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李逸盯着文瑤的眼神越發冷,最後撥開她開門而去。文瑤呆愣着回身看他身影消失,渾身力氣猛一空,跌坐在地上。地下冒出的涼氣絲絲鑽進身體裏,文瑤哆嗦着,半晌才站起來去關門。
這一夜她睡得破不安寧,睡一陣醒一陣。直至天明,便再也躺不下去,起了身。梳洗吃完早飯,李娴就來了绮雯院。她拉着文瑤的手道:“嫂子,你跟我哥如何?”文瑤搖頭,“不說也罷,左家二爺如何?”
“大夫說是傷勢不輕,調理的好可能慢慢痊愈,若調理不好,那只手便只能廢了。不過那左名揚倒也奇怪,竟是不在意的,看不出一點焦躁哀惱來。”
文瑤聽罷只嘆了口氣,哪怕是他殘了,她也是不能做什麽的。她如今心中惦念的是李逸,相識至今,前世今世他都沒有對自己這樣過。
李娴看出她的苦惱來,小聲道:“嫂子,你也別想太多。我哥他從小便沒這麽在意過一個人,如今你是他最在意的人了,看到別的男子為你這般,自是心中不快的。等哪日他氣過了,自會來找你。這事是因我找你出去玩而起的,我會去找我哥說個明白的。”
李娴又閑說了兩句便走了,不過是急着去看看左名揚傷勢如何。那手是因着文瑤而傷,如今只能李娴去送點關切,也不算太虧欠着他。
文瑤悶在屋中,只覺想多了傷神,便想找些布料來做肚兜,卻是一塊合适的料子也不見。她叫來含春道:“含春,你出去買些布回來,倒是可以沒事做點春日裏的衣衫鞋帽的。”
含春應聲去了,院中只剩小吟和文瑤。文瑤素來與小吟說話不多,今兒得了空,便與她閑說起來。問她家是哪裏的,如何進的李家,在李家多少年了。
小吟聲音細細,慢慢道:“奶奶,我十歲進了家裏,是太太好心收留了我。我本是家中庶出之女,地位不高,家境還算不錯的。因是庶出便不受家裏人待見,在我娘去了之後,便是更不招待見了,常被當了下人使。後來家中發生變故,實在養不起那麽些人,大娘便瞞着我爹丢了我,阖家離開了江陵,尋別處親戚去了。”
文瑤輕嘆口氣,“想你是小心慣了的,難怪成日一句話也不說,只悶悶的。含春怕是要去上一陣子,你陪我去園中逛逛吧。”小吟點頭,随文瑤出了院子。
去了園中,只上了游廊,便坐在亭中歇了。小吟還是默不作聲只立在一旁,文瑤倒是也不想說太多話,正符了她的心意。文瑤手搭在石桌上,看了兩眼周圍風光,想着小吟從小也是像樣人家的孩子,便道:“小吟,可會下棋?”
小吟立在一側回道:“奶奶,我只會上一些。”
“會便是了,你回我屋中找了棋盤棋子來,我們在這下上一會子棋,消磨消磨這日子。”小吟應着,便折身回去了。
小吟走後不一會,陸氏便挺着肚子氣勢洶洶上了游廊到了亭中。文瑤見她表情,雖不知何事,但知道她定是來的不善,只起身迎上去道好。陸氏不理會她,到了她面前,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怒道:“賤人,你說你昨兒對大爺做了什麽事?”
文瑤臉上火辣辣地疼,也不伸手捂臉,臉色平靜道:“大爺怎麽了?”
“你說!”陸氏對身旁翠雲吼道。翠雲顫巍巍道:“大爺昨兒去了平安裏,今兒被人擡了回來,現在還醉得不省人事。”
Advertisement
文瑤聽着翠雲的話,手指攥緊。平安裏是長安城誰人都知的娼妓聚集地,尋歡作樂的男子都去那。她突然覺得自己不了解李逸了,左名揚的事本沒多大,她昨晚看他态度惡劣,氣頭上也未解釋什麽,他就做出了這樣的事。
文瑤無聲片刻,最後還是對陸氏道:“姐姐,您身子要緊,切莫為着別的事動了胎氣。”
陸氏啐了一口,道:“虧你這麽鎮靜,說出這沒心肝的話來。大爺平日裏是怎麽對你的?你就是這般回報他的?”說完,陸氏又對身後幾個婆子丫鬟道:“帶了回去,我定要讓她知道李家的規矩。”
幾個婆子剛要走上亭子,小吟拿着棋盤棋子從另一側上了亭子。她見眼前是這般光景,慌着快步走上前,腳下卻不小心被石凳絆倒,抱着棋盤就撞向了文瑤的後腰。文瑤和一衆人都不知道小吟來了,文瑤被這猛一撞,身子向前倒去,直接推上了陸氏。
陸氏正站在亭子邊緣,被文瑤這麽一推,還沒來得及反應,便重重摔到地上,滾落下游廊。因扶了陸氏一把,文瑤勉強站直了身子,回身一看小吟表情扭曲趴在地上。她忙轉身看向陸氏,陸氏已經滾下一大段臺階,躺在一段平處。
文瑤此時完全慌亂了,其他婆子丫鬟則全都被吓傻了。文瑤跑下去到陸氏旁邊,只見陸氏已經被磕破了腦門,昏迷了過去。她忙去掀開她的裙子,只見下面幹淨無物。文瑤皺眉,伸手到陸氏的肚子上,扯開亵衣,只見陸氏肚子上裹了一層層白布,裏面塞了個枕頭似的東西。
良久,翠雲先回過神,叫着婆子背陸氏回去。文瑤被擠到人群外,神色呆愣。小吟從亭子上下來,到文瑤旁邊,神色害怕,滿臉淚水道:“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文瑤愣愣搖頭,搭上小吟的手,“回去吧,含春該回來了。”
一邊,陸氏被婆子背到半路她便轉醒。心中立馬想起文瑤怕是知道的假孕的事,不知道這些婆子們注意到了沒有。她撐着一絲力氣叫翠雲,翠雲到她身旁道:“奶奶,您別急,我已叫人去叫大夫了。您還未出血,孩子想是能保住的。”
“我摔倒後是誰先來看了我?”陸氏繼續問道。
“是二奶奶,她看你有沒有出血,又摸了摸您的肚子。”含春此刻甚是着急,只怕這主子要是出點什麽事,她便是死也不能解她氣的。
而陸氏從翠雲的話中了解到,文瑤知道了她假孕的事,而別人都是不知的。這事斷是不能再瞞下去了,再瞞下去她定是會被拆穿的。她囑咐翠雲道:“這事先別讓老爺太太知道,待大夫看過了再說。”翠雲不知陸氏想做什麽,卻也知道不能問,便應了。
陸氏被背進房中,又過了一陣子大夫才到。陸氏把所有婆子丫鬟都趕了出去,只剩她和大夫二人。
文瑤回到房中,一日不安寧,多次派了含春去湘雅軒打聽情況。一直到晚間,含春才打聽回情況,卻吞吞吐吐說不出話。文瑤急了,道:“是何情況,快說。”
含春又猶豫一會子才道:“大奶奶的孩子沒了,大夫還說身子也壞了,怕是以後再也不能有孩子了。現在太太大爺都在湘雅軒,大奶奶只哭鬧着要來殺了奶奶,說是奶奶你推了她,殺了她的孩子,還讓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太太和大爺還都在安慰着,也攔着。”
聽到這裏,文瑤身子忽軟下去。小吟則淚眼朦胧,撲通跪到文瑤面前,道:“奶奶,是我的錯。”文瑤拉她起來,“推她的是我,與你何幹?她要對付的是我,斷不會記得你的,別害怕。”
陸氏利用了這次機會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了文瑤,自己變成了最值得同情的受害者,日後沒人會責怪她不能生育。文瑤苦笑了一下,這下一來,她也不知自己會怎樣了。會如同前世一般,再度被攆出去,出家住進道觀麽?
三人都在憂愁着,李娴這時直接推門進了房中,她到了文瑤前面就說:“嫂子,怎麽回事?當真是你推了大嫂子?”
文瑤點頭,不做辯駁。李娴卻是眉頭皺得很死,拉着她的手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可不能這般認了,有何隐情說出來,我也好求了我爹我娘去。”
文瑤知道如今就算說出陸氏本不能生育也不會有人再信了,別人只會當她想為自己脫罪便嫁禍陸氏。而陸氏也正是拿準了這一點,才沒有繼續裝孕下去,若裝孕被說出這一點倒全是陸氏的錯了。
李娴看文瑤呆呆的也不說話,心裏相信她是不會故意害陸氏的,便越發替她着急了,“嫂子你也沒個娘家好去,連出去躲一陣子的地方都沒有,可如何是好?”
最後,文瑤扯出一絲笑容,道:“聽天由命吧。”
“聽什麽天,由什麽命?你說說看誰是你的天命?”
文瑤聽到李娴這話,心中猛地震顫起來,她重生想的不就是擺脫這天命麽,她不能這般聽天由命。她看着李娴的眼睛,這麽些日子處下來,她知道李娴是這家中唯一一個可完全信任的人。她這才有了精氣神,把小吟和含春打發出去,只和李娴相對坐了。
文瑤抿唇良久,才道:“娴兒,有些事,我只與你說,你定要替我保密着,斷不能與別人說了去。還有,我定是要你幫我的。”
李娴見她磨叽,急了道:“嫂子快說,還跟我說這些個,我何時把你當過外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兒去上海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