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珠玉回到绮雯院的時候,身子還是顫抖着的。她想起自己之前還想着能不能找機會再回到陸氏房中,又抖得越發厲害了。她剛走到院中下人房前,所剩氣力再撐不住自己的身子,便倒了下去。
文瑤從私塾回來,只找丫丫要跟她說說上學的事,卻處處不見丫丫,且也不見珠玉。小吟只把之前的情況說了,只說自己也不知她們去了哪。文瑤有些急,帶着含春和小吟各處找尋。最後小吟在房門前看到了珠玉,只見她臉上脖上都紅得吓人。
小吟慌慌張張的,呆愣了一會子,拔腿就跑去找文瑤。文瑤帶着含春小吟把她弄進房中,扶她躺在床上。珠玉咳嗽幾聲,慢睜開眼睛,看到文瑤的一瞬,心裏又是虧欠又是些許怨恨。是她找了她回來,置她于那般地位,現在又落得如此。只是,她也明白,自己的不安分是最大的元兇。
文瑤坐在床沿上,伸手碰碰她的傷,珠玉咬緊牙絲絲抽氣。文瑤道:“是燙傷?小吟你到我房中把敗毒消腫的藥拿些來,讓珠玉敷上。”小吟急急去了,一會子便拿着藥快步進了屋。含春接過藥,去幫珠玉敷藥,上面敷上一層,又扯開她的衣服,燙傷直到胸口,往下皮膚才好些。含春只皺眉,文瑤皺眉皺得更是緊得很,只看着珠玉的傷道:“是她燙的?”
珠玉雖覺疼得厲害,卻是咬緊了牙關,一聲都不吭。直到含春幫她上完藥,合起她的衣襟,她才松了唇齒道:“奶奶,丫丫被大奶奶留下去了。想是要您責怪于我,是我的過錯,我願意領罰。”
文瑤早已猜到了事情是如此,心裏想着陸氏還不至對一女童怎樣,所以也未急着問她丫丫的下落。文瑤只看着她道:“罰你又有何用,不是正合了她的心思?你且歇着,丫丫我自會想法子接回來。”
文瑤留下小吟照看着珠玉,自己和含春去了上房。文瑤在房中踱着步子,含春給她倒了杯茶,道:“奶奶莫急,若她只是想折磨珠玉,倒是不會對丫丫如何的。只要等着大爺回來,讓他去湘雅軒中接回丫丫便好。”
文瑤接下茶,心想着現在也只能等着了。一直等到傍晚時分,李逸還是未歸。文瑤有些坐不住地出了院子,卻剛好看到陸氏牽着丫丫走向绮雯院。丫丫正仰着臉和陸氏有說有笑,看到文瑤的時候她沒有急着跑過來,只跟着陸氏走到文瑤面前,才道:“文瑤姐姐,珠玉姐姐可有告訴你我去吃糕點了?我怕你擔心,就趕着回來了,本來大奶奶是要留我住在湘雅軒的。”
文瑤屈身摸摸她的頭,道:“丫丫乖。”
陸氏此時已到了她面前,面上帶笑。文瑤直起身子,面色恭敬,道:“多謝姐姐照顧了丫丫這麽一天。”陸氏盯着她,眼中盡是不屑,語氣卻松緩道:“我倒是喜歡她喜歡得緊,她也是喜歡我的,便不需謝了。大爺讓人回了信,今兒有事不回了,你不請我進去坐上一坐?”
文瑤見不好推辭,只好讓開讓陸氏進了院子。文瑤拉上丫丫的手,丫丫卻是立馬掙開了,跑去去牽了陸氏。陸氏回頭沖文瑤勾了下嘴角,文瑤倒是愣住了。陸氏聲音便從前方傳來,“丫丫,以後若是想吃好吃的,自己去找湘雅軒,知道了麽?”
“好,我還要奶奶陪丫丫玩呢。”
文瑤深皺了下眉,指一下,便跟上去。到了上房前,文瑤讓含春帶着丫丫去了,自和陸氏進了房中。兩人落座,文瑤親自給陸氏倒了茶水,道:“你和丫丫倒是熟絡得挺快。”陸氏也不應,道:“你那叫珠玉的丫頭看着倒是面熟得很。”
“那丫頭是大爺在外頭見到的,怕正是因為眼熟才帶了回來。我這院中也缺少人手,便放在我這了。”
陸氏吃了口茶,道:“人手是少得很,倒要你親自給我倒茶吃,這事要是說出去,人家還真以為,我這個正房奶奶虧待了你這個搶來的二房呢。人家只知正妻有名有份,地位光鮮,哪知那背後的辛酸。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啊不如那偷不着的。”說完,陸氏就笑了。
陸氏的酸話說得直白,其中對文瑤的鄙夷之意也是絲毫不做掩飾。文瑤前世便見慣了這般,倒是鎮定得很。前世她哀傷自己的命運,且恨自己不能讓陸氏接受,今世她只是仇人而已。文瑤只吃着茶,也不說話,陸氏盯着她良久,道:“是我說的話不合妹妹你意,如何一句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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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瑤輕笑,道:“我只覺得姐姐您說得甚是有道理,聽着便欲罷不能,倒是想聽着您給我多說些。我也同意姐姐您的看法,覺得作為正妻真真是可憐的,這一輩子只被指了親事,斷是不知情為何物的。那被人争着搶着要娶回家的感受,正妻只能觀而心中生醋意了罷了。”
陸氏臉色頓紅,怒了起來。她伸手拍上桌子站起來,道:“虞文瑤,不要臉也要把持個度,果然就是個沒羞沒臊的狐媚子。不過,你只記好了,這家是我的,你最後分毫東西也是得不到。”
文瑤還是溫和的臉色,盯着她道:“大奶奶,若我百般順從你,不與你相争分毫,你可容得下我在李家?”文瑤自是知道不行的,卻還是如此問出了口。前世她便如此,最後陸氏攆她出李家,她依舊抱着幻想陸氏會有一日接受了她和李逸。
陸氏突然大笑,笑畢道:“我容不下你,與你如何對我有何幹系?實話與你說,若不是顧忌着大爺,我早把你攆出李家去了。你也不用得意,你被攆出李家,只是日子遠近的事。憑你沒家沒親戚的,只能是個被欺負的命。冬兒那丫頭便留在你這,看你能使出什麽法子來保全你這院中一個個下賤的一等子人。”
陸氏說完,甩袖出去了。文瑤倒是慢吃完一杯茶,才出了上房。她去到珠玉房中,叫小吟出去,自己便坐在了珠玉床邊。她拿起小吟繡了一半的花樣子,慢繡起來。珠玉似是要爬起來,文瑤也不擡頭,只道:“躺着罷,又不是不能說話的。”
珠玉聽到文瑤這番話,又躺好了,小聲道:“奶奶,你有什麽話便說罷。”文瑤還是繡着手中的花樣子,道:“你現在可想清楚了?”
珠玉咬咬唇,“若再想不清楚,我便是連那豬狗也不如的了。奶奶原是心如明鏡般的人,我有什麽心思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去,我斷也不會再有二心了。”
文瑤這才停了手,看她道:“你沒進我房中那會,那麽些事,也都是含春和小吟做着的。這家中多是大奶奶的人,且我是清簡慣了的,便沒再要人。我讓你做那些個雜事,只不過是想磨磨你那性子。不能安于清簡,遲早在我這裏是呆不住的。今兒我便把話撩開了,你若真心跟我,我便好生待你。你若再折騰下去,那我只能再攆了你出去。”
珠玉抽抽地落着淚,哽咽着道:“奶奶,确是我太不安分了,險些辜負了您的心意。”文瑤伸手去握了她的手,道:“也莫再哭了,此番教訓,怕是要你記一輩子的。好在丫丫也平安回來了,只你受了傷,一切也算安好。”
珠玉突地頓住,道:“奶奶,是你接了丫丫回來?”
文瑤被珠玉如此一問,心中剛才的疑惑又冒出了來。她神色微凝重道:“是大奶奶送了回來的,丫丫回來後倒是還跟我講話,只是不似從前,跟她倒是更親近似的。我只覺哪裏不對,倒還沒細看丫丫的狀況。我想着,是我多心了也未可知。”
“倒是算不得多心的,大奶奶的性子便是那般,若不是得益于她,她是斷不會親自送了丫丫回來的。她是個急性子的人,見一人礙眼,很難把那人留在跟前到次日。她對您是有顧忌的,顧忌多半是由于大爺,但她斷是不會這般放你清閑的。”
文瑤思度片刻,放下手中的布料針線,道:“你且好生養着,這事我定會去弄個清楚。”
晚間,文瑤沐浴後躺在榻上,思想着陸氏對丫丫可能做了的事情。只想得神思倦怠,才要睡去,卻聽得外面傳來叩門聲。開了門,來人是李逸。文瑤只放他進來,又關上門道:“不是說今兒不回了?怎麽這會子了,卻還回來了。”
“怕你一人睡不下,便又回來了。我聽到些閑言閑語說微蓮今兒來院中了,可有此事?”李逸還記着陸氏在趙家宅子中鬧得他險些沒了命,便一直不讓她見文瑤。回來後聽到這樣的事,心中可不是着急得很。
文瑤見他對自己關切之情如此之濃,心中寬慰,道:“确是來了的,倒也沒什麽事。因着丫丫跑去了湘雅軒,她便送了丫丫回來。”
“她竟有如此好心的時候?”李逸已坐到塌邊,滿臉懷疑地看着文瑤。
“想是喜歡丫丫罷,沒出事不就是萬幸了麽?”李逸笑笑,把她攬進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情節想太多就失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