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夢想是當一名大隊委員
勞技課,老師組織大家做手工。 桌子堆着卡紙剪刀,下面墊着張田字格。我悄悄在寫大隊委員的競選演講稿: “我從小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優秀的記者……” 突然稿紙被誰一扯,筆尖劃出長長一道子。轉頭一看,是吳承承,我的同桌,以及潛在競争對手。 幾番争搶沒有成功。她一手把稿紙舉得老高,對照着念,聲情并茂:“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優秀的記者,哈哈哈哈,你知道記者是幹什麽的嗎?” “我怎麽不知道?還我!”頓時滿臉通紅,很是下不來臺。 “那你說記者是幹嘛的?” “周姨就在電視臺工作,讓李免告訴告訴你。”我還真說不大上來,惱羞成怒,回頭求援。 李免沒做手工,看樣子居然也在寫什麽。他停下筆,少年老成似的問:“你為什麽想當記者啊?”
“……”趁機把稿紙從吳承承手裏奪回來,斜了她一眼,回答,“我要競選宣傳委員,當然這麽寫了。當播音員也行。” “切。”低頭笑出一個酒窩,“你的夢想就是當宣傳委員呗,寫什麽記者。” 我抿抿嘴回過身去,感覺他說得有點道理。但吳承承估計也要競選宣傳委員,這麽一來我的夢想還沒什麽把握。琢磨幾分鐘,把那句話劃掉了。 用紅筆在上面歪歪扭扭寫了一句: “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大隊委員。” 寫完順了一遍,很是滿意。雙手捂着耳朵默讀起來,還沒讀完一段,瞟到我們班主任進來了。 後面跟着個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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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诶,”我回頭叫李免,“這就是幫我把你家鑰匙勾出來的那個。” 吳承承湊熱鬧,直問誰啊誰啊。 李免擡頭看了一眼,流露出點江湖義氣,“哦,叫什麽?” “徐之楊。” ——正好老師也在介紹,把我的聲音蓋住。話音落下,我又跟兩人小聲重複了一遍:“叫徐之楊,他爸姓徐,他媽姓楊。” “我聽見了,”李免随口說,“這你都知道。” “他那天自己說的,他媽是外語學院的老師。他家本來住市裏,最近才搬過來。” 我有點得意,轉回身跟講臺上的人揮了揮手。 徐之楊看見了,不出意外也回了個笑容,仰頭跟班主任說,“我認識姜鹿,坐她邊上就行。” 我們班主任是個畢業不久的大學生,頭發三七分像郭富城。他還有個随身聽,走哪兒都帶着,特別酷炫。
好幾個女老師喜歡他,勞技課的林老師就是其中之一。但我覺得班主任有點勢利眼,可能嫌林老師不是大學生,不怎麽搭理。 扯遠了,他的勢利眼主要體現在對待學生上。比如我們班吧,大部分是教師子女,他都挺照顧。還有少數周圍就近入學的,待遇就差了一截。 徐之楊不僅是教師子女,還是市裏轉學來的,屬于金字塔那個尖尖。 他既然這麽提了,班主任目光掃過來,猶豫了片刻,說:“你坐姜鹿後面吧,跟李免一桌。” 李免原先的同桌家裏是開小賣店的,就這麽被他安排到後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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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用了一天,四個小孩就混熟了。 放學又發現,徐之楊就住在我家隔壁單元。李免和吳承承住 2 號樓,也僅幾步之遙。 我們在樓下買冰棍,吳承承往小賣店裏看了一眼時間,沒顧得拆開包裝,匆忙來了句:“美少女戰士快開始了,我得回家了。” “那我也要回去了。”我把冰棍叼在嘴裏,整了一下書包肩帶,含含糊糊說,“上集我都沒看到,講什麽了?” 和吳承承邊讨論邊往外走,回頭瞥了一眼兩個男生,正裝模作樣朝反方向去。 “你倆不回家嗎?”叫住他們。 “嗯。”李免敷衍地答應一聲,伸手去拉徐之楊。 “那你們幹嘛去?”很執着。 “我們——”徐之楊剛開口,被李免打了岔,“不幹嘛。” 我實在太好奇了,覺得事情并不簡單,走近兩步,“诶,李免,參加婚禮那天你沒帶鑰匙,還不見人影,是去哪了?” 咽下一口冰棍,補充,“不說就告訴你媽。” 他眼看甩不掉我,不耐煩地皺皺眉,放低聲音:“去電教室了。” “電教室?那是幹嘛的?”聞所未聞,吳承承也好奇湊過來,暫時把美少女戰士抛到腦後。 李免嘆口氣。明明同齡,看我們的眼神就像看小孩似的:“電教室晚上放錄像,最近在放古惑仔。” 原來是放錄像的。還不是因為他爸在計算機院,他才知道這麽多。 我和吳承承面面相觑。眼下知道了電教室,但還不知道古惑仔是什麽,又放不下面子繼續追問。 正猶豫,徐之楊開口:“要不鹿鹿也一起去吧。” 他頓了頓,接下去:“還有承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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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教室在計算機學院的教學樓,五樓。 一樓有間收發室,裏面坐個老頭。目光如炬,來回觀察進出的學生。 我有點發怵,和吳承承跟在後面,小聲嘀咕:“是不是不讓進啊。” 吳承承回我:“你想想這裏邊得有多少計算機啊,能不管得嚴嗎?” 怯怯地走到門口,果然老頭把我們叫住了。李免在前面朗聲說,“我找我爸,他在樓上上課。” 老頭一臉疑惑,明顯不大相信,又盤問幾句,審訊似的挨個掃視。 我心裏打鼓,甚至懷疑李免他爸到底是不是這學院的。又慫又沉不住氣,懼怕老頭的眼神,順勢蹲下來假裝系鞋帶。 結果就這節骨眼,李免一招呼,他們嗖嗖地就往裏跑,直接開始爬樓梯。老頭喊了兩句沒追上,氣呼呼地回頭逮着剛起身的我:“小孩不能進啊!” 就這樣,我直到五年級才知道古惑仔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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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事兒我很生李免的氣,好幾天不跟他說話。 順帶着也覺得吳承承和徐之楊不夠朋友,但不好開罪他們,維持表面的和平。 直到競選那天,我在候場,擡頭一看發現李免也進來了,忍不住破冰開了口:“你不是說不參加大隊委員競選嗎?” “改主意了。” “你要競選大隊體育委員啊?” “宣傳委員。” “什麽!?”我感覺一朵烏雲飄在自己頭頂,控制不住攥緊稿子,“跟我一樣?” “對啊,要不你當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