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得張望四周,買票時被帶到了火車警務室,說往新疆的火車票要審查後才能買,讓他們在這裏吹風扇、吃棒冰。
門外來了兩位穿綠警服、戴大沿帽的民警在和候車服務員交談,他心底有些發慌,低聲問梁鹂:“剛才那個阿姨和你說什麽?”
梁鹂老實回答:“她問我家住哪裏,有什麽人,各叫什麽名字,在哪裏工作。”
“你都說了?”
梁鹂點點頭:“不說就不能買火車票。”
糟糕,暴露了!陳宏森透過窗戶玻璃看見走道來了一大群人,其中就有他的姆媽,“騰”的跳起來,飛快地藏到桌肚裏,朝梁鹂比個噤聲的手勢。
梁鹂還沒反應過來,候車室的門“呯”一把推開,沈家媽和沈曉軍奔進來,後跟着陳母及宏森的姐姐雪琴,喬母,還有小姨寶珍和她的男朋友趙慶文。
梁鹂的綠豆棒冰差點掉在地上,沈家媽拉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見得完好,又一把摟進懷裏,落下眼淚水:“侬吓死外婆啦!”她又氣又急,話噎在嗓子眼講不出。
沈曉軍也鮮少嚴肅道:“阿鹂,怎麽可以招呼不打就自說自話地跑了!這是去新疆,不是去青浦崇明,一萬多裏路,做火車要六天五夜,你吃啥喝啥,人心險惡,遇到壞人騙子把你拐賣脫,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和弟弟了。”沈家媽愈發傷心:“侬有個三長兩短,我哪能和大女交待啊,我也不活了。”
喬母和車站服務員打聽過了,走近來風言冷語:“若不是有人給出火車票銅钿,阿鹂也沒各種心思。”
陳母早成了火藥桶,此時一點就炸,咬緊牙關怒狠狠大吼:“陳宏森,小赤佬,滾出來!”
陳宏森正豎耳聽着,唬得一哆嗦,姆媽聲音語調同往常不一般,往常是小打小鬧,今朝看來要動真格了。
雪琴拉住陳母勸說:“有啥事體回去再講,在此地塊鬧不體面!”陳母在氣頭上,把手一甩:“不出來是吧,待我尋到收侬骨頭教訓。”彎腰鞠背開始尋找。
梁鹂也哭起來,把棒冰咂一口,要化了,含着甜水嗚嗚咽咽道:“劉叔叔講過幾天來接我回新疆,他把我忘了。可姆媽爸爸還有弟弟在等我回去呢!我要回去幫喬宇把獎狀和信交給他爸爸,我還要給舅媽打子母河水生寶寶。可外婆就不讓我走!還罵我是喂不熟的小白眼狼,我讨厭外婆!”
“別看年紀小小,心裏門清!下趟可不敢亂講話!”一群人真是哭笑不得。
陳宏森這邊如臨大敵,凝神摒氣細聽,眼角餘光突然瞟見姆媽被電風扇吹動的百褶裙擺,說時遲那時快,彎腰一個箭步從桌肚中竄出,擦着姆媽胳臂奪路而逃,往阿姐跟前躲,陳母被撞的趔趄,唬了一大跳,怒向膽邊生,脫下一只高跟鞋瞄準他的背影用力擲去,雪琴生怕弟弟受傷,連忙護住他,趙慶文正和寶珍說話,眼見鞋子朝雪琴飛過來,他是醫生,曉得厲害輕重,一把握住雪琴的胳臂拉到自己身前,鞋子拍打他的脊背,跟尖隔着襯衣戳進肉裏,他悶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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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夠了沒有,這裏是什麽地方!”兩位民警皺起眉訓斥,衆人不敢再多話,寶珍撿起高跟鞋送給陳母,黑尖頭拼珠白羊皮,很精致貴氣,一看就是外國貨,鞋內裏印着“chanel”。
一位年輕民警做筆錄,另一位老成的訊問梁鹂和陳宏森,一番盤問下來情節輕微。他摸摸梁鹂的頭道:“以後無論往哪裏去都要告訴家人,不能擅自行動,你看外婆舅舅小姨為了你都急壞了,接到電話就跑來,怕你遇到壞人遭遇危險。她們都很愛你,你也要愛她們,聽到沒有?”小孩子對警察叔叔的畏懼與生俱來,梁麗乖乖地點頭。
他看向陳母有些不是滋味,一個小學生就有上百的零用銅钿,快趕上他一個月的工钿了,人比人氣死人。
又道:“以在不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年代,不要一來就打打殺殺!要好好講道理,講明他這樣做的危害性,認清不能義氣用事,會适得其反!”又清咳一嗓子:“零用銅钿嘛也要适度,喛,我就一提,家長自己掂量。”他拿過筆錄看看,讓出代表簽字,這樁事就此了結。
陳母看向陳宏森,滿眼火花,後槽牙咬得咯吱響:“待我回去收拾侬!”陳宏森躲到雪琴身邊怕怕道:“警察叔叔讓姆媽好好講道理。”
“講道理侬聽不啦!對付侬就要因材施教,揍就一個字!”陳母見民警轉過頭來,忙壓低了嗓門:“零用銅钿全部上交!休想再有!”
陳宏森只覺耳邊打了炸雷一般,想讓阿姐求情,雪琴卻一直很沉默,方才趙慶文握住她手臂那處還在隐隐發燙,鼻息間皆是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寶珍輕聲嘀咕:“侬倒是挺會英雄救美!痛不痛?”
趙慶文道:“打我身上還好,打到侬小姊妹身上就是傷。”他的 BB 機響了,掏出來看:“我還有臺手術,得趕回醫院去。”去和沈家媽她們道別,看了雪琴泛起羞紅的臉頰一眼,笑了笑,也沒多說甚麽,乘電車先走了。
暑氣已經沒有來時酷烈,陳母去把車開過來。
寶珍攬住雪琴的肩膀笑道:“方才要不是趙慶文替侬挨了一記.......” 她話沒說完呢,雪琴已打斷道:“我請侬看電影、紅房子吃牛排!”
她倆和沈家媽們告辭,陳宏森頓覺自己的處境雪上加霜,有苦說不出。
坐上陳母的車後,喬母問梁鹂要獎狀和信,她捂住小書包不肯給,要親自還給喬宇。
幾人不約而同地搖頭!
“以在的小人,真是個個不聽話,主意大的要命。”喬母笑了一聲。
一只黃蜂忽然迎面飛過來,她本能的把頭一偏,卻見那蜂子撞上車窗玻璃,瞬間不見了。
第拾柒章
張愛玉才下班,聽沈曉軍講了阿鹂和陳宏森的壯舉,也是滿臉驚吓。
沈曉軍攬住她的肩膀下樓,湊耳低笑道:“阿鹂講回新疆,給侬打子母河的水養寶寶......哪需要那河水,我有的是......”
張愛玉臉漲紅,手指掐尖兒擰他腰眼一記:“十三點不着調的意思。”
竈披間皆是左鄰右舍在燒夜飯。阿寶立在樓梯口啃薛阿姨讓他嘗鹹淡的紅燒雞爪,點頭稱贊:“好吃!不鹹不淡,大廚水準!”他是個人精,曉得這些老阿姨們就想聽贊美,侬要指手劃腳反倒不開心。果然薛阿姨笑眯眼:“我再擺一勺糖提提鮮!”
孫師傅挾來一塊糖醋小排:“侬嘗嘗我燒的小排味道?”阿寶一口叼進嘴裏,燙得舌頭亂滾:“好好好......吃,酸酸甜甜,跟光明邨賣的味道一色一樣一模一樣。”孫師傅朝他橫眼睛,又朝薛阿姨呶呶嘴:“比伊她的哪能?”阿寶自然瞧到薛阿姨豎起的耳朵尖,他一拍孫師傅肩膀,眨眨眼:“噶這哪能能比呢!侬懂得呀!”
他這話模棱兩可,孫師傅理解自然是薛阿姨不好比;薛阿姨理解孫師傅差得遠,兩人皆笑嘻嘻,阿寶來三厲害、可以當美食家!
阿寶擡頭見沈曉軍夫妻從樓上走下來,吐掉嘴裏光嚕的骨頭,吹個口哨,張愛玉不理他,系上圍裙,挽起袖管自去淘米煮飯。
沈曉軍調侃他:“侬又來吃百家飯啦!要面孔哇!”
“瞎講有啥講頭!”阿寶道:“姚老師那個女學生要去火車站,讓我來送一程。”他壓低嗓門:“今朝有大檐帽警察直沖這幢樓來,是不是牛肉面屋裏出事了?”
沈曉軍道:“是我屋裏我家裏出事體事情!”
阿寶怔了怔:“叫侬勿要從飯店裏拿邊角料一些碎餘的食物回來,看看,東窗事發了吧!”
沈曉軍朝他肩膀用力拍一掌:“瞎講!是阿姐的女兒阿鹂,一聲不吭往火車站去買票要回新疆。售票員報警後,民警尋過來的。”
阿寶大贊:“看不出來,小小年紀,就能做出大事體!不過,往新疆的車票也要百把塊吧,伊哪來的錢?”
沈曉軍表情有些微妙:“陳宏森拿出了零用钿!”
阿寶驚笑起來:“伊的錢不好騙,我上趟在小賣部想買包香煙缺五角,伊恰巧經過,問伊借了後,三天兩頭來讨。”
“一定有啥把柄落在阿鹂手裏!”沈曉軍也吭哧哧地笑。
姚老師陪着肖臨雲邊說話邊下樓來,沈曉軍讓開道去幫張愛玉擇青菜,阿寶接過姚老師手裏的行李箱,率先往外走,見孫師傅恰端着盛盤子的糖醋小排過來,他朝沈曉軍嘲諷道:“伊這排骨,比侬這光明邨的廚師燒得味道還要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