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且說李逸很晚還是趕了回來,又是宿在了文瑤房中。陸氏房中的燈火尚未熄,那些丫鬟們也便不能自行去睡了。葉兒在屋中陪着陸氏,有兩個小丫頭守在屋外。那兩個小丫頭甚是疲倦,便依着門前回廊欄杆坐了。
紫衣小丫頭耷拉着眼皮子,道:“你算過沒有,大爺有多少日子沒來湘雅軒過夜了?”
“這還用着算麽?那二奶奶進家多久,便是多久。這二奶奶沒出現之前,倒也沒見過大爺對哪個女子這般,可是那二奶奶真有什麽狐媚的法術迷住了我們大爺?我聽說有狐貍精上身之說呢。”藍衣小丫頭說完盯着紫衣小丫頭,說得神乎其神。
紫衣小丫頭頓了一會,伸手擰了一下藍衣小丫頭的胳膊,“都說鬼神之說是唬人的,你大晚上的說這個,怪吓人的。我倒是覺得,那是人們歷代說道的情。就像牛郎織女,梁祝化蝶,白娘娘與許仙斷橋相遇。”
藍衣小丫頭聽得一怔一怔的,也心生向往起來,道:“我聽說,大爺今兒摸黑回來了,回來就往二奶奶的绮雯院中去了。”
“我也是聽說了的,只怕我們奶奶還是不知道的。我們小聲着些,被聽了去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紫衣小丫頭話音剛落,房門啪地開了,吓愣了兩個人。葉兒兩眼怒睜,瞪着她倆道:“沒羞沒臊的下賤胚子,竟在奶奶屋前說這些yin言穢語,這是想作死麽?主子們的事情,哪裏輪到你們議論了?在房中服侍這麽些日子,還是連點規矩也不懂,可是要奶奶攆了你們出去才甘心?”
兩個小丫頭被罵得不敢吭聲,只站着不動。葉兒罵過了,又瞧了她們兩眼,道:“還不滾開了去,以後長點規矩長點眼色。”兩個小丫頭見不會被罰,急趕趕地走了。葉兒關了房門,剛轉身便見一個茶杯沖自己砸了過來。
葉兒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那茶杯撞在了她的頭邊,掉到地上碎掉了。陸氏見沒砸中葉兒,伸手拿起一個茶杯,又要扔過來,葉兒忙上去抱住她的手,道:“奶奶,您莫動氣傷了身子。”
陸氏凡是在氣頭上,別人的話是一概聽不進的。她使足力氣,狠推開葉兒,一把把杯子狠摔在她頭上。葉兒額頭上不一會子便冒出了血珠子來,整個人卻是平靜得很,想是習慣了陸氏這般。陸氏怒視她良久,突地猶如洩了氣一般,晃着身子坐到桌邊,臉色如死灰一般。
葉兒撐着起身,捂住額頭上的傷,去到陸氏面前,怯怯道:“奶奶,早些睡罷,您這樣折磨的可是自己,得意還是那起子人。”
陸氏也不看她,伸手指向房門,大喝道:“滾!!!”葉兒頓了頓,終是沒再說一句話便出去了。到了下人房中,別的丫頭們本來說說笑笑的,見她進來這會子都埋頭沒了聲。只因着葉兒在陸氏面前得臉,常對再下等的丫頭呼來喝去,在這家中倒是沒有一人願意跟她在一處的。
葉兒梳洗罷,給自己額上的傷上了藥。躺到床上,又把那薄單拉上去蓋住臉,便流下了零星的眼淚來。都是娘生肉長的人,各自都有各自的苦處。葉兒成日天不被一人真心相待,再苦的苦水都只能自己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吞,倒也算是她的苦處了。但只傷感了一會子,這陣情緒便又過了,也便睡了。
次日清早,文瑤醒來的時候李逸已不在房中,因着外面有事,早早便起身去了。含春打了水讓文瑤梳洗了,又簡單吃了飯。飯畢漱完口,丫丫蹭下凳子就往外面跑。含春一把把她撈回來,道:“最近越發淘氣了,奶奶今兒有事跟你說,保準你這聽了高興。”
丫丫忸怩地站着,也不說話,眼睛珠亂轉。小吟收了飯菜,文瑤便讓含春去拿櫃子裏為丫丫準備的衣裳。文瑤把丫丫拉到面前,問道:“丫丫,昨兒大奶奶對你說了些什麽?”
丫丫忸怩了一會子,才道:“她只讓我吃了糕點,未曾說點別的。文瑤姐姐,我想去湘雅軒中玩會子,你就讓我去罷。”含春拿來了衣服道:“你不是一直愛念詩識字的麽?現讓你去學識堂拜先生,你可還要去湘雅軒了?”
丫丫眼睛一亮,這才擡眼看向文瑤,興奮道:“姐姐可是要讓我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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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只那學堂不收女學生。我便只能幫你換個樣子了,你以後呢,在學堂要說自己是男孩子,能記住麽?”文瑤拿過含春手裏的衣裳,邊說邊幫丫丫換了身上的衣裳。最後,含春又幫丫丫把上面一半頭發梳上去,團起來。
丫丫站在文瑤和含春面前轉了一圈,含春笑道:“這一打扮,還真看不出個雌雄了。”文瑤又把丫丫拉到面前,“你若在私塾中,斷不能再叫丫丫的,丫丫只在家中叫着。我早已把你當作妹妹,所以便讓你跟了我姓,取了名字叫虞文墨,這名字是聽不出個男女的,可好?”
丫丫看着她,忽地一下子掙開她的手道:“我爹和我娘都姓王,我有姓氏,我就姓王。”文瑤的手懸在身前,皺眉想道:“丫丫确是變了。”她尴尬地笑笑,對丫丫道:“那就王文墨罷,只要丫丫開心便好。”
含春又把昨兒便找好的書童帶了進來,那男孩子與丫丫一般大,家貧上不起私塾。文瑤找了他陪着丫丫,一來解除丫丫剛出去沒有夥伴的不安感,二來也幫着這孩子上了學。含春把男孩帶到丫丫面前道:“丫丫,這是對街街頭萬氏夫婦家的兒子瑞榮,以後便陪着你讀書,要好生相處才好。”
“二奶奶好,姑娘好。”瑞榮低眉畢恭畢敬的,臉上盡是莊稼人的老實氣。丫丫只盯着他看,只覺這男孩子雖是老實得很,卻是長得分外好看。丫丫拉了他的手道:“以後你每日都會陪我去上學?”
瑞榮還是低着頭,“是了。”丫丫回身沖文瑤一笑,道:“我很喜歡他呢。”文瑤和含春也是舒了心,一直擔心的就是怕這兩個孩子處不來,現在這般,正符了各方心意。那瑞榮看着丫丫也是喜歡的,當然都是小孩子心中的單純喜好罷了。
送了丫丫去私塾,也算了了一樁事。只是文瑤心中想着丫丫的轉變,便越發不安起來。又過了些日子,珠玉的傷才全好了起來。眼見着日子入了秋,文瑤一日傍晚坐在院中看書,卻見丫丫頭發散亂地跑進了院子。她撲到文瑤身旁,大喘着氣道:“文瑤姐姐......快......快......”
“何事慌成這樣?倒連話也說不清了。”含春在一旁澆花,笑着道。丫丫好容易不再那麽喘道:“瑞榮被綁起來了,他們要拿火燒死他呢。說是燒死了,再丢到河中喂魚去。”
文瑤一怔,忙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道:“在哪裏?”
丫丫領着文瑤和含春,一徑走到街尾,去了一個樹林中。又疾走了一會,才看到一群小孩子。丫丫指着人群,道:“就在那邊了。”
文瑤和含春急趕過去,只見旁邊一胖胖的男孩已點着了瑞榮的衣角。瑞榮被綁在樹上,哇哇大哭起來。文瑤擠到瑞榮身旁,利索把他解下來,脫了他的外衫扔出去踩滅了火。含春滿臉憤怒,瞪着眼怒道:“都是什麽人家的孩子?可都是有娘養沒娘管的?看我不把你一個個都送進衙門去。”
有幾個孩子臉上是怕怕的神色,那個小胖子和身後的的幾個男孩子卻是滿臉怨恨。那小胖子盯着含春道:“我們要燒死的是王文墨,他護着放跑了那小子,自己甘願被燒的,怨不得我們。”
文瑤聽着小胖子的話,四處看去,只見丫丫已經抽身跑回去了。文瑤還半蹲在瑞榮面前,擦着他的眼淚道:“跟姐姐說,到底怎麽回事?”
“他就是被欺負到死也不會放一個屁,您問他有什麽用?”那小胖子怨氣越發重了,道:“您要問便去問那王文墨,看他成日天在學堂裏都幹些什麽。我娘說,狗急了還跳牆呢,我比那狗還急。”
含春聽着小胖子人小小的,說出這些個話,噗嗤笑了出來,道:“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麽個急法?非要燒死了人才甘心。”小胖子吱唔,他後面的一個個子稍高的孩子向前幾步道:“我來說。”
文瑤也牽着瑞榮過了來,只聽那男孩道:“起先是我們不對,我們只說王文墨既不姓李也不姓陸也不姓虞,卻是住在李家,是個沒人要的孤兒也未可知。原是只說着玩的,後來私塾裏又傳開了,被王文墨知道了去。他也不争論,只說自己就是那各人口中的孤兒,但要讓我們知道他這個孤兒的厲害。”
“後來他便讓瑞榮做各種壞事,抓了蛤蟆毒蟲各種東西放到我們這些人的書袋裏。不少人被咬得中了毒,卻也沒人敢去你家找人說理去。今兒他又在小胖書袋裏放了條蛇,可不是吓壞了所有學生,連先生臉色都青了。我們也不是非要燒死他不可,只是吓吓他,好讓他以後安分些。”
文瑤聽完始末,眉頭皺了起來,含春倒是覺得只是孩子間的混鬧,便用些話哄散了這幫娃們。把瑞榮送去了家,文瑤和含春才又去了學識堂。
作者有話要說: 深呼吸,Hold劇情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