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和解 在他懷裏
臺階上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餘光裏早就沒了他的身影, 于知蘊知道他走了。
這種情況下,不走才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畢竟封煜也是圈內的知名人物,加上身邊有個何芷簡直就是“封煜”科普機, 時不時給她灌輸一些關于他的“個人要素”。
譬如說對工作要求嚴格,脾氣有一點怪異,極其不喜接近異性。
但經過兩次的相處下來,最後一點于知蘊倒是沒多大體會, 就是脾氣嘛——
确實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他年少成名, 又被人衆星捧月了這麽多年, 有脾氣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
況且自己剛剛确實駁他的面子,想必他也是被氣到無話可說了。
想到這, 她心裏又不免冒出一絲後悔。
自己平時不是挺能忍耐的嗎?
怎麽剛才就忍不住, 非要逞一逞口舌之能呢。
現在好了,他整個人烏雲密布的, 她想道歉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郁悶又糾結,動漫也看不下去。
餐廳裏傳來開飯的聲音。
她關掉電視,神情怏怏地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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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後,謝昀看了一圈人, 疑惑問道:“哎,煜哥去哪了?”
“不知道哎, 剛剛還和知蘊在客廳的吧?”
蘇藝說完,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于知蘊拿筷子的手頓了頓:“好像是, 上樓去了。”
謝昀起身:“那我去樓上叫一下他。”
其他人沒有異議,畢竟除了謝昀, 沒人敢去主動接觸他。
大概十分鐘後,謝昀大步從樓梯上走下。
還沒走到餐桌前,他折身去廚房喝了杯水, 緩了緩開口:“我們先吃吧。”
明琪:“那封煜?”
謝昀:“他說有點不舒服,現在不想吃飯,讓我們別等他。”
明琪:“這樣啊,那我們——”
話沒說完,遲宋已經率先發揮起“吃貨”的本能。
見衆人停住,他猶豫地将剛夾起的蝦又放下,弱弱問了句:“不是說...先吃嗎?”
尚文淩笑了笑,替他化解尴尬:“嗯,我們先吃吧,給他留一點,到時候餓了起來熱一下。”
明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遲宋你個傻叉,你趕緊把你剛剛夾的那只蝦拿走。”
遲宋委屈辯解:“我筷子沒用過,幹淨的。”
明琪:“那也拿走。”
.........
有了這一對活寶,飯桌上的氣氛很快又恢複正常。
唯有于知蘊,看着一桌子色香俱全的菜,卻胃口全無。
自己已經把他氣成這樣了嗎?
寧可餓着肚子,也不下來不吃飯。
明琪見她筷子半天沒動,有些不解:“哎,你怎麽不吃?不合你胃口?”
“哦,沒有,”于知蘊随便夾了個離自己最近的菜,掩飾情緒,“可能還不是太餓。”
“那你可真扛餓。”
她中肯地評價了一句,然後轉頭又投入享用美食以及偶爾和遲宋拌嘴中。
這頓飯持續到一個半小時後。
衆人打掃完廚餘衛生後,明琪提議要玩游戲。
于知蘊實在提不起興致,找了個理由離開。
走到三樓靠走廊內側的那間房前。
她做了許久的思想準備,終于擡手,扣上緊閉的房門。
興許是對方還在氣頭上,她嘗試敲了兩遍,門後的人無動于衷。
算了,明天再找個合适的機會道歉吧。
**
回到自己房間後,于知蘊利索地洗漱完躺進被子裏。
床頭只開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暗柔和,适合入眠。
但因為下午睡得太久了,她翻來覆去,調整了無數個姿勢。
人卻愈發清醒。
手機又被節目組收走了。
時間在安靜中仿佛就像停止流動一般。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頭頂的呼吸燈突然亮起。
比之前強了許多倍的光線瞬間鋪滿整個房間。
是明琪回來了。
“于知蘊,你睡了嗎?”
這麽大動靜,睡着怕是這會也醒了。
“沒睡。”她轉過身,抱着被子坐起。
亮的晃眼的燈光下,明琪眼角彎起,盛着很濃的笑意。
心情看似很不錯。
她一邊翻着自己的小化妝箱,一邊輕哼着歌。
見于知蘊起來,停下手上的動作:“那你先別睡啊。”
于知蘊疑惑:“怎麽了?”
“我有話和你說。”她說完,不等自己問,直接拿了挑出的幾樣東西往衛生間走去。
再出來已經是二十分鐘後。
明琪敷着面膜坐回床上,露出的兩個眼睛裏閃過幾分狡黠:“猜猜我要和你說什麽?”
“......猜不到。”
“唉,沒趣,猜猜看嘛。”她鬧起小脾氣來像撒嬌的小孩。
于知蘊無奈:“你要說你們剛剛在樓下玩的游戲。”
“不是。”她搖頭。
于知蘊又連續說了幾樣,無一中的。
明琪那眼裏的急切已經快要壓不住,最後忍無可忍:“是封煜啦。”
“他?”于知蘊心裏咯噔一下,“怎麽了?”
捕捉到她眼底的意外之色,明琪眼裏的小得意又重新燃起:“想知道?”
她沒答。
對方已經繼續說:“是早上分組的事,玩游戲的時候遲宋和我說,當時抽完牌之後,封煜和他換了。”
怪不得,自己當時看到他的牌明明和自己的不一樣。
原來是——
“哎,你不意外嗎?”對于她過于平靜的反應,明琪有些驚訝。
于知蘊回過神:“挺,意外的。”
“你說他會不會是...”說到這,她頓了頓,揶揄道,“提前看到了你的牌,想和你一組,所以才——”
“不是。”于知蘊打斷她。
明琪被吓了一跳,嘀咕着:“我只是猜測嘛,你別那麽激動。”
“沒有...激動。”
“行吧。”她撇了撇嘴,突然想起之前在樓下說到一半的話,眼神又亮起來,“對了,還有件事。”
于知蘊:“什麽?”
“今天我回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他下來,他說你在睡覺,讓我晚一點再進房間,其實那時候我都沒打算回房間,只是樓下衛生間被占了,我......”她絮絮叨叨說着。
後面的話于知蘊沒仔細聽。
只覺得心突然被什麽東西綁住一樣,莫名亂成一團。
明琪發現她走神,拍了拍她床沿,有些不滿:“你聽到我說的沒?”
她有些怔然地點了點頭。
明琪繼續說:“那你說他要是對你沒意思的話,幹嘛要和遲宋換牌?”
她揉了揉額頭:“應該是想要自己的幸運數字吧。”
明琪還是有些不信:“是嗎,那他幹嘛對你那麽好,我總覺得不太正常——”
打住,得趕緊打住。
于知蘊扯了個理由:“我們現在不是在錄節目嗎?總要扮演好身份吧。”
怕還不夠有說服力,她思索了一會,接着說:“你看謝昀對孫曉曉不是也挺好的嗎,還有尚文淩對蘇藝也很體貼。”
“也是哦。”明琪這回徹底被糊弄過去。
或許是白天的任務太消耗精力。
沒一會兒,隔壁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于知蘊看着四仰八叉倒在床上的人,默嘆了口氣,起身過去小心拿掉她臉上的面膜,又拉過團成一坨的被子拉開蓋到她身上。
關掉所有燈,她鑽回自己被窩裏,閉上眼。
可剛剛那最後一個問題,此時就像是镌刻進了腦子裏,愈發揮之不去。
難道他當時真的偷看了自己的牌?
而且換牌是為了和自己一組?
還有帶她去吃飯,不讓明琪打擾自己睡覺......
完蛋,越想,睡意跑得越遠。
不行,不能胡思亂想,這不是戀愛綜嗎?在節目上對自己好也無可厚非,畢竟那麽多鏡頭對着呢。
他又是受關注度最高的嘉賓。
于知蘊強行說服自己。
夜色逐漸變濃。
她把頭埋進被子裏,依舊沒有入睡,而且在極度安靜的黑暗裏,聽覺變得格外靈敏起來。
一點點微小的響動都被無限放大。
房外傳來了一陣有些沉重的腳步聲。
這個點,會是封煜嗎?
像是被某個念頭驅使着,她幾乎沒有思考,就套了件衣服摸黑走到了門邊,放輕手腳帶上了門,往樓下走去。
餐廳裏的燈正亮着。
一扇透明玻璃門之隔的廚房裏,男人穿着淺咖色的毛衣,沒套外套,背影顯得有些清瘦。
确實是封煜。
他不知道從哪拿出了一包東西,撕開包裝,倒進杯子裏。
冒着白氣的熱水沖進去。
一股藥味順着熱氣飄出來,有些濃。
這是...真的生病了?
于知蘊目光往下移去,這才發現他一只手撐着臺面,指節繃得很緊,像是在強撐什麽。
心一下被攥緊。
她三兩步走近,拉開門。
發出的聲響落在安靜的環境裏,格外清晰。
封煜去拿杯子的手驀然停住,頓了好幾秒,才僵硬地轉過身。
在看清門邊站着的那抹纖細身影的一刻,他眼裏流露出幾分震驚:“你——”
“你生病了?”于知蘊盯着盛着褐色液體的杯子。
封煜像是被那眼神燙到,忙将杯子往背後一側推了幾分,轉移話題:“沒有,你怎麽下來了?”
撒謊。
于知蘊不回答他的問題,快步走近,伸手越過他拿起大理石臺面上還沒被來得及扔掉的包裝袋。
粗粗掃了一眼,她問:“你胃痛?”
知道自己瞞不過去,他點了點頭:“嗯。”
于知蘊心裏那份愧疚感又湧上來,輕聲問:“很難受嗎,要不要幫你叫工作人員?”
“不用,只是有一點。”
這會離得近,才看出他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額角還有一層薄汗。
于知蘊緊張起來:“不行,你還是得去——”
“沒關系,我喝了藥就好。”
見她眉頭緊緊蹙起,封煜咬了咬牙,等到胃部的痛意被牙關裏的血腥味沖淡一些,才深吸了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放心吧,真的不會有事。”
于知蘊仍不放心。
他再次保證:“真的只是一點小問題,我自己清楚。”
他一向固執,于知蘊知道勸說不動,而且現在大半夜的,确實不方便。
她權衡了一會,拿起那被藏到他背後的杯子,遞到他面前:“那你先把藥喝了,要是還不舒服,得馬上去醫院。”
“好。”
他接過杯子,褐色的液體很快見底。
于知蘊目光不敢離開,盯着他看了一會,問:“好一點了嗎?”
哪有那麽快見效。
但害怕她擔心,他還是點了點頭:“好多了。”
“真的?”她眉頭漸漸松開。
封煜唇角的笑也跟着化開:“嗯。”
“那你餓不餓?”
他剛想說“不餓”,又聽她嘀咕了一句:“不對,你現在是不是不能吃東西?”
封煜反應過來:“能吃的。”
“那——”于知蘊思忖了片刻,擡頭看他,“要吃面嗎?我給你煮。”
他眸光突然凝住,一時沒說話。
于知蘊以為他不願意,溫聲解釋:“這個點吃飯不太好消化,晚上做的菜口味也有點重,你吃了...可能真的要去醫院了,其實我煮面味道還是可以的,你——”
“于知蘊。”他聲音多了幾分磁沉。
于知蘊耳尖莫名有些發燙,愣了一會才慢吞吞地應:“嗯。”
“要吃,你煮的。”
“哦,那好。”
**
面和米是別墅裏原來就有的。
于知蘊又從晚上沒用光的食材裏挑了一個雞蛋,兩根蔥,還有一個小西紅柿。
走到水池旁,封煜也跟了過來:“我來洗吧。”
“不用。”
他提醒:“水很冷。”
說到冷,于知蘊才猛然反應過來,他只穿了一件毛衣。
她立馬擔心起來:“你去把外套穿上。”
話落,對方沒有絲毫動作。
于知蘊想把他推出去,才發現這人看着瘦,其實重的很。
“你——”她放棄了,垂下手,眼睫裏暈出一絲絲潮氣。
算了,怎麽能再讓她生氣。
封煜妥協:“我去穿。”
他動作很快,穿好衣服下來時,于知蘊剛洗完食材,正在接水。
攥着鍋柄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紅,應該是剛剛被冷水沖的。
廚房裏不是沒有熱水,但是要放好久,他知道以她的性子不願意等,肯定是直接用冷水洗的。
突然有些後悔剛剛沒有拒絕她。
水聲越來越小。
他從她身後走近,端起那鍋水,架到煤氣竈上。
于知蘊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了片刻,見他已經點了火。
她擡手戳了戳他肩膀:“你出去,坐外面等。”
“我在這陪——”
話音未落,她眼神肅冷下來。
封煜抿了抿唇,一聲不響地走到外面餐桌前,在正對着廚房的位置坐下,腦袋微微垂下,看着一副委屈的模樣。
于知蘊輕咳了一聲,忍住笑意,轉過身去,繼續忙自己的。
水很快被燒開。
氤氲的白氣裏,封煜目光停在那道纖細的背影身上,漆黑又濃烈。
一眨不眨的。
若是她此時回頭,肯定能發現裏面的不正常。
可惜她沒有。
也幸虧她沒有。
才可以讓他這麽毫不保留,肆無忌憚。
**
時間走得很快,廚房裏,關煤氣的聲音響起。
他終于收回目光,起身走到她身邊,先一步端起有些燙手的碗。
這回,于知蘊沒攔他,在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快吃吧,很快就冷了。”
“嗯。”
第一口,反胃的感覺有些強烈。
他拿着筷子的手頓了頓。
于知蘊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不好吃嗎?”
“沒有,好吃。”他喝了口湯,反胃的感覺終于壓下去,逐漸适應起來。
他吃東西真的很規矩,也很講究。
幾乎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于知蘊目光不自覺地就轉到他身上。
直到側着的脖子傳來隐隐的酸痛感,她終于回神:“封煜。”
“嗯。”
“下午的事,”她頓了頓,似乎醞釀了好一會,又開口,“對不起,我當時不應該那麽和你說話。”
她聲音軟下幾分,睫毛也輕輕顫着。
裏面是藏不住的愧疚,自責,後悔......
就好像一根根針紮在他心上,細密的疼痛從角落裏一點點擴散出來。
他最受不了她這樣。
“于知蘊,”他打斷她,對上她逃避的目光,“我沒生氣。”
她張了張唇,沒說話。
封煜放輕聲音:“是我的問題,和你講條件是我開玩笑的,以後不會了,要說對不起,應該是我。”
于知蘊有些詫異他會道歉:“不是,其實沒關系,我...不會生氣。”
“你可以生氣。”
于知蘊:“?”
封煜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歧義:“我的意思是,你對我有不滿意或者讓你不開心的地方都可以說出來,不要悶在心裏。”
不是錯覺。
和曾經比起來,她現在表面看似樂觀又随和,和所有人都相處的來,但其實什麽情緒都藏着,就像把自己放進了一個巨大的殼子裏。
不宣洩,也不出聲。
他想拉她出來,但又不敢輕易動手。
生怕沒了那層殼,她不适應,會哭,會痛。
于知蘊怔住,片刻後露出一個笑:“我沒不開心,也沒有不滿意。”
“嗯。”
一時急不來,他不逼她,而是轉開話題:“還有你下午問我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
“那你說?”她聲音随意溫和,眼角依舊挂着笑。
但搭在桌沿不自覺收緊的手指,還是出賣了她的緊張。
封煜最開始想問問她為什麽假裝不認識自己的想法,在此刻全部收了回去。
沉寂了幾秒,他開口:“其實沒什麽,就是聽你當時那麽恭敬地叫我,忍不住想逗逗你,正好你年紀比我大一點,就叫姐姐了。”
原來是這樣。
于知蘊心裏那點疑雲頓時散盡,但莫名又生起一點失落感。
算了,不管了。
她想快點揭過這件事:“那你以後還是叫我名字吧。”
“叫知蘊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別人都這麽叫,但這兩個字從他嘴裏念出了,怎麽多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是聲音的問題?
“知蘊——”見她不說話,他故意拉長了語調。
于知蘊無奈點頭:“可以,快點把面吃了睡覺去。”
“好。”
氣氛又回歸安靜。
于知蘊靜靜坐了一會,缺失了許久的困意終于湧上來。
封煜放下筷子時,她已經睡着,趴在餐桌上,枕着手臂,只露出半張白皙的小臉,連呼吸都小小聲的。
很安靜,很乖。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目光無聲息地癡纏起來。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才終于記起桌上的碗,匆匆端去廚房洗過後擦幹手,又折回她身邊。
依舊是在睡。
“知蘊?”他輕輕叫了聲。
沒反應。
在這睡肯定不舒服。
他縱然想和她多呆一會,還是抵不過不舍得讓她受罪。
不用再猶豫,他小心翼翼地将椅子移開些許,俯身将人抱起。
很輕,在他懷裏軟軟的一團。
他手臂控制不住地又收緊幾分,往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