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玉清丹中洶湧的靈力沖刷着經脈,江溪兒面色發紅,臉上滲出絲絲細汗,她不知疲倦地盤坐着煉化這些靈力,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

靈氣流轉,猛然間,她睜開眼睛,氣勢已于之前截然不同,現在她的修為是練氣期大圓滿,随時可以築基,算是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

不得不說,江清漪的丹藥質量确實頂尖。

江溪兒估摸着剩下的靈力足夠她一口氣築基,但築基難免會有些動靜,她不想驚動江清漪。

她緩緩站立起身,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力氣,生龍活虎,耳清目明。

她理了理身上帶血的衣裳,好使得自己看上去不這麽狼狽,精美的衣裙前後都被刺穿了一個洞,如今只能将就一下。

與此同時,樂離的身影不斷在門外出現,但距離煉丹房門口又遠了這麽幾步。

江溪兒眼神一暗,看來江清漪又存新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轉機,她現在不受讀檔影響,也不清楚江清漪又輪回了多少次。

整理好後,她輕手輕腳地繞過地上遍布的血跡,沒有去走煉丹房的正門,而是小心翼翼地爬上窗戶,翻了出去。

雖然存檔裏的樂離一心要追殺江清漪,但萬一他察覺不對或是心血來潮突然回頭,那江溪兒就功虧一篑了。

靈力充足,江溪兒手腳比以往靈活輕便許多,她踮着腳尖沿着院牆慢慢移動,想找到江清漪現在的位置。

除了一本基礎功法入門,她沒學過任何別的法術,更別提什麽劍術、隐匿身法。

好在她前世喜歡玩游樂場裏的扔飛镖,自認為技術也算不錯,加上修為的加持,幹擾樂離應該不成問題。

這大概就是暗器傷人?

“你自以為跑得掉?”

江溪兒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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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牆之隔,傳來樂離冰冷的嘲諷,他壓抑怒氣,聲音中滲着毒液。

這個女人确實有幾分本事,怪不得江溪兒把她當做救命稻草。

樂離握着劍的手指節發白,面色扭曲,他居然兩劍都沒有刺中江清漪,真是奇恥大辱。

以江清漪的修為,就算看清劍移動的軌跡,也不該來得及避開,但若說是完全的運氣……

不該如此。

江溪兒緊貼在牆上,輕輕蹲下,躲在轉角的綠植後,探頭探腦地去看。

這樣的隐匿,在築基期修士面前着實僞劣,但樂離專注于面前的江清漪,沒有發現江溪兒。

只見樂離與江清漪兩人在庭中對峙,樂離還是那副陰森可怖的模樣,江清漪背對着江溪兒,看不清神色,但就背影已可以發現她現在自信滿滿,把握十足。

她青絲散開,卻不顯狼狽,手中握着一支綠松石蝴蝶金簪,口中喘着粗氣,可以看出剛才的躲閃已經耗費了她不少力氣。

但她卻絲毫不膽怯,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樂公子可別手下留情,這刺歪了兩劍,是累了乏了?還是修為本就如此低下?”

樂離的出劍确實很快,江清漪明白,光盯着劍,她毫無勝算。

但樂離有一個致命的習慣,他在出劍之前,會不由自主地瞟一眼他要刺的地方,所以全程必須看着樂離的眼睛。

試了千萬次,江清漪現在對樂離的每一個習慣都了如指掌,他眼神一動,就知道他想刺哪,他一提劍,就知道他想用什麽劍式。

假若刺空了,往左躲,樂離會如何接下一招,往右躲,又會如何……

如此種種,她都了然于胸。

只是兩人修為的差距,不允許她一直躲下去。

她也嘗試了不少次搶劍或用簪子偷襲,但至今沒有成功過,一點皮外傷阻止不了樂離,一旦近身,她很容易被反殺。

不過無所謂,她了無懼色地看向樂離的一雙霧瞳,這裏是她的世界,她擁有無數次重來的機會。

終有一次,能在這無盡輪回中破局。

被弱小的獵物嘲諷一番,樂離怒極反笑,下一劍定要将這個女人開膛破肚。

他語氣森然:“既然江小姐這麽有本事,也不知道剛才在煉丹房裏演什麽戲。”

“溪兒,小姐對不起你。”他捏着嗓子,尖聲模仿着江清漪,哭哭啼啼的,又用袖子擦擦眼睛。

江清漪被戳到了痛處,臉色微微一變,沉默不語。

抛棄溪兒的事,對她來說,已經恍如隔世。她也沒有時間細算她在這個輪回中度過了多少時間,但不說一月,大半個月肯定是有的。

樂離見江清漪臉色不好,有些得意:“我可答應了她,要向樂善好施的江小姐報仇啊。”

說完,他提起劍又欲刺向江清漪。

躲在暗處的江溪兒暗道不好,江清漪怎麽呆呆地站在那裏,就不準備跑?

她急急忙忙撿起地上的小石子,運起靈力,将小石子向樂離拿劍的手射去,她也不指望真能打脫樂離的劍,只希望能多拖延幾秒。

石子發出破空之聲,“咻”地向樂離飛去。

劍光一閃,樂離半懸空中的劍軌跡猛然一變,将石子一劍劈為兩半。

這是誰的暗器?蹩腳。

他餘光掃過轉角的草叢,不料看見了那一雙熟悉的眼睛,清澈明亮,似乎要點亮整個黑夜。

江溪兒怎麽會在這裏?她不該在地上等死嗎?

震驚之下,樂離不由得愣了幾秒。

也正是這幾秒,江清漪猛地飛身撲了過來,拼盡全力将發簪刺入樂離胸膛。

胸口一痛,樂離将江清漪一掌拍開,江清漪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鮮血,憤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樂離。

她咬牙切齒道:“這是你提她的代價。”

樂離面色如常,拔出簪子,随手甩到地上,運起能力止住流血,彷佛對這樣的小傷已經習以為常。

江清漪肩上的小光團忽閃忽閃,她正在糾結下一步的動作。

突然,樂離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江清漪雖然有些忿忿沒能如願殺了樂離,但自知要彌補兩人的差距,恐怕還要再重複上千次,也就沒有再讀檔。

見淩冽的目光掃來,躲在綠植裏的江溪兒心頭一驚,樂離恐怕看見她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快速站起身,借着院牆的遮擋向外跑去,因此她也沒看見江清漪偷襲樂離的動作。

一切都必須以保命為上,她不能再被樂離殺一次。

江清漪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她自己會讀檔,到時候江溪兒又溜回來幫她就是了。

江溪兒要是被樂離盯上,她現在可沒有什麽保命的手段。

修為提高,江溪兒腳步輕快,跑起來很是輕松。她時不時回頭看上一兩眼,樂離似乎沒有追上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清漪讀檔把樂離讀回去了。

前面傳來人聲,是幾個侍衛聚在一起聊天。

“你說這可真奇怪,家主大人為何要突然召集我們?”

“閉嘴,莫要妄議。”

“怎麽就叫妄議了?我不在的期間,我本該守着的地方出事了,最後還不是由我負責,難道要我自認倒黴?”

“哪有這麽巧的事,別一天到晚守着個煉丹房就疑神疑鬼的。”

顧不得渾身是血,模樣吓人,江溪兒欣喜地沖過去,求救道:“快去煉丹房,有魔修闖入,小姐出事了。”

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幫江清漪,找些人去幫總是沒問題的。江清漪最多迷惑她為何傷重卻能逃跑,不可能想到她已經不受存讀檔的控制。

“啊?”沒有閑工夫關心江溪兒的傷勢,幾個侍衛慌慌張張地朝煉丹房跑去。

江溪兒的死活算不上什麽,江清漪要是真出事了,那才是項上人頭不保。

“就在煉丹房門口!”江溪兒在後面大喊道。

她不準備跟過去,江溪兒應該半死不活地躺在煉丹房裏,而不是活蹦亂跳地去搬救兵,而且她怕在江清漪一讀檔,她就露餡了。

望着侍衛們的身影,江溪兒思慮着,看樣子江清漪沒有再讀檔了。

她松了一口氣,總算兩人都安全了,樂離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說不定還在找她。

江溪兒避開人群,鑽進一間空屋子,從衣櫃裏翻找出幹淨的衣物換上,又偷偷摸摸地跑回自己的屋子,收拾了些金銀細軟。

現在,她要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離開江家。

天光終于刺破沉悶的黑色天幕,樂離踏進滿是血跡的煉丹房,空無一人。

正中間是一灘血跡,隐約可辨認曾經躺在那裏的人影,血跡向外延伸,長長地到了藥櫃前,而後是幾個朝向窗戶的血腳印。

她跑了。

樂離沒有生氣,反而捂住嘴笑了起來,江溪兒果然很有意思,她恐怕還隐藏了自己的修為。

生死契?他不會用這麽無聊的手段去殺她,他要找到江溪兒,等她提供不了任何新樂子時,再親手殺了她。

但他有預感,江溪兒恐怕永遠不會讓他失望。

華美的房間內,江清漪神情疲憊地坐在椅子上,她回來的路上遇見了那幾個姍姍來遲的侍衛。

她想罵他們:“你們跑哪裏去了?怎麽不再晚點來給我收屍?”

開口卻是:“我沒什麽事,你們去察看一下煉丹房裏吧。”

她沒有顏面在別人面前提起江溪兒,怔怔地盯着桌上冒着熱氣的湯藥,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江溪兒了,哪怕是屍體。

她對不起她,她一想起江溪兒,就想起自己那時的愚蠢、懦弱和狼狽。

衣着華貴、氣宇非凡的青年男子推開門,大步流星走進來,他面色不太好看:“清漪,哥哥已經幫你查清楚了。”

“江溪兒勾結魔修,換了生死契,偷了九轉煉丹爐和一些丹藥。”

“後來心有愧疚,尋了侍衛去救你。”

“現在她已經逃出江家了。”

江清漪一時失手,打翻了藥碗,滾燙的藥液淋到她手上,她似乎渾然不覺,擡眸看向江清流:“她沒受傷?她去找了侍衛?”

江清流盯着妹妹被燙紅的手,遲疑片刻:“那侍衛說她慌慌張張,渾身是血,情況緊急,也沒細看她的傷勢如何,但她動作自然,應該沒有大傷。”

她親眼看着那劍穿胸而過。

江清漪低垂着頭,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神色莫名,開口道:“那想來她确實勾結了魔修,但我們主仆情深,曾經親如姐妹,哥哥就放她走吧,不要追殺她,就讓她自生自滅。”

“清漪當真是這樣想的?”

她長嘆一口氣,疲憊道:“是啊。”

她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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