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懲罰 我在下面接着你
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 像是連接了夢境和真實,在視線裏逐漸清晰。
潛意識裏也随之跳出一個名字。
伴随着暫未消散的恐懼。
她猛地往靠窗那邊縮,一臉警惕地看着他:“你別過來。”
因為緊張, 她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
前面的明琪和小麻紛紛轉過頭,看向兩人。
于知蘊白淨的額頭上沁出一層汗,幾縷淩亂散落的頭發黏在上面,眼底流出一抹慌亂。
看着實在是有些狼狽。
再反觀一旁的封煜, 臉色微沉, 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晦暗不明。
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明琪震驚得嘴巴快要能吞下一個雞蛋, 那句“你們在做什麽刺激的事”險些脫口而出。
小麻也不鎮定,深吸了好幾口氣, 才磕磕絆絆地開口:“煜哥, 你,你——”
“轉過去。”他蹙了蹙眉, 聲音冷冽。
兩人感受到莫名低下的氣壓,規矩地轉過頭。
然而那滿腔的八卦心,還促使着他們的耳目在不經意間偷偷觀察後座的動靜。
“知蘊。”封煜緩下語氣,叫了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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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蘊頭腦還有些昏脹, 一時沒反應。
他從一旁抽過兩張紙,保持着一段距離遞給她:“要不要, 先擦擦汗?”
他語速又輕又慢, 一字字像浸刻進她耳朵裏。
像是某種信號, 那陣迷糊的感覺一寸寸被清明替代。
于知蘊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臉色頓時尴尬起來:“那個, 我可能是——”
“沒事。”封煜見她還縮在那,靠近過去幾分,“要我幫你?”
“不用, 謝謝。”于知蘊接過他手上的紙,撩起亂糟糟的頭發,胡亂在額頭上抹了抹。
動作有些粗魯,額頭上細白的肌膚很快被蹭紅一小片。
封煜抿了抿唇,想說什麽又止住。
直到她整理完頭發,神色恢複過來端正坐好。
封煜那擰緊的眉頭才松開,輕聲問:“你剛剛,是做噩夢了嗎?”
“嗯。”因為嗓子幹渴,她聲音啞了幾分。
身邊的人很快察覺到,叫乘務員倒來了水。
含了幾口水,慢慢咽下。
喉嚨裏那幹燒的感覺終于抵消。
她放下杯子,心虛地瞄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謝謝。”
“沒事,”他眸光也柔和下來,安靜了好一會,才忍不住問,“你那個噩夢,是夢到什麽了?”
要說麽?
畢竟畫面不太和諧......
可對方目光緊緊地停在她身上,頗有一副她不說他就要耗下去的架勢。
糾結了一會,她還是選擇開口:“夢到你了。”
封煜黑色的瞳仁亮了幾分,追問:“夢到我什麽?”
于知蘊欲言又止:“這個,你聽了可能會生氣。”
封煜彎了彎唇,輕聲說:“不會。”
“那我說了。”
接收到他肯定的目光,于知蘊小聲道:“我夢到...你,要掐死我。”
斷斷續續說完。
他唇角的笑意倏然淡下去。
還說不會生氣呢,看,這不就黑臉了。
于知蘊縮了縮涼飕飕的脖子,往自己那邊靠了靠,背後卻突然膈到一個東西,軟軟的。
她繞過手拿起,這不是之前他問自己要不要的U型枕嗎?
這麽在這?
算了不管了,她将U型枕放到置物板上,拉高外套拉鏈,把那一截細白的脖頸藏進衣服裏。
然後,她看到封煜,臉又黑下幾分。
**
航班落地,已經将近淩晨十二點。
竹洲是一座海島型城市,地域不大。
和南臨比起來,夜晚要靜谧許多,溫度也明顯宜人不少。
走出機場,小麻安排的車已經等在對面,亮着車燈。
大半夜來往車輛甚少。
所以當對方提出要載她們一同回去時,兩人也沒有推脫。
黑色轎車一路疾馳,很快到了目的地。
這次,節目組安排的是兩套房子,男女嘉賓各一棟,互相挨着。
其實嚴格意義來說,就是那種聯排。
推開門,屋內燈火通明,但一個工作人員也沒有,只有客廳的桌子上放着四張卡片,上面标注着房間號和人員。
這次,于知蘊和蘇藝一個房間。
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後,她率先背起大包往自己房間走去。
蘇藝應該還沒到,房間內靜悄悄的。
她打開燈,明亮的光線鋪灑下來。
溫度似乎都高了幾分。
她很快整理完行李,簡單地洗了個澡後,躺到了其中一張床上,給何芷發了一條報平安的消息。
那邊拉着她扯了幾句閑話,被她不耐煩地趕去睡覺。
于知蘊摁滅手機屏幕,正準備關燈,突然想起什麽。
她又打開微信,點進明琪的頭像,算了一下機票的差價,轉過去。
那邊許久沒收錢。
就在她以為對方睡着了時,對話框回複過來一條消息:【不用了,是我硬拉着你升艙的,算我的。】
聽聽,多麽動聽的話。
但于知蘊思索了片刻後,還是堅持:【收下,不然我去敲你門了。】
那邊一直顯示在輸入中。
幾分鐘後,終于點了收款。
她心裏頓時順暢不少,回複了一句“晚安”後,鑽進被子裏。
或許是在飛機上睡過,她閉上眼,一點困乏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越來越清醒。
看不見時間,總覺得過去了很久。
終于,她放棄入睡,掀開被子,披上一件外套,推開了陽臺門。
因為離海岸很近,夜風迎面吹來,都夾雜着鹹鹹的氣息。
微涼,但不至于冷。
外面沒有路燈,也沒有星光。
只有一樓透出來的燈光,仿佛給黑夜套上一層淺淺的光霧。
她倚在欄杆上,安靜地融入這一片朦胧夜色裏。
突然,口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解鎖屏幕,發現有一條未讀消息。
封煜:【睡不着?】
他怎麽知道?在自己身上安了監控了?
于知蘊左右環顧了一圈,終于在隔壁陽臺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隐藏在夜色裏,只能分辨出輪廓清瘦而修長。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消息又多了一條。
封煜:【別吹風,容易感冒。】
不知道受夜晚的影響,于知蘊看這條信息,總覺得有些“過度關心”。
她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一會,沒有回複。
那邊接着提醒:【明天還要錄節目。。】
于知蘊自動翻譯了一下:節目還沒錄,你大半夜的瞎溜達什麽,萬一生病了,不就是拖累我,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趕緊回去睡覺!
好了,旖旎的氣氛瞬間全無。
于知蘊在對話框用力敲字:【放心吧,我身體很好,體檢項項達标,幾年不生病,都快成我們雜志社的健康大使了。】
如此裝逼的一段話發完,對方無言以對。
于知蘊目的達到,也不打算在這被破壞的寧靜裏繼續享受下去。
她無聲勾了勾唇,關上門往屋內走。
剛走到床邊,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
封煜:【上次采訪你發燒暈倒了。】
......
**
次日,開錄前,所有人均到達錄制地點。
發布任務前,要先揭曉上期觀察記錄表的得分。
對比其他人的小緊張,明琪一臉生無可戀。
她戳了戳身邊的遲宋,難得語氣軟下來:“你待會可不要怪我啊。”
遲宋茫然:“什麽意思?”
明琪遲疑了一會:“就是那張表,我......”
遲宋:“你交白卷?”
“哎呀,不是,這又不是考試,”她頓了頓,語氣又癟下去,“不過也差不多。”
“笨。”
略帶嫌棄的話音剛落。
工作人員的聲音響起:“按照最終成績,受懲罰的一組是——”
所有人頓時安靜下來。
效果已經達到,那道刻意賣關子的聲音又響起:“封煜,于知蘊。”
結果敲定,蘇藝對尚文淩笑了笑:“不是我們。”
“嗯,是也沒關系。”
謝昀和孫曉曉默默對視了一眼,又各自低下頭去看手機。
明琪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喜道:“不是我們?!”
遲宋:“沒想到還有比你更笨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句話說完,他感覺某道鋒利眼神極快地掃了過來。
他讪讪閉嘴。
于知蘊還怔在那,好半晌才回過神看向身邊的人:“封煜,我——”
“沒事。”他彎了彎唇,絲毫不在意。
來不及愧疚,懲罰就已經擺在了他們面前。
雙方喝掉一杯辣椒水或者完成一次跳水。
看着被工作人員擺上來的辣椒水,隔着空氣都能聞到的辣味。
這一杯下去,怕是得原地升天吧。
況且,封煜的嗓子肯定不能受這種刺激。
于知蘊想也沒想就選了二。
然而當她換好衣服站在布置好的跳臺上,腳開始不聽使喚了。
“于知蘊,你快一點啊。”下面泳池邊,一圈人圍着,看戲的期待感十分足,其中又以明琪的聲音最大。
于知蘊閉了閉眼,剛咬牙往前走了一步。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掌心的溫度隔着薄薄的外套貼上肌膚,有些燙。
她眼睫顫了顫,睜開,是封煜。
他此時上半身披着一條浴巾,淺淺露出鎖骨之下的光景,肌理分明,胸口處好像紋了一個圖案,被浴巾半遮,隐隐只能分辨出一個長得像“Y”的抽象字符。
其他的看不太清......
不過對方身材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精壯一些,但也不過分誇張。
肌肉線條流暢又緊實,勾勒出一條人魚線,再往下——
她目光在那凝落了幾秒,意識到什麽,猛地別開頭。
封煜以為她是覺得被冒犯,不動聲色地松開扶在她肩上的手,輕聲問:“害怕?”
“還好。”
明明緊張得臉色都變了。
不過,他也不打算拆穿,而是朝跳臺外的工作人員問:“我一個人,跳兩次,行嗎?”
工作人員用手比了個叉,表示拒絕。
他還想說什麽,于知蘊打斷他:“沒事,我...自己來吧,就幾秒鐘的事。”
“真的可以?”
“嗯。”她咬了咬唇,點頭。
封煜突然彎腰,掌心輕輕碰了碰她發頂:“那我先跳,在下面接着你。”
“那不用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這可是十米跳臺,掉下去可是高空墜物。
他以為自己是奧特曼?
拿什麽開玩笑,也不能拿人命開玩笑?
怕他來真的,于知蘊再次強調:“真的不用,掉水裏...比較完全。”
封煜輕笑了聲,不再逗她:“好,那我在下面等你。”
“嗯。”她應了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句話,好像也不太正常......
不過,沒給她糾正的機會,對方已經扯掉了身上的浴巾。
他三兩步走到跳臺邊緣,下墜時身子在視野中快得如同一道殘影。
幾秒後,浪花濺起,同時那邊響起一陣“嗷嗷”的尖叫。
輪到自己了,于知蘊哆哆嗦嗦走過去,低頭看一眼,滿池子的水好像都在晃蕩,那種心慌的感覺又占滿了整個心髒。
“知蘊,加油,你別怕~”
“于知蘊,麻溜地把外套脫了,哪有人跳水還穿外套?”
其他人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
不行,大家都等着。
她閉上眼,心一橫,咬牙擡起一只腳,往前踏空,任憑那強烈的失重感襲來。
呼呼的風聲鑽進耳膜,清除了其他一切聲音。
因為不敢睜眼,短暫的幾秒,在她高度恐懼的黑暗裏仿佛被無限延長。
直到一抹冰涼沁進身體,她才透過一口氣。
想呼吸,可是一張口,水就灌入了進來,嗆得她鼻子喉嚨一片酸辣。
耳邊有慌張的聲音和淩亂的腳步聲響起。
不過,沒等腳步聲接近,她身子先落入一個濕熱的胸膛。
封煜一只手摟住懷裏的人往池邊游。
抓住池邊的杆子,他一個借力,把人抱了上去。
因為騰出一只手,他調整了個姿勢,把人穩穩往懷裏收,同時,也碰到了一抹不太一樣的地方。
隔着外套都不一樣的觸感。
他手指突然僵住,目光掃過去。
此時她身上穿的極薄防曬衣被水浸透,差不多成了透明,所以他幾乎是一眼就看到那道疤痕。
橫亘在她右肩往下兩三寸的地方,差不多一指長,在白皙細嫩的肌膚上尤為明顯。
怪不得,她不肯脫外套。
她是怕——
感覺到很快聚焦過來的拍攝鏡頭,他眉心猛烈跳了一下,趕緊用掌心遮擋住那一塊,冷冷看向工作人員:“別拍。”
語氣裏全是凜冽的肅意,跟拍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封煜......”空氣的灌入,讓她終于可以出聲。
但因為還沒喘息過來,聲音細啞到微弱。
封煜低頭才能聽清:“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她張了張唇,沒答,但他胸口的濕意逐漸變得滾燙起來。
她哭了?
這個認知讓他整個人僵住幾秒。
心髒瞬間被揪緊,細密的疼從四肢百骸擴散開來。
他不敢低頭去看她,只是本能地收緊手臂,加快腳步往別墅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