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 33

安禾懷裏抱着獎杯,走向了後臺……

不是什麽重要的獎項,拿在手裏也沒什麽分量,但她拿的很小心。

彭城就等在後臺。

“等着急了嗎?”安禾問。

彭城搖了搖頭,将手機伸到安禾面前,說:“葉青川在找你,應該有急事。”

“你沒接?”安禾問。

“接了,也沒說是什麽。”彭城道:“只說這邊結束後讓你回電話給他。”

“搞什麽?”安禾皺了皺眉,将獎杯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撥通了葉青川的號碼。

接通的很快,一秒都沒耽擱,就好像他無事可做就在守着這個電話。

“安禾。”葉青川先出了聲。

“嗯。”安禾低着頭漫不經心的問:“怎麽了?”

“安禾。”葉青川沒頭沒腦的又喊了一聲。

“幹嘛?”安禾皺眉,“你又幹什麽壞事了?”

葉青川一聲不吭,突然沒了聲音。

這情況?

安禾試問:“你不會是給我開錯了藥,把耗子藥給我裝了一大瓶吧?我說你怎麽……”

Advertisement

“顧烨醒了。”葉青川說。

“嘭”的一聲,獎杯落了地,堆成了一堆碎片。

借着碎片,這次,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顧烨,那個久遠記憶的男人。

“安禾!”

“安禾!”

……

葉青川跟彭城同時出聲。

“安禾?”彭城緊緊抓着安禾的手臂,一臉的擔憂,“安禾?怎麽了?”

“沒……”安禾回過神,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顧烨?你說顧烨?”她像是不确定般的再次開口問:“是顧烨醒了?”

“是。”葉青川的聲音終于給了她雙腳着地的實感,葉青川說:“是顧烨醒了,安美玲已經在醫院了,我覺得,應該通知你一聲。”

畢竟,在顧烨還有意識的最後一秒,安禾還喊他一聲“父親”。

“安禾。”葉青川道:“我現在在醫院,你如果現在要過來,那我……”

“我為什麽要?”安禾反問,不做任何思考,“他的情況,不必再知會我,有安美玲就夠了。”

說罷,安禾挂掉了電話,無視一地的碎片。

“走吧。”她說。

車子一路前行,出奇的,一路暢通,只有一首很輕的輕音樂陪伴。

明明是入睡前的伴奏,安禾卻一絲睡意都沒有。

她閉着眼,感覺到後半段路彭城關掉了音樂。

“開着吧。”安禾道,“我想聽。”

“如果你想去醫院,我可以陪着你。”彭城說。

“不了。”安禾說,“對不起,我不想把你介紹給他們。”

不論是顧烨還是安美玲。

“安禾……”

“不是你不夠好。”安禾道:“只是因為我的父母都配不上一個“好”字。”

“曾經我以為顧烨不同于安美玲,他給過我缺乏的父愛,記憶裏,我應該也曾被這麽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呵護過。”安禾說,“他教我寫字彈琴,就連那段不堪回首的糟糕事也是他費盡心思替我瞞起來的,他把安禾保護的很好。”

很好的只有安禾,不包括顧亦摯。

“可他,殺了顧亦摯。”

當年有一段時間,顧烨酒不離手,整日醉醺醺的,未曾有半刻的清醒。

臉色蒼白的安禾,被關在櫃子裏的顧亦摯,以及那個沖破底線,突然揭下面具的顧烨……

櫃子裏的人哭天撼地,櫃子外的兩個人在互相較着勁。

安禾拿拳頭砸鎖,鎖鈎劃破了她的指尖,她甚至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安禾!”顧烨制止她,一把抓着她的手吼,“我是不是告訴過你,這雙手除了彈鋼琴什麽都不适合做!你忘了嗎?”

安禾低頭看着自己那雙手,突然想毀了。

毀了這一切,毀了安禾,也斷了顧烨的癡心妄想!

“松開!”安禾與顧烨對峙着,她直視着那雙讓人看上去膽戰心驚的眼睛,說:“我再說一遍,放他出來!”

顧烨置若罔聞,顧亦摯在他眼裏就好像根本不存在,看不見這個人,聽不見這個聲音。他突然笑,笑聲穿雜于顧亦摯的哭聲……

顧烨問:“安禾,我為你做了這麽多,到頭來卻不及這個孩子的一分半點重要!難道,只是因為我說錯了那句話嗎?你非得這麽懲罰我?”

顧烨的确為她做了很多。

從當年安美玲指着這個男人讓她喊“爸爸”開始,她就像是突然雙腳着了地,她不再害怕安美玲有朝一日會丢棄自己這個拖油瓶,因為看上去顧烨着實非常喜愛他這個女兒。

他替她去開家長會,握着她的手一筆一劃臨摹練字,教她畫畫,教她彈琴,甚至,買很多好看的白裙子給她。

顧烨比安美玲更有耐心,很多時候,他充當的不僅僅是一個父親的角色,于安禾來講,他像母親,也像父親,更像一個得之不易之摯友。

他為她做的太多了,包括,娶了安美玲。

“我為什麽會娶你母親?安禾,我要的只有你。”

當顧烨突然撕下他的這層僞裝之後,當再回想之前種種所謂這個人的好的時候,安禾就像吃了隔夜的馊飯,對顧烨這個人排斥到了極點!

“你不是說錯了一句話,顧烨。”安禾看着他,道:“錯在我認識你。”

如果可以,她寧願從未認識顧烨這個人。

“哈哈哈哈……”顧烨大笑,“安禾,你可真沒良心!”

“我沒有那東西。”安禾說,“是安美玲教我的,同樣也是你教我的。”

顧烨低頭,他的眼睛很紅,像是自言自語的嘆了一句:“可是安禾,我已經不再扮演你父親這個角色了。”

那個時候,顧烨跟安美玲已經辦了離婚手續。

安禾已經成年,五歲的顧亦摯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孤兒,法院雖判給了安美玲,但顧亦摯沒在安美玲身邊待過一天,他一直跟着安禾,就像是被判給了姐姐一樣。

“我還有什麽顧慮?”顧烨自問自答,“沒有了,安禾,我沒有顧慮,道德綁不住我,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說一句,我愛你呢?”

“閉嘴!”安禾吼,“滾!滾出去顧烨!”

顧烨手中的鑰匙落了地,他踉跄着往前一步,說:“安禾,我們的關系到極點了吧,無論我再做什麽,你都不可能比現在還恨我,那我為什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

他離安禾太近,呼出的熱氣噴了安禾一臉,就連這個,她都覺得惡心。

安禾撿起地上的鑰匙,她無視顧烨,鑰匙插/進鎖孔,“咔嚓”一聲鎖被打開,安禾還沒來得及下一步動作,顧烨就從後面抱住了她。

他不顧安禾的掙紮,強行吻着她的後脖頸……

酒精味太重,重的安禾想吐!

“你放開我!顧烨!放開!”

安禾拼命想要掙脫他,可她力氣抵不過顧烨。

“你知道嗎安禾,沒有人比我更愛你,這個世上你再找不到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安禾,想恨就恨吧,我顧不了那麽多!”

她拼了命的推開顧烨,本就一個老舊破損的衣櫃被撞的叮當哐啷的響。

這間屋子,坐落于城西一片老舊的居民區。安美玲跟着顧烨搬了家之後,這裏就成了顧亦摯的畫室,牆面地板均被塗的花花綠綠,衣櫃冰箱乃至桌椅板凳全部挪了位堆在了一旁,高高架起。

“姐姐,姐姐這裏很黑……”顧亦摯沒有停止哭喊,他用手拍打着櫃門,“姐姐開門……”

“等等,等等亦摯……”安禾退開了半步,顧亦摯還小,這個樣子,不适合被他看到。

“乖,再待一會,一會就好……”安禾抖着聲安慰,“姐姐就在外面,不要害怕,姐姐處理一點事情,很快就好……啊!”

話還沒說完,安禾就被顧烨拽着胳膊甩在了一面牆壁,他像是忍無可忍,借着酒精明目張膽的越界。

他掙脫了法律的束縛,背棄了道德的圈固,他以為再沒有什麽可以攔住他的愛情。

只是沒想到,安禾寧死也不願靠近一步。

他知道,這個孩子太倔了。

桌椅板凳劈裏啪啦的散了架,安禾手指扣着一塊木頭,問顧烨:“你如果真想讓我今天死在這裏,那麽你可以繼續。”

她背靠着那個衣櫃,帶着視死如歸的堅定。

櫃子裏顧亦摯接連不斷“姐姐”“姐姐……”喊得人心慌。

“我不介意陪你。”顧烨失了心,“我說過,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啊!”安禾一驚,顧烨已經大步走過來,她往後退,身後的衣櫃應聲而倒……

“亦摯!”安禾下意識想去擋住那個衣櫃,顧亦摯還在裏面,裏面還有個孩子。

“姐姐……”顧亦摯的聲音劈了叉。

“安禾!”顧烨大步沖過來,從後一把攬過安禾,由于他動作幅度實在是太大,撞翻了另一側的一個白色冰箱。

劈裏啪啦的聲音震耳欲聾,安禾被顧烨在最後使勁甩向了另一側。

他自己,被壓在了冰箱下。

衣櫃摔倒在地,連帶着那把鎖也被甩開,安禾睜眼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顧亦摯的眼睛……

他睜大了眼睛,在最後喊了一聲姐姐。

聲音太輕,安禾甚至都沒聽清楚。

松懈的一根木頭棍一側被削尖了,橫穿在顧亦摯的脖頸上。

緊接着,她看到從櫃子底流出一股滾燙的血液,一路流到了她的腳邊。

她伸手摸了一把,那是記憶裏顧亦摯最後的溫度。

自此,安禾滿身罪孽。

幾個月之後,她試着割開自己的手腕,再去尋找顧亦摯。

她想問他疼不疼。

卻沒等到他回答。

“從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人竟會脆弱成那樣子。顧烨在醫院躺了五年,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睜眼睛,每次睜眼的時候都會四周看看,看不到他想看到的人就會重新閉眼陷入昏迷。葉青川說,或許他是在等我,但我一次都沒去過,再到後來,他連眼睛都不睜了,一躺就是五年……”

“我不想見到他,我想讓他死,但我知道,亦摯跟我一樣,他也不想見到他。那我就祈禱顧烨就那麽活着,永遠靠冷冰冰的儀器續命,別去禍害任何人,可現在,他醒了。”

安禾道:“彭城,顧烨是個非常危險的人,我們離他遠一點好不好,就當作不認識這個人,我算不出來截至今日我是不是還欠他,但我不想還了。”

“我們逃吧。”她說。

她用的是“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