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見天坐落于山谷之中,靠着山,但那山是禁山,不可進入,宗門規模的擴張難免受了限制。
也許就是因為地形的緣故,不見天宗門的邊界與附近的城鎮混雜在一處,相比高山之上的萬清宗,更給修士們平易近人之感。
不見天宗主又以樂善好施聞名于上三千界,這讓不少修士即使一次入門考核被拒了,也有膽子再來個十次、八次,說不定哪次換了一個招生的長老,自己就能被收進去享受大宗門的待遇。
今日,不見天的宗門前人頭攢動,前來檢測資質的隊伍猶如一條游動的長龍,不僅有附近的農戶、商人家年幼的孩子,也有略有修為的修士,甚至還有些毫無靈力的中老年人。
維持秩序的弟子挨個挨個地查看過去,對着混在隊伍裏的人大聲呵斥道:“過去過去,你這麽大年歲了還沒引氣入體,不用測也知道沒天賦。”
有的人自知只是來湊熱鬧、看運氣,被呵斥後就悻悻然離去,但有的人卻不撞南牆不死心,梗着脖子硬要站在隊伍中。
還嗆道:“五十年前我因資質不行沒能進入外門,當時正巧路過的葉宗主卻鼓勵我不要放棄,努力修煉,争取早日引氣入體。我每五年來檢測一次,又怎麽就不行了?”
弟子嘴裏罵罵咧咧,卻也不敢動手驅趕,誰叫他們宗主宅心仁厚,下了命令不得對附近百姓動粗,就是苦了他們這些負責檢測的弟子,工作量劇增。
最可怕的是,宗主廣開言路,每月都要去附近城鎮拜訪,聽聽百姓們的意見,若是有人投訴說哪個弟子不好,仗勢欺人,那個弟子鐵定會被叫去教育一番。
宗主也不會打人罵人,就是讓人站在那裏,苦口婆心地勸導上幾天幾夜,最後還要笑眯眯地問道:“你懂了嗎?”
比直接被抓去刑堂受罰還可怕。
高臺之上,立着一個蓄着小胡須的中年男人,目光如電,掃視着那一串長隊,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他就是此次負責招生的長老孟遠亭。
他定睛一看,隊伍中站着一個相貌平平、毫無特點的中年人,但這個人即便化成了灰,他也能一眼認出來。
“哼。”他冷哼一聲,大喝道:“黎元洲!你來幹什麽?”
他聲音之大有如雷鳴,但嘈雜的人群似乎對這個聲響無知無覺,人群之中,唯有黎二擡起頭,精準地找到了高臺上孟遠亭的身影。
黎二一聲嘆息,抹了一下臉上的僞裝,都好好的,沒掉啊。怎麽就偏偏遇見了一個老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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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幾百年前在無數個秘境裏遇見過,當時黎二仗着年紀大,修為又比孟遠亭高,為了機緣不知道把他揍了多少次,從此就被記恨上了。
後來黎二的修為沒有進展,現在兩人都是元嬰期,倒是不相上下了。
他索性脫去僞裝,飛身躍上高臺。
“我最近想收徒弟,過來找找有沒有好苗子。”
孟遠亭嗤笑一聲,諷刺道:“那我是不是要迎你進不見天,讓你好好挑選,以免你壽元将近,後繼無人啊。”
“如果可以,那是再好不過了。”黎二無所謂道。
這句話倒是把孟遠亭嗆住了,幾百年不見,老對手修為不長,光長了臉皮。
他愠怒地招來一位弟子,吩咐道:“把這位萬清宗的客人帶回去好好招待,畢竟他這輩子恐怕是最後一次來了。”
面對如此羞辱,黎二也不怒不惱,樂呵呵地跟着那膽戰心驚的弟子後面,他這次為了找到江溪兒,也算是拉下了老臉,只盼不會無功而返。
黎十說,他根據空間裂隙的位置推斷,江溪兒應當就在這一帶區域。
黎二和樂離兩個人已經翻遍了周遭所有的地方,就連別人的小宗門也偷偷潛入進去一探究竟,但都沒見到江溪兒的身影。
如今就差這不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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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建造之時,江溪兒就已把竹屋的居室分為了兩個區域,由一面竹牆隔起來,一邊是她的,一邊是奚澤的。
可惜現在名義上是一人睡一邊,實際用途上卻變成了一邊是睡覺的,一邊是修煉的。
今天,她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事物還是奚澤的一張大臉,見怪不怪,都快要習慣了。
不得不說奚澤确實生得不錯,若他稍微醜一點,江溪兒恐怕就會吓得直接一巴掌呼上去,而不是邊感嘆着這人皮膚真好,邊在迷迷糊糊的腦子裏找着這人是誰。
奚澤就像她以前養的寵物狗似的,早晨一醒就大搖大擺地跳上床,坐在枕頭上凝視着熟睡的主人,見人醒了就熱情地撲上去。
她摸了摸身旁的毯子,似乎是冷的,沒有別人睡過,但幾次交鋒下來,她已知道奚澤詭計多端,說不定這次又是半夜偷溜過來,又提前起床,制造自己才來的假象。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你都這麽大了,還不能自己睡?”
奚澤坐直身體,無辜道:“姐姐起來得晚,我過來看看而已,不要冤枉我。”
江溪兒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這家夥是非要兩人開始進行起床比賽?有兩次她提前醒了,剛好把在旁邊睡得傻乎乎的奚澤逮個正着。
如果不是見他睡得香,不忍心打擾,肯定會把他拖回自己的房間。
其實江溪兒不知道,她這是又被奚澤騙了。
奚澤哪裏需要睡覺,他是察覺到江溪兒有動靜,故意裝睡。
奚澤有理有據地為自己争取機會道:“我們之前在千清宗就是睡一張床上的呀,而且前輩說了,她院子裏埋了許多骷髅,這裏又很寂靜,我害怕嘛。”
“我們現在為什麽不能睡一間房呢?”
“因為你睡姿不好,半夜踹我。”江溪兒找着借口。
她扭頭,不去看奚澤水汪汪的狗狗眼攻擊,害怕自己心軟。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奚澤撇撇嘴,妥協道:“那好吧。”
其實他們兩人心中都清楚,奚澤這是嘴上答應,堅決不改。
第一眼看見奚澤,訓斥幾句,似乎已經成了江溪兒每日早起的流程,是一套無聊的流程,但少了這套流程,江溪兒會覺得自己最後一點當姐姐的尊嚴也沒了。
她突然堅持要求兩人分開睡,原因就是奚澤長高後,她無法再将他當成小孩子一般對待,也就是說,她以前單純認為奚澤是弟弟,弟弟就是弟弟,但現在卻恍然發現就算是弟弟,奚澤也是異性。
反正,她就是覺得兩人睡一個房間裏奇奇怪怪的,要嚴詞拒絕。
不過她現在是沒有半點威信就是了,奚澤不聽話最多說他幾句,或許再過幾天奚澤就敢光明正大過來,說不定到時候她也已經向生活低頭,懶得教訓奚澤了。
但是現在嘛,還是要享受一會當着姐姐作威作福的感覺。
“你昨天晚上肯定又偷偷跑進來了,所以我要罰你去捉四條魚,當作我法咒的練習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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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門有規定,我不能、不能進去啊,再過去幾步就是禁地,我、我是真的不能帶您進去啊。”
一個不見天的外門弟子癱軟在地上,涕泗橫流,伏在少年腳下求饒着。
望向後山郁郁蔥蔥的叢林。
又将視線移回腳下吓得屁滾尿流的沒出息家夥,樂離手中之劍随意穿過了那人的手掌。
一聲哀嚎,血液滲入泥土之中。
他笑得殘忍又暢快,肆意暴露出自己魔修的本性,這段時間在黎二身旁裝得太久,實在是累。
鮮血、尖叫、疼痛……自記事以來就伴随着他的東西,無法舍棄。
“你們的後山禁地,是指那一片樹林?”
弟子忍着劇痛,顫顫巍巍地回道:“對。”
“為什麽那是禁地?”
“我……我只是一個外門弟子,我也不知道啊。應該……應該是因為裏面很險惡吧。”
“萬一是裏面藏着什麽秘寶呢?”少年好奇道。
見那弟子一愣,他的語氣又忽然變得溫柔,霧瞳中卻滿是輕蔑與嘲諷,說道:“多謝,你不會将今日的事說出去吧?”
“不會不會。”弟子連忙保證道。
“太好了,那你走吧。”
下一秒,欣喜逃跑的弟子軀體轟然倒地。
樂離輕巧地拔出劍,對着滿臉不可置信的弟子嘲笑道:“我又沒說我不會改變主意。”
垂死的弟子仍在地上掙紮,喉嚨中發出“嗬嗬”聲。
又是一劍,他徹底沒有了聲息,一命嗚呼。
樂離擦拭去劍上鮮血,以一種商量的口氣對着屍體愉悅道:“今天我心情不錯,就給你一個痛快吧。”
說罷,便轉身離去。
黎二的計策是兵分兩路,他從正門混進去,而樂離直接去人煙稀少的禁地。
但是他怎麽可能老老實實地進去找江溪兒?
盡管未知的危險迷人又刺激,但他不會蠢到去做必死之事,為了報答江清流的救命之恩就搭上小命。
現在江溪兒肯定不會是孤身一人,身旁說不定就站着那位想殺了他的“江溪兒”。
這般危險的事情,還是等過幾日他的便宜師父來做吧,他都已經幫忙把路探好了,實在是難得的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