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珠玉被文瑤收留開始,日子已一月有餘,她也和院中含春小吟熟絡了。只她先前在陸氏房中也算是個有些得臉的丫頭,性子養的驕橫了些。珠玉自是不敢欺負于含春,便對小吟時時支派做事,心情不順暢時便訓斥一番。小吟并不與別人說,也都一一忍了。

平日裏,文瑤并不讓珠玉帶着丫丫玩,一則怕她不盡心照顧不好丫丫,二則,她也知道珠玉素來不喜小孩。且珠玉并不能服侍在文瑤房內,端茶倒水的事也更是用不到她的。她每日便在院中做些澆花燒水的雜事,卻因着這些個,她心中對這院中人都生出不滿來,也忘了當初文瑤接她回來的恩情。當然,她也是無處可去的。她見文瑤性子安靜,頗不喜管束下人,便呆在這院中越發懶散驕橫起來。

陸氏倒也沒來煩擾過文瑤,只因着她之前确實理虧,做事過分。也因李逸幾乎日日在文瑤處,她來了只能裝裝賢良淑德,倒是自找無趣了。文瑤自是記着陸氏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卻是把那些恨意都埋在心底,她不能和陸氏硬着拼。

而丫丫本是平凡的農家女,整日跟着王大娘身後走街串巷的。這會子在李家文瑤的绮雯院中早已呆得膩味了,成日天繞在文瑤身邊,嚷着要出去玩會子。文瑤思度良久,才想出把丫丫送去私塾的法子。

她找了李家附近最近的一個私塾,叫學識堂,私塾先生姓周。讓含春打聽好了具體方位,便帶着含春去私塾看看情況。那先生自是不收女學生的,文瑤只是點頭,倒也沒再先生強求什麽,于是聽先生講起了私塾的一些情況。

珠玉見文瑤和含春出去了,自己坐在文瑤房門前的回廊欄上。只見小吟拿着掃帚過了來,她忙叫住小吟道:“做什麽呢?且先給我倒些茶來吃。”

小吟停下道:“我要收拾奶奶屋子,你且自己倒去罷。”珠玉聽罷,眼睛一冷,挖了她一眼,起身去搶下她手裏的掃帚道:“趕緊着,燒了水就來泡茶。是我不配支使你,還是我不配掃這屋子?”說着,小吟猶疑站着。她見小吟不動,伸手掐了小吟的胳膊,兇道:“還不快去。”

小吟委屈,只咬唇,疼了也不敢叫,便乖乖退回去了。珠玉拿着掃帚進了文瑤的屋子,在裏面轉悠一圈,見文瑤屋內并無太多擺設,布置簡單,心裏道:“屋內擺設也這般寒酸,比不得大奶奶屋中一個牆角。跟着她這麽寒酸下去,我可不就一直只能是個無人注意的小丫頭。不知什麽法子才能讓大奶奶再要了我去。”

她正這麽想着,丫丫跨過門檻進了外間,邊往裏間走邊道:“文瑤姐姐,我又想出去玩會子了,你可要陪我出去?若你不得空,讓含春姐姐陪我也是行的。”

“我陪你可好?”珠玉聽到丫丫的聲音,迎出來道。丫丫仰頭看她良久,“文瑤姐姐不在麽?”

“她和你含春姐姐出去了,你若想出去玩,我陪你便好。”珠玉滿臉笑意,她想帶丫丫出去玩,只因着自己留在這院中也着實無聊,再者,文瑤一次也未讓她帶過丫丫玩,她偏要帶着這個小女娃出去玩一下不可。

丫丫卻想了一會子,道:“文瑤姐姐說了,若不是她和含春姐姐帶着,只說我是斷不能出去的。我看家裏院子可大了,除了我們院子,別的地方我都沒怎麽看過,珠玉姐姐帶我去可好?”

珠玉動了動眼珠子,最後看着丫丫道:“好,我便帶你去那花園中玩秋千。”丫丫聽到秋千,眼睛亮亮的,拉起珠玉的袖子就往外走,“珠玉姐姐,那我們快些去。”珠玉順手丢了掃帚,便和丫丫出去了。

小吟燒好了水,到了房中,見珠玉已經不在了,便又自己拿了掃帚開始掃起地來。

珠玉帶着丫丫去到花園找到了秋千,把丫丫抱上去坐好。丫丫晃着腿,興奮道:“珠玉姐姐,快推我。”珠玉在她後面推她蕩起來,邊推邊道:“丫丫,你喜歡不喜歡跟珠玉姐姐在一處玩?”

丫丫正在興頭上,讓她說不喜歡她也不定會說,只笑着大聲道:“自然是喜歡的,旁人都沒帶我來玩過秋千。文瑤姐姐日日不讓我出那院子,我可是快被悶死了。珠玉姐姐以後都帶丫丫來這玩,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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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好的。等你文瑤姐姐回來,你去求了她,讓我以後只照顧你便是了。我早想着要跟你一處玩了,只是一直要做那些粗活,竟是一次也沒跟你在一處玩過。”珠玉只想着丫丫若是真和文瑤求了,文瑤再應了她,她也算是擺脫了那些粗活雜事。那小吟整日悶炮仗一個,點了火都不見響上一聲,有哪一點比得過她。

丫丫開心,蕩到空中又蕩回來,扯着嗓子道:“只要珠玉姐姐常帶我出來玩,我去和文瑤姐姐說去。姐姐,再使些力,我還想飛更高點。”

“你可抓好了。”珠玉說完,手上又使上力。小孩子說話無心機,答應她會去求文瑤,便一定會去。且不問結果如何,只要她去了,自己就有擺脫現狀的機會。她此時也跟着丫丫真正開心了起來。正和丫丫笑着說着,便看到矮樹叢中走出一個華衣女子,身旁帶着一個丫鬟。

來人是陸氏和她的貼身丫鬟葉兒,她是被丫丫和珠玉的笑聲引到了這的,想這家中還不曾有過哪個丫頭敢這麽放肆玩耍,來了才見是一小女孩和她之前的丫頭冬兒。珠玉慌張起來,忙把身子轉了過去。

丫丫沒見過陸氏,自是不知她的身份,只坐在秋千上問珠玉道:“珠玉姐姐,這人是誰啊?”珠玉哪裏敢回身,只悶聲道:“我也是不認識,怕是哪個院中的主子罷。”

這時,葉兒冷哼一聲道:“叫珠玉的,确實不認識,只是你的樣貌看着着實眼熟得很吶。你是冬兒本人呢?還是冬兒的哪個孿生姐姐或是妹妹,只我記着,那冬兒是沒有一個親人在世的。”

珠玉是怕陸氏的,卻強壓着懼意道:“我是二奶奶房中的丫鬟珠玉,并不認識什麽冬兒。”

陸氏不理會,只走去已經慢慢停穩的秋千旁,抱下丫丫,把她的手牽在手中道:“你是丫丫?”丫丫看着她,倒是不害怕的,只道:“是叫丫丫,我并未見過你,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陸氏笑得輕,道:“這宅子中可是只有你這麽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我那裏有好多好吃的糕點,你可要跟我去嘗嘗?”

丫丫搖頭,“文瑤姐姐不準我跟不認識的人走的,更不準我随便吃人家的東西。”陸氏也不惱,還是耐心道:“在這宅子中,可不算是人家了,都是自家。”說着便牽着丫丫就走。她也不看珠玉,只語氣冷冷對葉兒道:“把她帶回去。”

葉兒走到珠玉面前,斜眼看她道:“是自己乖乖跟着去,還是要我找人擒了你?”珠玉自知反抗是無用的,雖心中已是害怕到極點,但只能跟着去了。

進了湘雅軒,入了正房,陸氏才松了丫丫的手。她對葉兒道:“叫人收拾間房出來,給這女娃子住下,你再帶她去吃點東西。這叫珠玉的丫頭,我來審。”葉兒應了帶丫丫出去,關了門。

珠玉此生最怕的便是這位大奶奶了,當初縱火被含春捉住也沒如此怕過。她服侍陸氏多年,她對人如何狠辣她是知道的,如何能不怕。只陸氏還沒開口,她身子已軟了大半,“啪”癱坐在地上。

陸氏也不看她,只道:“出去走了一圈子,也渴了,倒茶與我吃。”

珠玉坐在地上呆愣了一下,忙又爬起來,倒了茶送到陸氏面前。陸氏接過茶杯,手上一松,白瓷茶杯掉在珠玉腳邊碎開了。珠玉慌得忙跪下,“奶奶饒命。”

“饒命?”陸氏拿起桌上茶壺,壺中水尚熱。她把茶壺嘴對準珠玉的頭頂,一點點把茶倒了出來,熱水便從珠玉頭上流下,濕遍全身。她一邊悠慢倒着水,一邊道:“幫我辦砸了事,又供出了我去。我眼不想見你,便攆了你出去。這會子你又成了那賤人的丫鬟,還換了名字。饒你命?你倒是說說你有幾條命夠我饒的?”

珠玉閉眼咬牙,頭發上冒出熱氣,手指攥緊了掐進肉裏。她被燙得幾乎要起來瘋跑,此時卻不得不忍住了。陸氏倒完了一茶壺的熱水,捏起她的下巴道:“但凡我讨厭的人,都得從我身邊消失。你既又回來了,我只能再讓你消失。”

珠玉聽到陸氏的話,渾身越發抖得厲害。陸氏突然笑出聲道:“你也不需這麽怕,我也不是個偏愛要人命的人,雖說你們的命在我眼中也就如豬如狗。所以,今兒,你可以回了。只是,那女娃,你是帶不回的。”

陸氏倒也不是個常動殺心的人,雖嬌慣狠辣得很,卻也是知王法的。只是,下人的命在她眼中确實也便是與豬狗無異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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