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上)

認幹媽的事就這麽不了了之,大人們沒再提過。但楊姨依舊對我很好,兩家的關系沒有産生隔閡,反而走得更近。 寒假的最後幾天,大學生都返校了,周圍重新熱鬧起來。下午,我和吳承承溜去梁曉敏的宿舍找她,剛要進大門就撞見班主任匆忙出來,想避開都來不及。 門邊明晃晃的紅字:閑雜人等謝絕入內。我們一大兩小愣在原地,好不尴尬。 “老師好……”只得打了個招呼。 班主任有點局促,捋了捋他三七分的劉海說:“我幫曉敏搬個行李,咳,你們寒假作業做完了嗎?” “做完了。” “好。”然後就沒話可說,沉默了幾秒,“宿舍裏有零食,你們去吃吧。” “謝謝老師。”吳承承悄悄捏我的手,發送準備撤退的信號,“那我們進去了。” “去吧。”他點點頭,忽然轉身叫住我們,欲言又止,“開學會來一個新同學,你們……” 我和吳承承腿都邁開了,不得不剎住等待下文。看他一臉斟字酌句的樣子,半晌蹦出來三個字:“少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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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曉敏的宿舍很暖和,牆上貼得滿是明星海報,但空着好幾張床。進去的時候,她果然在整理行李箱,遞過來一袋子零食笑問:“撞見你們老師了?” “嗯。”吳承承嘴快回答,順口道,“男的不是不能進嗎?” “小孩也不能進呀,”梁曉敏一挑眉,微微臉紅,顧左右而言他,“給你們聽一首歌。” 我已經注意到了班主任的随身聽放在桌子上,她把磁帶換了個面,按下播放鍵,音樂聲傳來—— 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他在唱什麽?”吳承承一頭霧水,“外語?” “是粵語。”梁曉敏捧腹大笑,用手指刮她的臉打趣道,“你不是說看過香港片嗎?” “但電影裏的人說話我能聽懂。” “那是配音呀。” 兩人一來一回,聊上了好幾句,才想起專注聽歌的我:“鹿鹿,好聽嗎?” “啊?”我已經愣神了,手裏的薯片都來不及送進嘴,好半天才傻傻說了句:“太好聽了。” 後來我家也有了這盤磁帶,歌詞頁密密麻麻全是我标注的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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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依然五年級。 小時候的快樂比較簡單。前幾天明明厭煩開學,去梁曉敏那聽首歌就忘光了;今天早起明明垂頭喪氣,路上遇見吳承承,頓覺精神抖擻。 因為她神神秘秘地說:“你猜新來的同學什麽樣?” 我這才想起來班主任的交代,好奇心瞬間飙升,又帶着點怯懦壓低聲音:“他讓我們少接觸。” “他就是誇張,吓唬人。”吳承承煞有介事地說,“我猜是個男生,比較壞,就像古惑仔裏那種。” 我又沒看過古惑仔,自然無法茍同,只得哼哼哈哈:“那我猜是個女生。” “女生為什麽要少接觸?” 我一時被噎住,正費神給自己找臺階下,聽見身後當啷一句: “你倆嘀嘀咕咕什麽呢?” 是李免,穿了件黑色羽絨服跟在後頭。帽子圍巾手套通通沒戴,耳朵凍得通紅,手插在兜裏。我發現他可真不怕冷。 而且這個寒假,他和徐之楊都長高不少,已經可以慢慢悠悠趕上我們的步子。 “李免,咱們班要新來一個同學,你知道嗎?”吳承承兩眼放光,迫不及待要把自己這點情報抖摟出去。 “不知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徐之楊不也是轉學來的。”李免并不接招。 “不一樣不一樣,班主任跟我倆說,這個新同學要——”她做了一個誇張的口型,“少,接,觸。” “哦,”仍舊反應平平,停了一會兒沖我說,“那你們就少接觸。” 我看他假正經的樣子,不知作何反應,順嘴:“切……” 結果話音還未落,側後方不知什麽時候上來個人,腳步非常快地掠過去,肩膀撞得我一個趔趄,扯住李免的袖子才站穩。 “誰啊?”下意識喊了句。 那人側過臉,是個短發女生,幾乎跟李免一樣高。瞥了我一眼,沒說話接着走了。 方向也是小學。 “哇,這是小學生嗎?”吳承承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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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她就得到了答案。 是小學生。 班主任口中新來的,少接觸的同學,正是她,名叫魏潇。 皮膚有點小麥色,眼睛狹長,小臉,看起來就不好惹的樣子。據說她家是開歌廳的,先後轉了好幾次學,才塞進我們班。 開學十來天,我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倒是見識過她搞定我們班幾個出了名的壞學生。 其中帶頭的男生總是捉弄她,這回又去撩她的短頭發,說她不像個女孩子。 魏潇只是稍微往後避開,盯着他悠悠說了句:“你爸經常去歌廳,我認識。” 男生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話都說不利索就想往上沖,魏潇又接着道:“你媽肯定不知道。” 從那以後,沒人敢惹她。吳承承悄悄跟我說,魏潇就是小學裏的扛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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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吳承承謹遵班主任教誨,主要是太慫,真的做到了和魏潇“少接觸”,幾乎“零接觸”。 但是,是幾乎,敗就敗在了那一次接觸上。 是在上機課的時候。那個學期我們學校新建了機房,一周一次課,進出還要穿鞋套,總之很有儀式感。 位置重新排過之後,魏潇正好坐在我後面,我們倆都靠窗。正上着課,我聞到一股香煙味。 也說不清是避着煙味,還是順着這股味道。我側身掀開了窗簾把頭紮進去,結果看見魏潇躲在窗簾裏抽煙。 吐出的煙霧順着窗戶縫飄走,少部分鑽進鼻子裏。 我瞬間定格了。 小時候見過所有抽煙的人,都是年長的男士,比如我爸和那幫叔叔們。一個小學生在課堂上偷偷抽煙,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想都不敢想。

她的動作也不大熟練,半晌把煙頭扔了出去,關緊窗戶,才低聲道:“你看什麽?” 我這時候終于恍過神來,心裏直打鼓,面上裝若無其事:“我什麽都沒看見……” 然後噌地回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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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跟別人說,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 中午臨近放學,在座位上磨磨蹭蹭,心想要不要告訴老師?有點怕。先跟吳承承說一聲?她嘴巴太大。 要不問問李免或徐之楊怎麽辦……正想着,我撕了張紙條,剛提起筆,有人過來敲敲我桌子。 “中午一起吃飯吧。”魏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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