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愛像一陣風 吹完它就走
“同學,我點首歌。”
第二節 課的課間是廣播時段,平時都放校歌,沒想到我第一天上崗就碰上點歌的。
女生把磁帶遞過來,交代:“磁帶我都倒好了,這面直接放就行。”
“哦,好!”
我手忙腳亂地摸出張紙,盡量用老練的口吻問道:“那個,點給誰?什麽祝福語?”
她随意搖搖頭:“沒,就是想讓大家聽聽。”
“……”意料之外,我還在想怎麽播報,聽她又說:“要不點給初一新生吧,祝他們初中生活快樂。”
“祝初一同學……初中生活快樂。”嘴裏念念有詞,這才把磁帶放進錄音機裏,順口問了句,“學姐,這是誰呀?沒見過。”
“周傑倫。”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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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第一次聽周傑倫,2001 年秋天,廣播站小小的房間,場景至今歷歷在目。我傻呵呵地感慨:“好好聽。”
“就是有點聽不清。”
“我能看看歌詞嗎?”
“愛像一陣風,吹完它就走……”
當時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嘀嘀咕咕了半首歌的時間,整個人跟着節奏搖頭晃腦,不經意間瞥到李免出現在門口。
這人來幹嘛……疑問轉瞬即逝,絲毫不妨礙我發現新大陸的熱情,拔高音量:“诶诶诶李免!你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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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別喊我名字。”
他急忙打斷,然後打啞謎似的指指外面,“別說了。”
“啊?”
“別啊了,你過來過來。”
我愣了好幾秒,終于不耐煩地起身走到門口。空間一下子變得局促,李免往外退了一步,說:“姜鹿,你的聲音外面聽得一清二楚。”
“什麽?”
“一清二楚,邊放歌你邊嘟囔,還翻歌詞嘩啦嘩啦的。”他說到這突然有點憋不住笑,馬上又正色道,“要不是好多人抱怨,我都懶得來提醒你。”
腦瓜子嗡一下,被龍卷風掃蕩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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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站站長給我定性為播放事故。費好大勁才進廣播站,上崗第一天就下崗,別提多挫敗了。
放學的時候經過 3 班,聽見幾個男生起哄,繪聲繪色地喊:“诶诶诶李免!”
我難堪至極,顧不上去看教室裏李免的表情,只想遁地而逃。一路悶着頭走,下樓梯的時候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
是吳承承,背着書包趕上來:“我們班男生嘴欠,你別聽他們的。”
“嗯。”随口應了一聲,再次僥幸求證,“我聲音真有那麽大?廣播裏都能聽見?”
“前面其實還行。”她看了我一眼,“但那句李免,真的很大聲,我們班一下全樂了……他被人說一下午了。”
“暈。”硬是從牙縫擠出一聲。
“所以廣播站不讓你去啦?就因為這個?”
“……”我拽拽書包肩帶,硬着頭皮否認,“主要是我也不想去了,耽誤時間。”
很快出了校門,家屬樓就在眼前。明明還是這麽近,明明也只過了一個暑假,怎麽初中就變成這樣呢?
沮喪地轉身回家,聽見吳承承喊了一聲:“別忘了等會兒吃完飯下樓!”
“幹嘛?”
“徐之楊回來啊,你忘了。”
哦,今天是周五。他已經連續四個周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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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初中生活就這麽讓人手足無措地開始了。
我和吳承承、魏潇、李免直接升入了附屬中學,卻沒有分在同一個班。吳承承和李免繼續當同學,我和魏潇各自在不同的班級。
吃完飯,我無精打采地晃下樓。剛出單元門,看見徐之楊穿着不一樣的校服格外顯眼,笑着招呼我過去。
随着年紀增長,我們的小基地也幾經變更,從電教室,到網吧,現在是——
大學後門新開的冷飲店,環境特別好。絲絨的窗簾,暖黃的燈光,最特別的是秋千座位,常常人滿為患。
我們四個正巧趕上空桌,邊吃邊聊。這會兒還沒開始供暖,但天已經涼下來了,一口冰淇淋下去凍得我嘶嘶哈哈。
李免遞過來個眼神,終于說話了:“我看你都冷。”
“哦。”老老實實應一聲,沒回嘴。
上午廣播鬧出笑話,我這個始作俑者隐姓埋名,倒讓李免的名號傳遍學校。
剛上初中的學生可能就是這麽無聊。認識的不認識的,有事沒事都要來一句:“诶诶诶李免。”
這人估摸着挺惱火,我也不敢再提。誰知徐之楊感覺到氣氛微妙,想要緩解,愣是挑了最要命的話題:
“鹿鹿,你上周不是說參加廣播站競選,進去了沒有?”
“嗯。”我吸吸鼻子,把香蕉船往徐之楊面前推了推,“你放學就過來,吃飯了嗎?香蕉你吃。”
“你們廣播站都播什麽?有意思嗎?”
吳承承這小喇叭快憋不住了,五官都在使勁;李免用胳膊撐着腦袋,面無表情。
“沒意思……”我假意玩着小紙傘,語焉不詳。
徐之楊抿抿嘴,一瞬間有點無所适從。那種明知道其他人有共同的話題,自己卻參與不進去的感覺,我後來也體驗到了。
漸漸地,他不再每周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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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冷飲店坐了大概一個小時,人越來越多,已經有等位置的大學生。
聊了些各自學校的事。吳承承抱怨她們班主任,說得眉飛色舞,跟李免一唱一和;徐之楊摸底考考了全班第一,被選成班長又推掉了;我呢,就廣播站這麽一件可得意的事,還搞砸了。
只好聊聊魏潇。
她找了個音樂系的老師學聲樂,把對樂隊大學生的心思轉移到了樂隊上。這不,今晚沒來就是去上課了。
接近 9 點,我們準備回家。剛推開門,突然聽見店裏放了音樂。
白天剛剛過耳的旋律,第二次響起依舊抓住了我。
應激反應似的,我脫口而出:“诶诶诶李免,又是這首歌。”
說完猛然閉上嘴,自覺沒勁,轉頭找補:“徐之楊徐之楊,好不好聽?”
“好聽,這是誰?”
“周傑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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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
“等等,我第一次聽傑倫不是這首歌。”他擺弄着磁帶,仔細看了兩眼,“你是說 01 年秋天才聽龍卷風嗎?這專輯 00 年就出了。”
“我記得就是那次啊。”
“你肯定記錯了,那時候範特西都已經發行了。”
我往沙發上一仰,還是覺得那些情節深深印在腦子裏,不可能記錯。
兩個人的記憶走了岔路,只好借助标志性事件互相印證。
“那你說說看,你們看流星花園是什麽時候?是初一沒錯吧?整天買海報到處貼,錢包裏放着道明寺的卡片,是你吧?”
“你什麽記性,”我斜了他一眼,“放道明寺卡片的是吳承承,她喜歡道明寺!她就是因為喜歡道明寺才——”
“啊?”
“……哦,你不知道這事兒。”我抓抓腦袋,又仰回沙發上,作沉思狀。
“什麽事?”
“你別再打岔,聽我慢慢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