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左名揚腦門一蒙,這才發現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緩解心情似的幹笑幾聲,松着語氣道:“這般配不般配不是旁人看來的,那是要二人許了真心的。娴兒對趙兄是有意,只是并不見得趙也有那個意思。”
文瑤把目光轉回到魚漂上,她早先便跟趙博淵說過這事,他表現出來的興致便不是很大。如今,她這般苦心撮合他和李娴,只想着趙博淵要對李娴動了心才好。左名揚見她不再出聲,便把話題轉到她身上,問:“你日後有何打算?”
文瑤對這事也是想過不下千遍的,卻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只輕聲道:“眼下也沒了打算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也知道趙家不是長久之地,哪日老師娶了妻室,我總要出來的。雖是認作了義妹,卻也不是真正一家子,還是顧忌多多的。只争到白養着我這麽個人,怕是那人也不見得願意。”
“李逸那邊……”左名揚剛說出這三個字便被文瑤打斷了話,文瑤語氣定定道:“過去的人與事便不去提了,我與他已再無關系,提了他作甚?”
左名揚自是看出她對李逸并未放開了的,若是放開了,怎會連提也不能提。若是放開了,她便如閑人一般,只當說個閑人罷了。等文瑤再往趙博淵和李娴那邊看時,只見趙博淵伸手折了一根大大的荷葉,細心去了徑上的刺,遞于李娴手中。李娴很是欣喜地把荷葉撐在頭上,擋了些陽光。
文瑤自言自語道:“但願娴兒和老師能此生安寧無恙。”
李娴坦直的性子是很易與人熟絡的,與趙博淵亦是如此。趙博淵倒也是喜愛她的聰慧伶俐,偶爾的牙尖嘴利的。文瑤觀了他們一陣子,只覺心情暢然,只想站起來走走,便起了身。她轉身走了沒幾步,左名揚便在身後跟上來了。
文瑤輕笑道:“你做你的釣魚翁吧,我一人逛逛便是了。”左名揚哪依,只怕她在這荒郊野外的再出些事端,只一步不離地跟着。兩人繞着湖邊走了一陣,文瑤便轉了步子往山上爬去了。爬了一段便轉身坐在一塊石頭上,俯看荷葉密密的湖面。
左名揚自己去她身旁坐了,忽地出聲道:“你若願意,我便陪着你實現你那一輩子的願景。”文瑤先是不知他在說何事,随後想起那晚她對左名揚說的一世一雙人,才明了他的意思。文瑤笑笑道:“只憑你這一句話?我已不是娴兒那般幾句話便能哄住的小姑娘了。”說到後面,文瑤臉上便蒙上了一層冷意。
左名揚也不急着争論表心意,只默聲下來,兩人便是長久地沉默而坐。直看着日頭慢慢偏西了,李娴才來叫他倆。文瑤避開左名揚,只想問李娴和趙博淵的事,李娴卻是眼神飄過一絲愁緒,繼而笑着道:“我和趙大哥挺合得來的。”
文瑤見她言辭敷衍,也便不問了,四人便又這樣回了。
李娴回至家中,總有些心神不寧的,晚間卧在榻上也是翻來覆去睡不下去。她之前與趙博淵接觸不多,今兒算是相處較近的。只這一日,雖趙博淵表現不太明顯,只她也是個敏感的性子,哪裏看不出來趙博淵對文瑤的心思。
細想來卻也是有依有據,他為着文瑤做了那麽些事,哪是一份師生情誼就能讓他這般的。只把文瑤的終生大事,當成了自己的辦,見文瑤受苦又是如今這般,闖了李家內院,為了文瑤聲譽又認她做了妹子。李娴越想便覺心中堵得越發厲害,只好拍了腦子迫使自己睡去。
李娴素來是個心裏擱不住事的人,這事卻是藏掖下去了。心裏也念着或是自己多心了也未可知,只等着緣分自行安排便是了。而她也明白不是自己的東西是強求不來的,尤其是姻緣這東西。
隔些日子,小吟又來找文瑤,又是閑坐一陣閑說一陣去了。文瑤和含春都未發現她的行為有異常之處,這倒叫含春越發不安起來了。她走後,文瑤沒再讓含春丢了那些杯子碗盤,只讓含春拿去驗驗其中是否有別的成分。含春去找了大夫,大夫也未看出有異樣。
含春心裏打着鼓,一路往回走。卻在街心看到一個長相極似的男孩子,再細細看了去,可不就是丫丫麽。含春在心裏想道:“這丫丫不是每日都在家中的麽?怎麽打扮成這副樣子出來了?”想着便暗暗跟了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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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自是不知道含春跟着她的,只雙手壓着揣在懷裏的一本黃頁舊書急急去了私塾。到了私塾又不進去,只掏出懷中的書,趴在窗邊,一會往裏看,一會嘴裏念念有詞。含春看了又好氣又好笑,看她那股認真的勁又覺心疼。
她上去猛拍了一下丫丫的背,丫丫被吓得一怔,回身忙向含春噓聲,小聲道:“裏面的先生不知道我一直在這偷學,含春姐姐你小聲着點。”
含春剛要說話,裏面矮矮小小的先生已出來走到了丫丫身後。他看着含春道:“這可是你家的孩子?我注意他好一陣子了,家裏若是交不起學費,我只不要了學費讓他來上學可好?”
丫丫眼睛一亮,轉身忙道:“先生,你說的可是真的?我一直偷偷過來,只怕您抓了我攆了我出去,再不要我進來的。”
那先生摸摸丫丫的頭,“這麽懂事的孩子還是少見的,你又是這般認真刻苦,我哪是那種不講情理的人。你明兒來照常跟着大家一起上課便是了,只要你努力着些,我所知道的,定都教于你的。”
丫丫猶疑了一會子道:“那先生能否教得我考上狀元呢?”
“怎麽?你想當官?”
“是了,要不也不這般下勁着讀書了。我只望哪日考取了功名,得了官職,好為那些窮苦人作主,讓這城中少些不公允和底下人的苦痛。”
含春見她說出這般話,早已驚得說不出半句話了。而這個先生也是不住點頭,他還沒見過這般十歲的娃便能想得這麽多的。他盯着丫丫道:“先生定當幫你達成這個願望的,只是那為官之後的路,可是要你自己走去的。”
丫丫堅定道:“我定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先生擡手向含春,看着丫丫道:“你這會子是留下來上課,還是先回去?”
丫丫也是微偏頭看了下含春,向先生作了個揖,道:“怕是有些事要和家人談妥才能繼續過來,那我便明兒過來吧。”
和先生告了辭,剛出私塾,含春就驚異道:“丫丫,你說什麽?你要讀書,要考取功名,要做官?你可是……”丫丫突然看向含春,震得她閉了嘴,沒說出“女兒身”三個字。她緩了一陣子,才又繼續道:“我知道你是不聽我說什麽的,我也不需說什麽,只回去跟姑娘說,看她如何看待這事。”
“我既決定,先生也願收了我,這事我便定是要做了的。”丫丫說話語氣淡淡的,只讓含春覺得這是一個比自己還要大上好些的人,哪裏是十歲的女娃。
回去後,含春情緒激動,氣息不穩地把丫丫的事都說與文瑤聽了。文瑤聽畢,面色沒有改變,只問:“那些杯子可有問題?”
含春沒想到文瑤會是這般反應,她只想着她該像自己一樣驚異的,見她問了這個與丫丫毫無關系的話,愣了一會才回道:“沒有問題。只是,姑娘,丫丫去讀書也就罷了,多識幾個字未必是壞事。只是她這麽小便擰着性子要做男兒身做的事,可是要不得的。”
“為何要不得?”文瑤突然看向含春,“為何那些事只有是男兒之身的人才能做得?為何女子偏要依附他人,哪日沒了依靠便是草草了此殘生?為何我們連一點權利也争取不得?”
含春被文瑤逼着,不斷往後退去,只覺現在面前的文瑤讓她覺得極為陌生。文瑤說完看含春有點被自己吓住了,忽又嘆了口氣道:“我兒時何嘗未想過這些,何嘗沒羨過男子的自由、地位、以及權利,那日與老師在崇祯觀提下的詩怕是早已被雨水沖刷盡了。而我,便是如今這般樣子。離開了李逸,便只能靠着老師。”
含春見她感嘆,也不甚明白,只胡亂說一句:“姑娘寬心才是。”
文瑤笑笑,“我言辭過激了,你當我說了混話就是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且去準備晚飯吧。”含春應聲出去,剛開門便看到丫丫站在外頭。丫丫看她出來,繞過她進了屋子。文瑤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溫聲道:“丫丫真的長大了。”
丫丫把頭埋進她懷裏,道:“文瑤姐姐,我只以為你也會如含春姐姐那般說我荒唐。只大家受的苦我都看在眼中,心裏疼得緊,卻是半份力也出不得。”
文瑤一邊撫着丫丫的頭,一邊道:“我又何嘗不是?又怎會說你荒唐呢。你愛做,便去做吧。只是自己選擇去走的路,定要小心着,若走不下去,回頭便是。”丫丫埋在她懷裏一個勁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捱到周三不容易,二哥昨晚又跟Boss幹上了。。不知道今兒會是什麽個狀況,二哥本身就是一部凄慘的才開始反抗的職場小說啊。嗯,讓俺小說裏的主角配角們都覺醒吧,該荒唐就荒唐,該反抗就反抗,該霸氣那就側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