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滞留 單純只是她的想法比較變态
衛生間裏, 于知蘊已經在馬桶上幹坐了十幾分鐘了。
然而那一肚子的懊悔和尴尬,只增不減。
所以她一個恐高症為什麽要逞能選跳水呢?
跳了也就算了,關鍵是還爬不出來, 被封煜撈起一路抱回來。
丢人,太丢人了!
想到這,她簡直想給自己一個巴掌。
但考慮到這張臉還得上鏡,還是生生忍了下去。
“好了嗎?”外面傳來了很輕的敲門聲。
是封煜。
于知蘊揉了揉頭發, 壓着緊張應道:“馬上...就好。”
外面沒有再催, 不過她也不敢再耽擱下去。
看了眼時間, 她果斷放過馬桶,起身走到洗手臺前。
鏡子裏的人, 眼角微微有些泛紅, 妝也糊了一片。
之前,他該不會發現自己哭了吧?
這個猜測突然在大腦閃過, 讓她羞恥心頓時被激活。
不會不會,那時候她身上臉上都是水,他又不是生化檢測儀,怎麽可能分辨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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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行安慰了自己一波。
于知蘊冷靜下來, 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飛快給自己補了個妝, 然後在眼角處用粉底壓了又壓, 确定看不出任何異狀後, 推門出去。
“不好意思,耽誤時間了。”她露出一個歉意的笑。
“沒事。”
對方聲音還是一貫的平淡, 臉上更是無波無瀾,看不出任何情緒。
于知蘊松了口氣,關上門。
走到二樓走廊的欄杆旁, 她停下腳步,環顧了一圈。
別墅內空蕩蕩的。
她詫異了片刻,回頭看身後的人:“她們...都走了嗎?”
封煜:“嗯,出去做任務了。”
一提到任務,她頓時有了緊迫感。
“那我們任務是?”
封煜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任務卡和一疊照片給她,順便還附帶解釋:“去這些照片裏指定場景打卡。”
于知蘊:“遠嗎?”
“都在玉石島,還好。”這塊地域,除了竹洲島之外,附近還有許多小島嶼,只不過開發程度都不如竹洲,有的甚至未開發,所以不被人熟知。
就比如這個玉石島,于知蘊聞所未聞。
但聽封煜說不遠,她稍稍放下心,不緊不慢地打開導航搜索。
然而,當跳出預計航程需要将近一個半小時,她不淡定了。
他是不是對于距離有某種誤解啊。
見他還不慌不忙,于知蘊邊收好手機邊往下跑:“我們快走吧。”
樓梯的臺階不算高,但她跑得有些急。
封煜生怕她掉下去,忙擡手繞過她薄瘦的脊背,虛虛扶在她肩膀一側。
安全踏下最後一步時,他那根繃緊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輕輕握住她手腕:“你別急。”
“不快點,我們可能趕不上船。”她一臉焦色。
封煜平淡地抿了抿唇,話到嘴邊有些漫不經心:“那就不去了。”
“?”
見她不解,他又解釋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去,我們可以休息一會,不用急。”
畢竟自己當初設計安排她來這個節目的初衷,不是讓她受罪。
今天的事,他已經很後悔了。
但于知蘊顯然不明白他的意圖,也沒時間再解釋什麽。
她直接反握住他的手腕:“聽我的,我們別和錢過不去。”
**
趕到碼頭,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幸運的是兩人搭上了上午最後一輛去玉石島的船。
兩人找到船票上的位置坐下。
同行的還有工作人員。
為了保持拍攝距離,坐在和她們相隔了兩排的位置。
船艙內不算大,設施都比較老舊,座位是兩兩對着設計的那種,中間放着一張桌子,上面擺着簡單的水果和一碟瓜子。
于知蘊四周環顧了一圈,這一趟人不多,只有零星的幾個中老年人。
不過可能由于身邊的人太過亮眼,還是時不時有目光朝她們這個方向投來。
于知蘊盡量忽略,但身邊的人似乎不太舒服。
自開船來,身上的氣壓就低得明顯。
于知蘊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了,是不是暈船?”
對方沉默着沒回話。
她拿起桌上的一個橘子,剝好,遞到他面前:“要不要吃一點?”
“嗯。”他接過,挑掉上面的白絲,一瓣瓣放到嘴裏。
動作細致又斯文。
于知蘊看得有點呆住:“你還挺講究哈。”
“還好。”他聲音沉沉的。
于知蘊又挑個一個賣相好的,問他:“還吃嗎?”
他搖搖頭,無聲拒絕。
不吃算了,她三兩下剝好,掰成兩半,一半塞進自己嘴裏。
另一半......
切,他不是不吃嗎?手倒挺快的。
不過她也懶得拆穿,準備再剝一個時,那一半突然又遞到了自己面前。
上面光禿禿的,沒有一點白。
于知蘊愣了一會後,糾正他:“其實這個白絲摘掉吃了容易上火。”
“哦。”他又收回手,自己默默吃掉後,呢喃了一句,“原來你也是這樣吃的。”
他聲音太小,于知蘊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什麽。”
“好吧。”
于知蘊回過頭,指了指窗戶,“我可以打開嗎?”
“嗯。”
老式的玻璃窗似乎很久沒開過,積了一層灰,軌道也卡住了似的,讓她頗費了點力。
拉開後,濕熱的海風吹進來,裹挾着浪潮的聲音。
一陣一陣的。
她靠回椅子上,剛閉上眼打算休息一會時。
耳邊突然響起他的聲音:“于知蘊。”
又怎麽了?
她側過頭,在看清他不太好的臉色時,一下坐正身體:“你——”
“手給我。”
手?于知蘊有些懵地擡起手腕。
還沒伸過去時,被突然握住,整個扣進他掌心。
他力道很重,勒得她骨頭都蹿出痛意。
于知蘊後悔了:“你放開。”
“就牽一會。”
他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
這哪是牽手,這是要給她斷骨吧。
于知蘊想掙脫,然而看到對準兩人這邊的鏡頭,又止住動作,只能咬牙壓低了聲音提醒:“封煜,我有點疼。”
話音剛落,力道很快松開。
她輕呼了一口氣,趁機一點點抽出自己的手。
就在即将脫離束縛時,冰涼的掌心又覆了上來。
這次他調整了個姿勢,力道很輕,一點點從指縫扣入,最後十指相扣。
“就牽一會。”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有些啞。
她拒絕的話剛醞釀到嘴邊。
那雙漆黑的眼眸又流出幾分愧疚,還有更多的央求。
行吧。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于知蘊還是抵不過“賣慘”。
她偏開頭,心軟地妥協:“就一會啊。”
“嗯。”
**
相比竹洲,玉石島開發範圍非常小。
但意外的是,風光十分漂亮。
一眼望去,廣袤的天和藍色的海綿延相接,海浪一波波湧起時,純白的雲也跟着飄動。
仿佛到了某個盡頭,那些雲會一片片游進深海裏。
兩種純粹的色彩,沖撞調和出最溫柔最熱烈也最令人心馳神往的景色。
于知蘊的目光沉溺了一下午。
當落日的餘晖灑在沿海公路上時,他們已經打卡完照片裏所有的場景。
“要回去嗎?”封煜看了眼時間,又回頭看她。
遠處海面上最後一縷光線黯淡下去。
于知蘊收回目光:“回去,今晚上一期綜藝開播,正好和大家一起看。”
“嗯。”
不知道是不是吃壞了東西。
回去的路上,于知蘊肚子就開始墜墜的疼。
他們目前的位置離登船點還有一段距離。
天色暗得很快。
又堅持走了一會,那痛意越來越明顯,直到身體裏有什麽東西一點點流出時。
她猛然反應過來。
封煜感覺到不對勁,放慢了腳步,低頭去看她:“你怎麽了?”
她有點提不上力氣說話,一只手按着肚子,試圖去抵消越來越洶湧的痛意。
見她不說話,他心裏莫名升起不好的預感。
“于知蘊,你——”他彎下腰,在看清她發白的臉色時,眼底蕩出濃烈的慌亂:“你肚子疼?”
“嗯......”
她剛冒出一個氣音,身子突然被人騰空抱起。
“我送你去...醫院。”他慌不擇路地四處張望,聲線裏有明顯的顫意。
身後的工作人員見狀不對,紛紛跑上前來。
“這邊有沒有醫院?”
工作人員微楞了一下:“啊?”
耐心和恐懼都即将要到極限。
他眼眶泛起一絲紅,聲音不自覺淩厲起來:“醫院,她不舒服,快點找找醫院。”
“好好好,封老師,您先別急。”工作人員邊安撫邊打開導航,“有的,大概800米左右的。”
工作人員舉着手機,封煜極快地掃了兩眼後,掉頭。
他走得極快,于知蘊覺得腦子都快被颠暈了,痛意一陣一陣絞着小腹。
這種疼是持續性且時輕時重的。
等到最烈的那陣痛意過去後,她撐起一點力氣開口:“封煜,不用去......”
他腳步沒停。
于知蘊深吸了一口氣,撐起力氣擡手去敲他的背:“我是...親戚來了。”
軟到沒什麽重量的力度,讓他腳步僵住。
他低頭,怔然問:“什麽?”
于知蘊聲音輕得快飄走:“大姨媽來了,不用去,醫院。”
封煜徹底明白過來:“那...那你?”
“忍一忍,多喝熱水,就好。”
這麽一鬧,回竹洲的最後一艘船沒能趕上。
幾個人只能先找地方住下,明日再返程。
可玉石島畢竟小,住宿不多。
再加上這個時間點,沒有提前預定,他們連跑了幾家才找到有空房的民宿,而且只有一間。
不過好在民宿老板娘相當熱情,又是封煜的粉絲,硬是騰出了二樓的置物間給兩個工作人員。
登記完信息後,封煜抱着于知蘊上樓。
其實這一路上,她雖然疼得不想說話也不想睜眼,但意識還是清醒的。
被放到床上,她側了個身,找到相對好受的姿勢,蜷縮起來。
痛意沒剛開始那麽強烈了。
她聽到敲門聲,以及身邊人起身的動靜。
沒多久後,門又被輕輕合上,發出“噠”的一聲。
“知蘊?”
她睜開眼,屋內只亮着床邊的一盞小燈,光線昏黃。
封煜坐在她床邊,手上端着一杯紅糖水,甜味順着熱氣飄出來。
“要不要先喝點這個?”他彎下腰問。
于知蘊不想和身體過不去,點了點頭,撐着手臂就要起來,被他一只手按住,裹好被子一并半抱着扶起。
他将杯子遞到她唇邊,沒有放手的意思。
于知蘊也随他,就着他的手很快喝完了紅糖水。
溫熱的液體入腹,疼痛很快被暖意消減不少。
他抽了兩張紙遞給她。
于知蘊擦完嘴角,發現他又遞過來一個袋子。
“什麽啊?”她翻開,看清裏面的幾包衛生巾後,臉上不禁浮上一抹燙意,“你這是——”
他抿了抿唇,聲音又沉又淡:“是問老板娘要的。”
于知蘊更尴尬了。
見她沒動靜,他又問:“那你要...用嗎?”
當然,要用。
否則這一晚上過去,這床單估計得讓她染個色。
但這麽粗暴的話也只敢在心裏說說。
于知蘊攥緊塑料袋,掀開被子,腳還沒挨到地,又被他一把抱起。
不是吧?
他難不成這麽變态,要直視這...血腥的一面?
不行,她自認為自己還沒開放到這個程度。
“那個,封煜,我...我自己來就好。”離衛生間越近,她說話都磕絆起來。
可事實證明,單純只是她的想法比較變态。
封煜将她放到洗手臺上,又從入門處的鞋櫃裏拿出一雙一次性拖鞋,給她套好:“我在外面等你。”
“哦...好。”
他替她關上衛生間的門。
于知蘊換好後認真洗了個手,确定沒有血腥味後,才有氣無力地拉開門。
重新縮回床上,她拉好被子,側頭看了他一眼:“我想睡一會。”
“嗯,睡吧。”
“那你有事叫我。”她為自己害他今晚滞留在這也不免有點愧疚。
封煜替她壓了壓被角:“沒事,放心睡。”
他這句話莫名得讓她心靜下來,意識很快真正模糊起來。
時間在睡眠中流逝得失去存在感。
不知道多久後,于知蘊感覺到身邊的氣息漸漸淡去。
她睜眼坐起,床邊是空的。
“封煜?”她叫了一聲,沒人回應。
她急忙穿好鞋子下床,點亮屋內所有的燈。
陽臺沒有,衛生間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