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這天,彭城收到了一封郵件,是國外一家知名醫院的就醫确認函。

這家醫院,彭城有所耳聞,于峰曾向他提起過,有很多耳朵這方面的權威醫師。

“你聯系的?”彭城問。

“嗯。”安禾正忙着低頭敲字,于百忙中嗯了一聲。

等她敲完字才擡頭道:“我把你的病歷都已經發過去了,雖然主治大夫沒有百分百的打包票,但他告訴我不是不可治,那位醫生還是葉青川的校友,我不信任葉青川這個人是有我自己的原因的,跟我懷疑他學歷造假沒什麽直接關系,其他人我還是願意試一試的。何況葉青川對這個人評價很高,好像是他的學長,還是什麽優秀畢業生之類的,應該可信。”

就算不可信,也總得試試看。

彭城這才發現,門口玄關處不知何時已經堆了兩三個裝好的行李箱,她做了逃亡的姿勢,盡可能平緩且說得通。

彭城問:“什麽時候聯系的醫生?”

安禾轉過頭看他,細細想了想道:“太久了,不太記得了。”

久到那時候安禾或許還不知道彭城的耳朵疾病是因自己而起。

或許當時她并未上心,只不過是随口問過葉青川一句,而葉青川這個人的回複總是又臭又長,先是羅列了一大堆難懂複雜的分析說明,後面才勉為其難的贅了一個人的聯系方式。

當時葉青川說過他那位校友不僅忙而且脾氣很差,大概率不見得會有回複,後來安禾也把這事給忘了。

那位醫生開始回複安禾,也是近些天的事。

門口堆着的行李箱大多都是安禾自己的,就好像,其實真正需要治療的那位,是自己罷了。

見彭城盯着玄關處半天沒動,安禾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不是在這個時候借口打發你,更不是臨時起意去做這件事。聯系這家醫院,我已經準備很久了,不管顧烨在什麽時候醒來,他影響不了我。”

“我知道。”彭城道:“但是安禾,有的時候逃避不見得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去見顧烨,已經是個躺了五年之久的人了,或許他比你更放得下,有的時候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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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安禾看着彭城,連睫毛都為煽動半分,她說:“我不想見到那個人,這輩子都不想!”

“好,好。”彭城握着安禾的手,輕聲道:“好,聽你的,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安禾微顫,她說:“彭城,我只想讓你每天早上都能聽到我的早安。”

……

次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從窗外射進來一束柔和的光線,正好打在安禾的臉上。她眯着眼看了看将自己抱在懷裏的彭城,緊緊閉着眼睛,呼吸勻暢,他還沒有醒來。

近些日子,安禾終于不再借靠安眠藥助睡,而彭城那嚴苛的時間作息也漸漸失了靈,兩個人每天早上都要賴床,直到太陽挂在半山坡才慢吞吞的洗漱吃早餐,早早的就過上了養老生活。

安禾半趴着,湊近彭城的耳朵,很輕的而說了一句:“早安,彭城。”

“聽到了。”彭城笑,将亂動的人抱着重新塞進了被窩。

安禾仰頭咬了咬他的脖頸,說:“我餓了。”

“咬吧。”他伸長了脖子。

安禾也不客氣,說咬就咬,如同嚼咽骨頭。

“嘶~”彭城倒吸氣,“還真咬啊?”

安禾點頭:“我真餓了。”

彭城摸了摸她的腰身,道:“還是太瘦了些。”

“我都胖了十斤了。”安禾嘆氣,“區區半個月時間,以一天一斤肥肉的速度在增長,我昨天大概查了查,一斤肉有這麽大一塊……”

安禾張開雙手誇張的比劃着:“這麽多哎彭城!”

“好了。”彭城笑問:“待會想吃什麽?”

“粉蒸肉,小龍蝦,烤牛排……”

彭城笑出了聲。

“彭城。”安禾喊。

“嗯?”

“我其實不太知道喜歡一個人,甚至愛一個人會是什麽樣。”

“……”

“但如果真有那麽一個人是要被我放進心裏的,那只有你。”

“……”

“我想,我應該是愛而不自知,其實我很愛你彭城。”

“……”

“或許,遠比你愛我還要多,我只是不太會表……唔……嗯……”

彭城翻身吻她,後半句話融進了情迷裏。

“不會比我更多了。”彭城喘着粗氣道:“安禾,你只是不知道罷了……”

不知道我,是何等愛你。

一番翻雲覆雨之後,兩個人鬧到最後日頭快要接近中午,安禾摸着肚子,腦袋塞進被子裏支吾:“現在真的快要餓死了。”

彭城耐心的給這個大孩子穿好衣服,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道:“再睡會,我去做飯,好了叫你。”

安禾點了點頭。

主卧靠近最南面,從主卧到廚房需要穿過一條走道,彭城越往前,香味越濃烈。

他心裏犯嘀咕,難道是鄰居家的午餐香味直接傳到了這裏?

他左右看了看,窗子都是關死的……

一張不大的長方形餐桌上盤子擺的滿滿當當,大有一種滿漢全席的感覺,飯菜的餘溫還沒完全散,飄着香味。

彭城偏頭去看,大門沒有被關上,留了一條小縫……

甚至,還有一雙嶄新的拖鞋放在入口處。

“誰?”彭城下意識的喊出口,門口卻是空空蕩蕩。

難道是安禾預定的午餐?

可是是誰開的門?

“安禾?”彭城出神的盯着這滿桌子的菜肴,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的心要被提到了嗓子眼。

“安禾?安……你什麽時候站那的?”

安禾就站在那窄小的走道處,她一只手緊緊扶着牆壁,一張臉比那冰冷的白牆還要白。

光從臉色彭城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安禾提前預定的事情。

她像是站立不穩一般指尖扣進牆裏面,一桌子各色各樣的菜品在她眼裏就像每盤都放了毒藥一般可怕。

“這些菜……”彭城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安禾的情緒,安慰道:“別害怕,這些其實是我提前叫的廚師過來做……”

“是顧烨。”安禾打斷他,無比冷靜的說了一句:“顧烨來過了。”

彭城僵在原地,半晌才回神。

“怎麽可能,他又沒有房間鑰匙,怎麽能……”

“他不需要。”安禾說。

“什麽?”

“顧烨,沒有鑰匙他也可以。”

顧烨年輕的時候本行就是這個,對他而言這種程度的偷竊簡直輕而易舉。平常類的鎖他只需要半分鐘就可以,像這種稍微複雜一些的,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個,安禾最清楚,因為,她也會。

顧烨教她的。

“不一定是顧烨,安禾,先放松。”彭城将她冰涼的指尖握在手心,柔聲道:“安禾,別自己吓自己,顧烨才剛醒,身體各方面都還沒有恢複,他這個時候不可能……安禾,你在看什麽?”

她死死的盯着那一桌子菜,像是身臨其境的來确認某一件可怕的事情,臉色越來越白,甚至,嗚咽出了聲。

她是那樣害怕……

這種怕,遠比安美玲的雞毛撣子傷人的多。

她與顧烨之間,除了隔着一個顧亦摯之外,究竟還有什麽?

安禾那日所講,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片段。

那年,顧亦摯都已經五歲了,那麽安禾與顧烨相識的時間遠超五年,她将那些年一句話帶過,就仿佛,她跟顧烨之間,僅僅存在一個顧亦摯,如若沒有顧亦摯這個紐帶,大家都是陌生人,就連安美玲都未曾參與。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安禾?”

“那些菜……那些菜!”安禾死死咬着自己嘴唇,咬破了皮,舔舐着血腥味。

“安禾!”

突然,她一把推開彭城,大步沖到餐桌前,不管不顧如同發瘋一般的悉數推倒了地上,力氣之大,差點連帶着餐桌都被掀翻。

瞬時,劈裏啪啦的破碎聲此起彼伏……

地上一片狼藉,彭城先行一把将安禾抱在了懷裏。

“別怕……”他緊緊抱着懷中人,“別怕安禾。”

“顧烨,是他。”安禾心跳的厲害,她死死的抓着彭城的衣襟,說:“那些菜,是他常做的,我……我一點都不喜歡,我看見就想吐!”

“好,好,我們不看了……”彭城将安禾攔腰抱起,轉身進了卧室,将這一地狼藉扔在了身後。

“顧烨現在還是嫌疑人的身份。”彭城道:“警察那邊應該也是有人盯着的,他沒那麽自由。”

雖然在那場事故中顧烨成了植物人,但在顧亦摯的案件中他并沒有洗清嫌疑,相反,在場唯一一位目擊證人安禾明明白白的指控了顧烨,警方監視他無可厚非。

如果是這樣的話……

“報警吧。”彭城說。

他低頭撥了110,剛響了一聲,安禾就抽走了手機按了挂斷。

“別報警。”安禾說。

“安禾?”彭城一愣。

“我要去趟醫院。”她說,“就是顧烨待着的那家醫院。”

時間有一秒的暫停……

剛開始,安禾要逃的時候,彭城想的是面對,可如今安禾願意去面對了,不知為何,他竟想勸她別這麽做。

“我們說好今天要……”

“你先走。”安禾甚至推了彭城一把,“彭城你先走好嗎?我來找你,你在那邊等我,相信我我會來找你的。”

彭城突然笑了,笑道:“這樣的話,就沒人跟我說早安了。”

“我跟你一起去見顧烨。”他說。

“彭城……”

“實在不行,我明天再走。”彭城說,“就當我貪戀你的早安,讓我再多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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