爾之前告訴他的情況并不樂觀;然而此時他準備好的說辭權都沒有了用武之地。他唯一能說的只是——“感謝陛下,我會竭盡所能,完成這個任務。”

于是事就這樣定了。

很快,亞瑟在圓桌會議上宣布了這一決定,卡默洛特的各個零件開始動起來,為即将開始的遠航進行準備。第二年初春,關于阿瓦隆的記載已經整理完備,船只和所有的補給準備就緒,随行的人員也已安排好,所有的騎士、侍從和水手加在一起一共有将近一百人。珀西瓦爾在加拉哈德的指明要求下,作為他的同伴一起參加遠航,他們二人構成了這一次尋找聖器之旅的核心。

在出發之前,亞瑟一行人在布列塔尼舉行了盛大的儀式送別他們。王‖後親自贈給兩名騎士信物,用以聊表她的祝福。她對加拉哈德說:

“願向上帝立誓,決不說謊,你那素未謀面的父親,對你決不是一種辱沒。他是一位了不起的騎士,忠誠、勇敢、出身高貴、嚴守騎士的信條。我看得出來,你與他有着不可言喻的相像之處;因此,加拉哈德啊,在品德與行為上,都成為最優秀、最高尚的人吧。願主保佑你。”

加拉哈德吻了她的手。

在登船的時候,亞瑟跟着他們一直到了碼頭,他站在加拉哈德的旁邊,看着他有條不紊地指揮着各色貨物和人等按照順序上船。末了,所有人都已登上甲板,加拉哈德不得不走了。離開之前,他突然回頭問亞瑟:“您不對我說點什麽嗎?”

亞瑟看着他,明亮的海岸陽光下,他藍色的眼睛仿佛和身後的海面本就是一體。于是亞瑟說:“願我能再見你吧。願上天矜憐我,願為衆人死在十字架的基督引導和保佑你。加拉哈德,我等你的好消息。”

然後金發的年輕人登上了船,舷梯收起,風帆拉滿,滿載着人員、貨物和岸上人們期冀的船只,緩緩地在溫暖的陽光下離岸。

作者有話要說: 上個周末過于忙碌沒能更新,在此向看文的各位致歉><

這一章結束後,加拉哈德部分告一段落,下章墨伽娜夫人登場。好久不見她了真是想念啊!XD

本章結尾處格薇和亞瑟的兩段話都改編自《亞瑟王之死》第十二卷第八章,原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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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後走到加拉哈德身邊,問他是從哪裏來的,又問是什麽國度的人。他告訴了她,說了自己是從哪裏來的。接着,她又說起他,是不是蘭斯洛特的兒子。關于這一點,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王後見他黯然不答,于是說:“願向上帝立誓,決不說謊,你的父親,對你說來,決不可認為辱沒了你;因為他本人确是一位頂了不起的騎士,堅毅、勇敢,出身又是來自世界上最上等的世族,各方的親屬都是王室;因此,你,在你的權力上,你的行為上,應當成為一個最優秀最高尚的人。”她又說:“确實的,你和他實在太相像了。”

【2】“我會能再見到你嗎?但願上天矜憐我,但願為衆人死在十字架的神,引導您來保佑您,以及你們全體的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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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帶感有沒有,果斷改編拿來用了233

☆、墨格斯-奧路維加

在亞瑟和他的騎士團南征北戰的這些年裏,在極北之地被人忽視的角落,另一場角逐正在上演。它看上去或許更佳安靜和溫和,發生在有親屬關系的人們之間;然而事實上,卻是不輸于南方戰場上的冷血和殘酷。

如今的人們回憶起蘇格蘭戰争,就感覺它久遠得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當然就更不會有人記得在20年前愛丁堡城破前夕,一艘兩頭翹起的龍骨長船挂着陌生國家的旗幟駛進了福斯灣。當時在蘇格蘭王宮裏,曾經發生過這樣的對話:

墨伽娜問:“您真的不走嗎?我可以幫您。”

而愛克菲洛說:“夫人,祝您好運。”

于是墨伽娜自己登船離開,在愛丁堡戰役打響前遠離了這是非之地,那時是卡默洛特225年3月。一個多月後,她在北方斯堪的納維亞的沿海靠岸,靠岸的時候碼頭早有幾個人在等待,似乎是恭迎的架勢;然而神情裏事不關己的冷漠卻不可忽視,語言的隔閡更在他們與她之間豎起了一道天塹。

從船上走下來的時候,墨伽娜用一種全新的眼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這裏的所有事物都是她所不熟悉的。這裏的人有着高大的身材,即使是女人也普遍很高;白皙的皮膚和幾乎清一色的金發碧眼,讓他們顯得光輝美麗;然而這裏的建築和人們得衣着比起南方來,卻單調而樸素得多。常見的是金屬打制的飾品,它們的形狀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獸類或兵器,上面雕刻着不仔細看看不清楚的複雜而精致的花紋。墨伽娜坐在馬車裏一路颠簸着駛向內陸,她也不動聲色地沿途觀察一路的風土人情。聽不懂的異鄉語言、從未見過的新奇建築和格外寒冷的氣候都在提醒着她——她如今已遠離故鄉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除了随身攜帶的一點東西,她真的已經是一無所有了。

趕了兩天路以後,馬車終于在第三天的黃昏在一座明顯要繁華得多的城市落腳。墨伽娜注意到這座城市的結構無比規整,一條河将整個城市分為兩半,最中心是高聳的宮殿,四周是低矮的平房,民居或商鋪呈輻射狀向外排開,街道筆直而排列工整。她不由自主地懷着贊嘆的目光朝那座宮殿看去——她相信每一個來到這座城市的人都會被它吸引目光。在河的上方有一座寬闊的橋,宮殿建在整個橋的中央,平靜的河水緩緩從它的腳下流過,此時在夕陽下閃爍着酡紅的波光。宮殿有着高聳入雲的尖頂,從下面仰望時感覺它就要刺破那輪血紅的太陽。此時他們處在背光的一面,晚霞的襯托下宮殿輪廓分明卻漆黑一片,墨伽娜看不清牆上的浮雕,她只能分辨出一個個的向上的拱頂,在窗子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一扇扇窗戶仿佛深藏在暗處的眼睛。

真是令人驚嘆啊,她心想。我親愛的姐姐,這就是你被安排度過餘生的地方嗎?

宮殿裏的一切令人感到莊嚴而沉重。大廳的地面是用木板拼接而成的,支撐扇形拱頂的是兩排沉重的橡木柱,柱頭和柱礎上描着規整的金色花紋,在昏暗的光線裏格外閃亮。在柱子的外面是鑲嵌尖頂窗戶的牆壁,黑色窗棂的花紋看不分明,在墨伽娜眼裏,她們好像附着在窗戶上的某種秘文。此時頭頂上的枝形吊燈還沒有完全亮起,屋裏尚有些昏暗,夕陽的餘晖穿過窗棂落在室內,在地面上鋪了薄薄一層金色的霜。她沿着這層稀少的亮光向大廳中央走去,大廳的盡頭、一扇巨大的帶有花紋的玻璃窗下,并排坐着的兩個人影因為逆光而看不清面容。

然而這不妨礙她對他們做出所有優雅而到位的禮數,她知道雖然自己看不清對方,然而她在他們眼裏可是秋毫畢現。她以一種既能展現出足夠謙卑又能維持住最大限度自尊的、無懈可擊的姿态開口:“萬分感謝您的矜憐,讓我在危難時得蒙收留。安達海登的國王陛下,我祝您和王後永遠順利、安康。”

回答她的是對面一個蒼老的聲音:“我何時說過打算收留你?”

陌生的語言經過翻譯到達墨伽娜耳中,她不由得擡起目光看了一眼王座的方向。年老的國王以一種不歡迎的口吻說:“我與你并無任何瓜葛,是出于王後的請求而接你離開你原先的國家。但我的仁義到此已經盡了,要如何安身立命,随你自己吧。”

墨伽娜瞬間感到自己被蒙騙了,然而現在在別人的地盤上她不好發作什麽。她看向老人旁邊的貴婦,王後的表情同樣看不清晰,墨伽娜只能看到她的裙擺垂落在地面上,毫無生氣地一動也不動。于是她只好忍氣吞聲,以一副蒙恩的态度表達自己的感謝,随後在侍衛的引領下離開了王宮。

她的身影消失在關閉的大門之外,大廳裏那位方才像雕塑一樣的王後才語氣不善地開口:“她是我的妹妹,怎麽叫和您‘毫無瓜葛’?陛下,您此前答應我的,難道不是讓她住在王宮中嗎?”說到後面她的語氣不得不提高,因為國王已經起身離開她,頭也不回地向着大廳的門口走去。王後站在原地,沒能等到她丈夫的任何回答,只有大門重重關上的訇然響聲。王後石青色的眼中,籠罩上一層濃濃的厭惡。

這個此時立在空蕩蕩的大廳裏的黑發婦人,正是墨伽娜的同胞姐姐墨格斯-奧路維加。她們同樣是康沃爾公爵和伊格萊茵的女兒,在父親死後,也都跟着改嫁的母親到了卡默洛特;假如不出意外,墨格斯該是也能同她妹妹一樣分享到一些王族權利的。然而烏瑟出于某些畏懼心理早早地将她遠嫁,把她送到天涯海角的不毛之地,讓她此生再也無法染指故鄉。

因此在她剛剛踏上這片土地時,幾乎要被巨大的絕望壓到崩潰——她無法接受自己從溫暖舒适的、有着柔軟青草地和悠揚笛聲的康沃爾,還有繁華的黃金之城卡默洛特,堕落到這樣一個寒冷、荒僻、貧窮甚至野蠻的地方。

她對烏瑟的仇恨,從那個時候起就種下了,只是礙于遙隔千裏而她又不具備自己妹妹一樣強大的力量,因此無法立刻施加她的報複。

但是如今不一樣了,如今她的妹妹換了一個身份前來,墨格斯-奧路維加在她的眼中讀到的東西讓她會心一笑——墨伽拉斐,你是我妹妹,我清楚你。用你手上那金色的火,把烏瑟那可憎的遺産燒盡吧。

由于費辛的不歡迎,墨伽娜不得不離開王宮,自謀生路。費辛并未把她放在心上,他堅信,一個身無長物的異鄉人一時半會兒很難在這裏站穩腳跟,她又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大概熬不了多長時間。他很希望看到她就此消失無蹤,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的城裏。顯然,他早已看出墨伽娜同墨格斯一樣有容顏不老的“妖術”,因此将自己對妻子的厭惡分毫不差地折射到了她的身上。他一點兒也不希望任何和墨格斯有瓜葛的人再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個多月後,他再派人打探,得到的卻是墨伽娜在城南開了一家醫館,借此安下身來的消息。

一年以後,墨伽娜并沒有如費辛所期望的那樣,在都城裏立不住腳被迫離開。相反她的醫館開得還不錯,甚至有一次,費辛的小兒子在狩獵過程中受傷,宮廷醫師用的傷藥都是從她那裏買來的。(當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點兒,醫師在老國王充滿威壓的眼神下畏畏縮縮地補充。)

無論如何,他都得承認這個女人就此在他的城市裏紮了根這件事了。于是他決定,既然趕不走她,那就要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好——抱着這樣的想法,很快,墨伽娜的店鋪外面就站上了國王派來“保護”她的衛兵。

前來找她買藥的人不由得有些畏懼,也有些疑惑,他們悄悄問她:“喂,夫人,你的門口出了什麽事?為什麽站着國王派來的衛兵?”

墨伽娜露出困擾和為難的神色,欲言又止:“唉,說來話長……不過,即便他是我的姐夫也不能這樣做,”她微皺起眉頭,顯得有些不快,“要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

人們卻關注的是她話裏另一個點。有人驚呼道:“姐夫?你說誰是你的姐夫?”

墨伽娜方才自知失言,連忙敷衍着帶開了話題。不過一些記性好的人把她的話傳了出去,那些她身上的細節,也被眼睛雪亮的人們紛紛揪了出來——

“她有一個箱子,就是她來的時候唯一帶着的那個,你們都注意到了吧?那箱子的八個角是包金的!”

“你确定?大概是黃銅而已吧。不過另一樣東西可是千真萬确,沒錯就是那個——那可是只有富貴人家才有的,我最知道……”

“這些都是次要,難道你們忘了嗎,在她的醫館剛開起來時,她對每一位顧客的态度都是那麽奇怪——那種古怪的禮貌和拿腔拿調的架勢——我們還覺得這人真可笑。現在想來,如果她曾經是個貴族女子,會是那樣的惺惺作态也不奇怪!”

“哎呀哎呀,我們早該看出來的,那位夫人恐怕來歷不一般……”

民衆的想象力總是豐富的,幾個茶餘飯後的時間,關于她的故事就編出了不少的版本。故事的主人公并沒有回應人們好奇的試探,仿佛渾然不覺一般,但這些話語全都一字不落地落進了門口衛兵的耳朵裏。

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國王召見墨伽娜的消息。

時隔一年多,她再次走進了那座矗立在河面中央的尖頂王宮,這一次沒有和顏悅色相待了,橡木門在她身後一關上,費辛的咆哮就從大殿另一頭響起:“你又在搞什麽把戲,懷的什麽居心?最好老老實實都說出來,否則我立刻讓人把你扔到河裏去!”

墨伽娜在心裏感到不屑,她覺得破口大罵和恐吓威脅反倒是最無力的表現。然而這些她并沒有表露出來,就像佯裝不知到費辛在恐懼什麽一樣,仍然謙卑而得體地說:“國王陛下,您真的誤會我了。我并沒有圖謀任何事,那些人的話也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胡亂猜測罷了,不足挂齒。不過,我對您到真的有事相求。”

“你要幹什麽?”費辛的話語裏包裹着濃濃的警惕,墨伽娜幾乎錯覺他那蒼老的軀體裏住了一個擔心別人染指他糖果的孩子。她不由得笑了:“我只是想見一見我姐姐而已。”

“我不會跟她說任何危險的事情——事實上,您想想看,我又能做出什麽危害到您的事情呢?”她兩手一攤,無辜地說,“我身無分文地逃難過來,孤家寡人一個,所有的權力地位都消去了,我那做國王的弟弟也不認我。我已經什麽都不是了。”

“而且,”她不等費辛開口,接着換了一副腔調說,“您要知道,我是個身世悲慘的女人。我的父親被人用毒計殺害了,母親被迫委身于那個兇手,不久也死了。我在那奪走我父母性命的兇手留下的王宮裏過了那麽多年,始終沒逃脫弟弟對我的猜忌,如今更是在那裏連容身之處都沒有了。可以說,整個天底下,我只剩這麽一個姐姐、也就是您的妻子可以挂念了。國王陛下,您難道連這點恩惠都不肯施予我嗎?”

她竭力表現着自己的哀愁與凄苦,那種獨屬于女人的幽怨被拿捏得恰到好處,費辛也稍稍動了恻隐之心,覺得如果對她太無情有失作為男人的胸懷。不過,仍然不能掉以輕心。他粗聲粗氣地說:“收起你的花言巧語吧,它們對我沒用。看在你們是親姐妹的份上,好歹讓你們見上一見。只不過,別妄想在我眼前耍任何花招!”

墨伽娜對他連連感激,于是費辛叫來一個仆人,命他帶她去找王後。“給我盯住了她們,”他當着墨伽娜的面對那個仆人說,“只有10分鐘,時間到了趕也要把她趕走!”

幾分鐘後,在那個仆人的帶領下,墨伽娜來到了王後的書房門外。通報過後,她叫仆人退到一邊,自己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緩緩轉動它将門打開。她似乎能隐約察覺到自己血液流速的加快,心髒的跳動聲也比平常稍微近了些。房間的布置逐漸展露在她眼前,她看見了正把一本書夾上書簽放回書架上的女主人,那個女人有着蒼白的消瘦的手,現在她背朝着她,墨伽娜看見她的黑發盤成一絲不茍的發髻。爾後她轉過身來,深紅色的嘴唇揚起一個優雅而矜持的笑:

“終于見到你了,我的妹妹墨伽拉斐。”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趕在周末結束前發了更新OTZ 提前預告,21號開始作者要去參加考試,因此下個星期【很可能】無法更新,還請各位見諒。23號考完試了就能效率全開了br />

另,久別的墨伽娜夫人再次出現,有沒有人給她撒個花什麽的?(好吧我知道沒人像作者這樣喜歡這個禍害><

☆、昨日重現

假如人的記憶可以提取成畫面和影像、可以時不時拿出來播放的話,大概它們會有各自不同的面貌,然而無一例外令人感到驚奇。有些溫馨而柔軟,有些明亮而绮麗,有些暗淡而憂傷,有些則是命運早早埋下的伏筆。而當今日,穿過滄海桑田的人們如有機會回望他們清晰的昨日,大概在驚奇之餘,還會湧上一絲惆悵吧。

在遙遠的卡默洛特159年,跟随母親到高盧探親的高汶第一次遇見蘭斯洛特的時候,在海對面一個叫康沃爾的地方,那裏有柔軟的青草。有個黑發的小姑娘現在熱衷于一個新游戲,騎着自己制作的一匹粗糙的“馬”,在草地上跑來跑去。

“籲——”她停住了自己的坐騎,優雅地翻身下馬,向着坐在地上的淑女禮貌地伸出手,“這位尊貴的小姐,看起來您像是摔倒了,我有這個榮幸扶您起來嗎?”

“墨伽拉斐!”坐在地上的墨格斯忍無可忍地扔下了手上編了一半的花環,“你太無聊了!”

旁邊的妹妹早就已經笑成了一團。“你不是說嘛,你長大了想嫁給一個‘溫文爾雅,勇敢而多情’的騎士……真是的你是從哪裏看到的那麽酸的詞,哈哈哈……”

“我都說了不讓你告訴爸爸媽媽!”即使現在再提到這件事,墨格斯還會羞得臉一片通紅。她突然從地上跳起來,一把伸出手去要搶過妹妹手裏的道具,沒想到被躲過了。墨伽拉斐險險避開,調頭就跑,她的姐姐在身後追了上去。

“你給我站住!不許跑!”墨格斯的尖叫聲音漸漸跟着她跑遠,墨伽拉斐的大笑更加聽不清晰,只能看到她紅色的裙子随着奔跑飛起來,在天的邊陲就仿佛一團小小的火苗。

十多年之後,在周游列國的蘭斯洛特遇到伊蘭公主的那一年,卡默洛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新年歡宴。觥籌交錯的場合很容易就讓人心情舒暢,酒量大開,不一會兒就醉了。已經成年的墨伽拉斐穿戴了華麗的盛裝,可惜還沒能等到晚宴之後的舞會和誰跳上一支舞,就不得不照顧一不小心喝醉了的父親回房。

“爸爸?爸爸?”她試着搖了搖康沃爾公爵的肩膀,然而對方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沒辦法,她嘆了口氣,只能在別人的幫助下将酩酊大醉的他扶起來,把他的一條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

有人說:“小姐,讓我幫您一起送公爵大人回去吧。”

墨伽拉斐高傲地拒絕了他,然後獨自一人半扛半抱地帶着高大的康沃爾公爵往外走去。感受到一些人瞬間詭異起來的眼神,她在心裏嗤笑了一聲淺薄,不過旋即又有些沾沾自喜:在場的所有人中,有哪個能看出她用了一點點的浮空術呢?在這點小魔法的幫助下,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根本算不得什麽。

不過,大概身為當事人的康沃爾公爵還是能感受到漂浮的不适,剛剛還睡得正酣的他突然睜開了眼睛,還沒等墨伽拉斐開口,不由分說就吐了她一身。吐完了他倒是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留下墨伽拉斐在原地驚愕地看着她完全被糟蹋了的盛裝。

“哦,天吶……”她聽見旁邊幾把扇子背後傳來的竊竊私語聲。墨伽拉斐有些氣惱地扭頭看向宴會上最引人注目的席位,不出所料地看到國王烏瑟和她的母親伊格萊茵有說有笑,伊格萊茵的視線不經意地劃過她的方向,然而似乎又沒看到她,高興地和烏瑟碰了酒杯。她抿了抿嘴唇,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兒,最終決定給她的姐姐留下一個信息,然後轉身扛着父親走了。

或許那次宴會,就是後來所有悲劇的伏筆。那天墨格斯回來以後,告訴她國王同母親令人費解地打得火熱,兩人在舞會上跳了許多支舞,而且烏瑟看起來還意猶未盡。姐妹兩人感到事态不對,在她們的強烈要求下,康沃爾公爵不得不提前離開卡默洛特,盡管他一頭霧水。

墨伽拉斐如此簡單地就安心了,她以為空間上的距離能阻隔一切,幾個月見不到母親,烏瑟就會死了他那條心。事實似乎是如此,烏瑟果然再也沒來找過伊格萊茵,甚至連信都沒寫過一封。

幾個月後爆發了戰争,康沃爾公爵履行他的義務前往戰場,懂一點醫藥學的墨伽拉斐自願跟他一同離開,留墨格斯和伊格萊茵在城堡。

一天晚上,伊格萊茵對着女兒抱怨:“這煩人的戰争啊,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永遠結束?每當它爆發,你父親就必須要去征戰沙場,留我在這裏一無所知地擔驚受怕!唉,真盼望他能早點回來,最好不要受傷!”

墨格斯安慰她:“有墨伽拉斐在父親身邊照顧他,一切都會很好的。信上說再過一個月左右,他就能回來了。”

然而那天晚上,墨格斯被走廊裏輕微卻紛亂的腳步聲驚醒,她披衣起來,探出頭去問走廊裏奔忙的女仆出了什麽事,得到的答複竟然是——“公爵大人回來了!”

她滿腹狐疑地過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正準備問個明白,父親就又走了。對此母親的解釋是:“戰局還很緊張,你父親是忙裏偷閑跑回來的,只是想來看看我,讓我別太擔心。真是的,”她臉頰上浮起一絲少見的羞澀,“挺大歲數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小夥子一樣!”墨格斯哦了一聲,不打算再往下聽。既然有了解釋,她就放棄了傳信給妹妹詢問原委的打算。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僅僅兩天以後,墨伽拉斐就從戰場上回來了。跟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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