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見

下過雨的空氣裏帶着一股泥土特有的芬芳,再配上飄散的淡淡薰衣草香,很容易就會使人的心緒平緩下來。

白色的棉質上衣有些寬松,将本就纖瘦的身材顯得越發單薄。亞麻色的褲子下面是一雙再簡單不過的拖鞋,如果換做是在國內,許少頃是絕對不會穿的那種。

也就是這雙拖鞋,讓許少頃在行走的過程中開始慢慢的皺起眉頭。

街道上還有些殘留的雨水,随着步伐從拖鞋的邊緣飛濺了起來,落在了許少頃的腳趾上。混合着砂礫和黏膩,實在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本想去餐館的想法突然想要作罷,反正也是可去可不去,但剛剛在電話裏她所說的話,回想在了腦海裏。

“幫我向薰衣草們帶去來自遙遠東方的愛與關心。”她是這樣說的,而她所指的‘薰衣草們’,就是餐館窗外的那一遍薰衣草田。

停下的腳步再一次邁起,盡管小心翼翼卻依然無法阻止被帶起的水花,許少頃也就索性不再去管它。

一向都沒什麽人的餐館今天卻有些熱鬧,熱鬧并不是說今天的客人很多。事實上除了剛進門的許少頃,餐館裏只有兩個客人而已。

但是他們的聊天和嬉鬧,将氣氛歸結到了熱鬧裏。

而且,在他們的談話間許少頃發現,他們說的是中文。中國人這個在小鎮上算是十分稀有的物種,但是許少頃今天一下子就碰到了兩個,應該算是很幸運。

顯然,那兩個人也注意到了他,本來還在聊天的他們默契的将目光都放在了許少頃的身上,有些驚訝和意外的看着他。

接收到了他們的視線,但是許少頃卻沒有與他們說話的慾望,中國人很多,并不代表每一個在異國他鄉碰到了中國人,許少頃都有興許認識。

在他們的注視下,許少頃走到了窗邊的位置上,向走過來招呼他的老板娘要了一杯蘇打水,然後便将目光放到了窗外,依舊在看着他的兩道視線,與他再無關系。

許少頃就這樣沉默的坐在窗邊,視線始終落在窗外,剛剛放晴了沒多久的天空慢慢的昏暗下來,暖暖的橘色漸漸變得濃墨重彩。

等到一直沉浸在回憶裏的許少頃終于轉回頭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招手叫來老板娘,同樣是一份羊排配紅酒,但是在與老板娘說話的空擋,許少頃卻注意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幅畫,簡單的素描,畫的正是窗外的風景,但是讓許少頃注意到的是,那幅畫上面,有他。

在老板娘離開之後,許少頃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了門口的那張桌子的旁邊。

“你……”面對着這個方向的女孩兒睜大眼睛看着走近他們的許少頃,目光中有些害怕。她伸手,推了一下拿着畫正在看,并沒有注意到許少頃已經走到他身後了的小男孩兒。

“喂喂!”女孩兒恨鐵不成鋼的一邊對着小男孩兒使眼色,一邊用手推着他。

“你幹嘛!我看看嘛!”男孩兒不耐煩的說着擡起了頭,注意到女孩兒不太正常的眼神時,莫名其妙的轉過頭。

在看到已經站在他背後的許少頃時,潛意識的向後縮了一下身子。

“額…..你好,你是中國人吧?有…..有事嗎?”男孩兒反應了一下後,一邊偷偷摸摸的将那幅素描畫藏到背後,一邊對站在他面前,沒什麽表情的人說道,語氣和動作都透着一股做賊心虛的味道。

“這幅畫是你畫的?”許少頃開口,語氣和語調都是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不…..不是,是我姐畫的!老姐,給你!”男孩兒說着趕快将畫從背後拿了出來,一把推到了女孩兒的面前。

許少頃的視線掃過放在桌上的畫,最終停在了女孩兒的臉上,直直的看着她。

“這幅畫…..是我畫的。”在許少頃的目光下,女孩兒先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出賣自己的弟弟,然後擡起頭,看着許少頃接着說道:“我剛剛只是覺得那個畫面很美好,就忍不住将它畫了下來。”

學畫畫的女孩兒有随身帶着畫冊和鉛筆的習慣,走到哪裏就畫到哪裏,只要是遇到讓她有靈感有沖動的畫面,就會忍不住将它記錄下來。

就在剛剛,這個帶着一絲神秘氣息的男人,臨窗而坐,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他的眼神中卻像是有千言萬語。

有快樂,有眷戀,有無奈,有悲涼,這幾種情緒融合在一起,都透過他漂亮的眼睛傳遞到外面的景色上。

薰衣草田是很美,滿山滿野的紫色是很壯觀,卻始終沒有讓她有提筆的慾望。滿目的紫色太空洞了,就像是上網随便打上‘薰衣草’三個字就會跳出來的畫面。

但是當這個男人做到窗邊的時候,那些薰衣草卻突然變得不一樣了,它們變成了一種寄托,一種媒介,引人入勝。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沒經過人家的同意,就偷偷的把人家畫下來,終究是有點不太好,所以她在看着面前的那個男人時,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只希望他不要太介意比較好。

“多少錢?”許少頃将視線又一次落在那幅畫上,開口問道。

“多少錢?”女孩兒和看上去比她小一些的男孩子異口同聲的重複了一次。

許少頃分別看了看他們,好笑的輕輕勾起了些唇角,點了點頭。

這只是一個很細微的動作,但是卻讓女孩兒看呆了。她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

她從小學畫畫,對于人的面部比例要比其他人還要敏感些,面前的這個男人,靜态的時候,也許是一個很好看的人,但也僅僅是這樣而已。

她不是花癡,不至于看到好看的男人就驚訝到移不開眼睛。

但是當他有了生動的表情,從畫面中變得真實起來時,鮮明的哪怕是用最鮮豔的色彩,也無法描繪。

他的神态中有淡定從容,他的眼神中有目空一切,他的唇角間有華貴雍容,還有他整體給人的感覺,是那麽的不好接近。

哪怕,現在他是那麽近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是說,這幅畫多少錢,我要買。”許少頃淡淡看了一眼目光死定在自己身上,表情露出了一些呆愣的女孩兒。

“你要買這幅畫?為什麽?”女孩兒慢了好幾拍之後,才後知後覺的問道。

她只是一個美術學院的學生,這樣的随手素描,班上的每一個同學都可以畫的出來,也許有很多人,比她畫的還要好上很多。

她不懂,為什麽這個人會想要買這樣一幅沒什麽價值的畫。

微微的皺起眉頭,許少頃開始覺得有些不耐煩的拿出錢包,從裏面抽出一疊錢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這些夠嗎?”他對女孩兒,也就是這幅畫的作者這樣問道,

許少頃這樣問着的時候,女孩兒将目光落到了面前的那疊錢上,是歐元。對于這一疊錢有多少,女孩兒沒什麽概念,但是她知道,她的這幅畫連這疊錢中的一張,都用不上。

“不用這麽多,太多了!”這樣想着,她就直接将心裏面的話給說了出來,但是聽在許少頃的耳朵裏卻成了另一個意思。

這些錢夠了,這樣想着,許少頃便直接伸手,将放在桌子上的畫給拿了起來,轉身,就走出了餐館。

“這些錢是多少?”男孩兒在許少頃走了半響後,将桌子上的那一疊錢拿在手裏數了數,然後便是表情驚訝的擡起頭看着女孩兒:“喬希言,你死定了,那個男的一定是黑手黨之類的,記恨你把他畫的太難看了,所以這是在報複你!”

“喬希凡,叫我姐姐,不要叫名字,沒大沒小的。”收回從許少頃離開就一直看着門口的目光,喬希言下意識的糾正,但話剛說完,她就反應了過來,弟弟話裏的重點并不是這個。

“你是什麽意思?”深深的皺起眉頭,喬希言看着弟弟緊張的問道。

“看看這些錢,都可以買半輛小轎車了,誰會傻到用這麽多錢來買一個像你這樣美術學院一抓一大把的學生畫得畫?不是另有企圖是什麽?”喬希凡說着甩了甩手裏的一疊錢。

“另有企圖?什麽企圖?”喬希言試想了一下,卻根本想不是任何一個可能性。

而且,在喬希言看來,那個男人不像是壞人,或者是,她已經在心裏認定了,他不是壞人。

這是一種直覺,沒有任何理由的,直覺。

“這個我不知道,但是看他那個樣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還有那氣場!長得明明比女人還要漂亮,但是卻一點都不會覺得他娘,反而很有壓迫感!”喬希凡回想着剛剛的情形,像模像樣的分析着。

喬希言沉默的看了看弟弟,有看了看弟弟手裏的那疊錢,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從背後傳出了爸爸的聲音:“哎呀,累死我了,可算是把東西都買齊了。”

“是啊,快點,小言小凡,快過來幫把手!”媽媽的聲音緊跟而來。

姐弟兩個聽聞立刻交換了個眼神,喬希凡動作迅速的在爸媽看到之前将那疊錢放進了喬希言用來裝畫冊的包包裏,然後跟着喬希言從位置上站起身,幫着爸媽把他們剛買的東西拎了過來。

兩姐弟很默契的,對于剛剛發生的事情,只字未提。

回到湖邊的房子裏,許少頃将那幅畫放在茶幾上,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着。這幅畫畫得根本算不上好,筆法還十分稚嫩,他之所以會買,就是因為,那幅畫上的自己。

那時的自己,原來是這個樣子。在想着她的自己,原來是這個樣子。

用來勾勒面部表情的筆觸很柔和,嘴邊也有笑容,那時的自己,是開心的。盡管,她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屬于自己。

但是,光是想着她,愛着她的自己,都是在微笑的。

愛她,這件事本身,就很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有存稿的關系,到今天我已經碼到第七章了,

一章三千字,那麽我之前說的這篇文大概3W字—5w字,也就是說會在十章左右完結,

但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啊......(垂頭喪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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