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望月峰頂的平地空間不大,少年與少女并肩而坐,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夕陽将天際的雲朵染成一片酡紅,江溪兒的面上也暈染着興奮的紅,她眯着一只眼,雙手比作一個照相的姿勢,将快要落山的太陽圈入手中。

“等太陽落山之後,我就會把你拎上來吸收月之精華。”

“其實呢。”她捂着嘴偷笑起來,小聲道:“其實我覺得你那時候紅紅胖胖、軟綿綿的一團,還挺可愛的。”

她的語氣中似乎也帶着一絲醉意,雖然滴酒未沾,但拉着奚澤跑遍後山的暢快讓她頭腦飄飄然,如同醉了酒。

奚澤又湊近了幾分,故作不滿道:“那姐姐是在說我現在不可愛嗎?”

江溪兒扭頭看向他,少年臉上青澀的線條已比她記憶中硬朗許多,或許不能再用可愛來形容了。

她堅定道:“确實,不可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之精華太補,居然長這麽快,她每天都坐在旁邊,怎麽也沒順帶長高些呢?

“啊?”奚澤拉長聲音:“既然不可愛,那姐姐是不是想誇我帥啊?”

真自戀。

江溪兒眼睛一轉,她才不會又誇奚澤,讓他得寸進尺,轉而說道:“湊這麽近幹嘛?想把我擠下去啊?”

“因為我恐高。”奚澤自然而然地接道,又委屈巴巴地瞄了一眼身旁陡峭的山壁:“如果不是姐姐非要拉我來這麽高的地方,我才不會上來。”

她才不信。

隔了一會兒,她又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神游天外的奚澤,問道:“你真的恐高?”

“真的啊。”奚澤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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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騙我。”嘴上這樣說着,江溪兒心裏卻明白,就算奚澤假裝恐高,她也不會在意。

“我從來不騙姐姐。”

“這樣啊。”江溪兒假裝思考了一會,笑着将奚澤又拉近了些:“雖說魔族皮糙肉厚,摔下去也沒事,但是你是個半路出家的魔族,膽子又小,姐姐就勉為其難讓你再靠緊一點好了。”

兩人依偎在一起,東一句西一句地聊着,見夕陽落下,見明月升起。

空曠的山中回蕩着少女的笑聲。

兩人鬧了很久,才總算安靜下來。

江溪兒拉着奚澤游玩了大半日,倒也不覺得勞累,不如說按她現在的作息時間,圓月升起之時,她才覺得一日真正開始。

然而奚澤才醒,需要休息,于是她問道:“你困了嗎?我們回去休息吧。”

奚澤搖搖頭:“我前段時間睡了這麽久,現在哪裏睡得着。”

月光下晶瑩的紅眸中映出少女溫柔的面容,他不想回去,他知道江溪兒回去也睡不着。

他也不想裝睡,就算江溪兒在一旁整夜守着他,他也不想,因為那樣他只能聽見她的呼吸,卻不能睜眼看她的模樣。

他很貪心,他想看着少女安穩的睡顏,聽她悠揚綿長的呼吸聲,直到新的一日。

盡管恢複神智以來,他已經在竹籃裏,透過縫隙見過許多次這樣美滿的景象,但即使再來成千上百次,他也不會厭倦。

月明星稀,少女眼中卻彷佛閃耀着萬千星河,或者說,正是眼前的少女太過耀眼,才讓今夜的月色顯得黯淡。

她輕輕笑了笑,似乎對這種回答不算意外。

今日的驚喜來得太猛太急,江溪兒的腦子已經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聲帶開始獨自行動,說出些自己也難以理解的胡話。

怎麽能慫恿一個病人熬夜呢?可她就是這麽說了。

“既然你不想休息,那你想看日出嗎?你和我,在望月峰,看日出,聽起來是不是很有意思?”

“想啊,确實很有意思。”

盡管他對日出沒有半點興趣,有意思的是眼前人。

“那我們就一直坐在這裏,等到了日出再回去,不準修煉打發時間,只能幹坐着。”

“先睡着的那個人有懲罰嗎?”奚澤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的笑。

江溪兒當然也捕捉到了這絲笑意,她捂嘴笑了起來,另一只手對着奚澤指指點點道:“你還挺有自信,連贏家的獎勵都想好了。唔……讓我想想。”

“你要是輸了,就當我練習浮空咒的實驗品。我要是輸了……”

“你要是輸了,就從明天開始自己動手在院子旁搭一間竹屋。如果前輩不介意,我們以後就定居在這裏。”奚澤接道。

搭房子嗎?江溪兒一愣,這段時間,她從未想過這件事,她只是簡單地在竹棚下鋪一條毛毯,将這裏當作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

但是這樣的生活也未嘗不可。

她勾起嘴角:“如果這樣,我要把你的懲罰改一改,你輸了,就一邊陪我練法咒,一邊幫我搭房子。”

“如果是平局呢?”

“那這兩件事我們都一起做。”

最後自然是平局,文碧桐當然也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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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溪兒和奚澤沒有一個人知道搭建一間竹屋的具體流程,但憑着直覺在竹棚上擴建還是弄得有模有樣。

這也得歸功于江溪兒在千清塔裏學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法咒,這個地方不牢?來個法咒加固一下。那個地方有問題?先回憶回憶有沒有派得上用場的法咒。

這日,江溪兒正在竹子上畫着防腐的法陣,她手中筆一頓,忽然吐槽道:“之前在千清宗,我花錢請人建的瓦房,我一天都還沒住上,就與我無關了。”

院子裏的奚澤手上捏着樹枝,對着一張符咒在地上心不在焉地練習着水訣。

江溪兒想試試她在屋頂上憑着記憶畫的防水咒是否管用,就勒令奚澤快些學會水訣,兩人好試驗一番,奚澤也只能不情不願地依着她對着萬清宗的符咒學起來。

聽見江溪兒的話,他裝作漫不經心道:“沒關系吧,師父他們回去之後還可以住的。”

“你說我要不要喬裝打扮一番,去山腳找人幫我送封信回千清宗?信裏就寫,我已經找到你了。”

江溪兒突然說道,畢竟她能去外域找奚澤,黎十也幫了不少忙。

雖然心中還是忌憚黎十會對變為魔族的奚澤不利,但江溪兒想着只是傳封信回去,他也不會知道信是從哪裏來的,更不會知道奚澤已經是魔族了,應該很安全。

姐姐給黎十報平安有什麽意思?

奚澤心中醋溜溜的,斟酌着措辭道:“可是姐姐不是說他當時後退了一步,沒有遵守兩人一起進入外域的約定?他這樣的舉動,不是很奇怪、很難以解釋嗎?”

他有些氣憤道:“姐姐一個人來找我多危險啊,誰知道他是不是臨陣退縮了?我不想姐姐給他寫信。”

“當然了,如果姐姐偏要說覺得師兄不是這樣的人,我也沒有辦法。姐姐就當作我小氣吧。”

這一句話直接将正欲開口為黎十辯解的江溪兒堵住了,她确實想說黎十應該不是這樣的人,但她也解釋不了為何那日黎十突然後退半步。

“那我們就不寫信回千清宗了,反正我們也不會回去。”

本就是一時心血來潮生出的一個小小的念頭,并沒有非做不可的執念,江溪兒放棄得倒是很幹脆。

奚澤卻還是放心不下,誰知道江溪兒哪天會不會又提起黎十這種掃興的家夥。

不如就把黎十的真實身份想個辦法透露給姐姐?順便試試姐姐對被騙的接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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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日,深居簡出的文碧桐終于出了一次房門,這時江溪兒與奚澤兩人造型古怪的竹屋工程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了。

奚澤眼睛餘光掃過文碧桐,她正饒有興致地看着在竹屋旁忙前忙後的兩人,一看就不介意自己的生活中再多點樂子。

他傳音過去:“前輩,可以幫我一個小小的忙嗎?”

文碧桐好笑地看了一眼背對着她,裝作一本正經做事的幼年天魔,回道:“看在你這麽有禮貌,知道不直接進屋打擾我的份上,你說吧。”

……

落完最後一筆,江溪兒松了一口氣,她總算完成了對竹屋的加固。

之前沒想到奚澤一個初學者的水訣威力竟有這麽大,差點就讓竹屋還沒落成就成了危房。

江溪兒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涼風陣陣,吹得人心曠神怡,她轉身準備坐着休息休息,卻見到了不知什麽時候不聲不響站在身後的文碧桐。

她面上一陣羞赧,急忙行禮道:“前輩!”

奚澤也似乎才反應過來,有模有樣地學着叫道:“前輩。”

文碧桐輕輕一笑,擺手示意不必在意自己:“我只是出來看看,不必在意我。”

怎麽可能不在意?被一個實力強悍、高深莫測的前輩在一旁看着,江溪兒有些不适應,不知道自己是該休息還是繼續工作,或者介紹介紹這幾天的進展?

奚澤卻彷佛完全不在意,直接走過來要給江溪兒擦擦汗,順便自責地說道:“姐姐,我仔細想了一想,前幾天我太不懂事了。”

“怎麽了?”江溪兒眉間微蹙,努力回憶着奚澤說的是什麽事,在她的印象裏,奚澤不是每天都乖乖的嗎?

“唉。”少年垂眸,嘆息道:“就是姐姐說寫信的那件事,畢竟黎十師兄确實幫了很多忙,通知他一聲也是應該的……”

文碧桐清清嗓子,這家夥還真是當場就開始演起來了。

她配合道:“黎十?這個名字,我略有耳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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