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媒婆說媒成了之後,趙博淵和李娴的親事便提上了日程。春意漸濃的時候,文瑤從慢慢少出門,到最後變成卧床不起。含春是隔三差五便把大夫往家裏請,為着這個事,含春沒少往大夫手裏塞銀子,只讓大夫說人是一日不如一日的。
趙博淵和李娴能成,自是答應了李逸的要求的。趙博淵、李娴、李逸都是焦心她的身子的,便把婚事一再往後延。三人在她屋中也都是愁雲滿面,數李逸傷感心疼最多。文瑤只幹咳着,對李娴道:“你和老師的事也不需再拖了,我本就是個不相幹的人。我這病還不知好不好得起來,可是等不得的。”
李逸嘆口氣,也對趙博淵和李娴道:“你們的事該怎麽着便怎麽着吧,也別說是遷就着小霜的,這倒是又給她填了壓力了。心中事情多了,這身子就怕越發難好起來。”說罷又對文瑤道:“小霜,你若是怕照顧的人手不夠,我便接了你回家去,也方便我看顧着你。”
含春站在一旁,聽得李逸這麽說,忙拿眼瞧了文瑤。文瑤又是一陣幹咳,看着李逸有氣無力道:“大爺,我何嘗不想回了家裏去,好歹也能日日看着你的。只是我帶着這身子,斷是不能回李家的。這病好了也便罷了,若是不好,可不是把晦氣也帶回去了。這個倒也還好,若是回去後又是各種是非,那我定是不能安心養病的了。在這兒,有含春照顧着就夠了,也安靜。”
李逸是明白她話裏的意思的,也知道家裏人多,有陸氏在,又多了個小吟,怎麽會安生。他又在文瑤話中聽出願回李家,願回去他身邊,心中倒是歡欣不少。文瑤要坐起來,他便坐去床沿邊扶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李逸為她撫背順了順氣,道:“便聽你的,把身子養好了再回去。今兒回去後,便開始辦娴兒和趙兄的事,你也別把這事放心上了。”
文瑤點頭,坐在一旁的李娴卻是滿面緋紅。文瑤朝李娴伸手,李娴站起來把手放到她手裏,“姐姐,你還要說些什麽?我過來之後,便又可以日日伴着你了。”
文瑤捏了捏她的手,“娴兒,你的婚事我怕是沒法參加的了。也沒法去幫你化妝換嫁衣,還是希望能看上一看的。如今你的心願也嘗了,定要好好過日子的。”李娴聽着只是點頭。
趙博淵在一旁是一直未說話的,他這段日子一直愧心答應了李逸那事,只覺沒臉面和文瑤講話。文瑤卻是主動出了聲,只說:“老師,有些事你也不要再多想了。你對我不薄,有些事是怨不得你的,人各有命罷了。”
趙博淵卻是一怔,疑惑文瑤怎會如此知他心思。他擡眼看了文瑤半晌,見她靠在李逸懷中,又想起她剛才說的一些話,心裏這才慢慢寬心了下來。
又閑說了一陣,含春便稱不能讓文瑤太累着,讓三人回了。含春關了門,回到文瑤床邊,皺着眉,一會便掉下淚來。文瑤起身看了看她,道:“好端端的怎麽又哭上了?
含春委屈,道:“怎麽能不哭?這如今只剩我跟姑娘了,別的都成了外人了。這事我只心裏沒底,也不知姑娘您的計劃最後成不成得了。成了也便罷了,我們只去過點清簡安然的日子,若不成,我們不知會怎麽樣呢。”
文瑤拿個帕子塞到含春手裏,“快把眼淚擦擦,這事我既這麽做了,就斷不會讓它不成的。只是,前些日子讓你去看葉兒,她如今怎麽樣了?”
含春把眼淚擦了擦,和文瑤一起到桌邊,“她就那個驢脾氣的性子,成日天不願親近人,也沒什麽話好說。她只問了我些您的情況,說得了空要來看您。我也沒敢說太多,只說您身子不适。”
而這正是說曹操曹操到的,文瑤還未接話就聽得外頭有人來報說是一個女道士要見她。文瑤猜想必是葉兒,忙叫丫頭帶了進來。葉兒進了屋子,忙上去握住文瑤的手,道:“姑娘,到底是得了什麽病?如何就變成這般模樣了?”
“不打緊。”文瑤說着就去梳妝臺上拿了粉盒子,送到葉兒面前,繼續道:“可不是因着這個,我若不病了,便是辜負了這一盒子的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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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兒看看盒子又看看文瑤,“是有人要害你不是?若是如此,姑娘你……”
“是裝病,只為了演這麽一出戲。”含春這會子悶聲接話道,“我見你的時候未告訴你,是怕說了也是說不清的。我剛才跟姑娘正說你呢,可巧你就來了。那盒子裏的毒是小吟下的,想是陸氏指使了她這麽做的。”
葉兒聽罷才明白了事情大概,嘆口氣道:“我只當姑娘您已忘了陸氏的仇恨了,卻不知您和含春還在受着這般苦。”文瑤還未接話,含春只覺越發委屈,道:“便是想忘,也得她們讓我們忘才是,這已經出了李家的,還是這般糾纏不休,叫人過日子不過?你一個人在觀中,不知城中之事,只能為我們嘆口氣罷了。你哪知我們真正的苦處來?這城中,如今竟連一個幫襯着我們的人也沒有了。”
“此話怎講?什麽叫只連一個幫襯的人也沒有了?”
含春還要說下去,文瑤這會子才擡手阻止了她。她看着葉兒道:“這事是旁人都不知的,只有我們三人知道。過些日子便是娴兒和老師大婚,那日必是有事要發生的,你在那日換下道袍下山進城來。”
文瑤說着又趴到葉兒耳邊嘀咕了一陣,葉兒邊聽邊點頭。說畢,葉兒看着文瑤道:“這事成了之後,只等陸氏得了該得的報應,我便收拾東西回江陵去。那時,我跟姑娘怕是再也見不着了。我也想過了,便是回家窮死一處,也不願再一個人呆在這外面。”
文瑤和含春都感慨,心裏想着這事之後,她們是連個家也沒的回的。文瑤拉着葉兒的手,語重心長道:“我只怕你回了江陵,見到周福心中難過。到如今,我也再不信這世間有能托付的男子了。只望你回去後,再不要受這種苦的。”
葉兒嘴角含着一絲苦笑,不說話。周福,怕是要在她心裏擱一輩子的。她緩了一陣情緒,才道:“姑娘等着那日便是,我回去晚了不好,這就要回去了。”文瑤也不留,便讓她去了。
此後李逸還是常來趙家,文瑤也是順着他意,說些好聽話,只說得自己如何情義滿滿卻又身不由己,心中悔恨。李逸見她這般,心中越發愛憐,連番反省自己之前的過失。對文瑤又是發誓,又是賭咒,只說以後定會對她百般信任與不離不棄。文瑤淚眼漣漣,心中究竟是有些酸楚的。
趙博淵和李娴的婚事定在了三月十五,文瑤呆在屋中,卧在榻上聽得外頭鬧聲一片。她前世今日與李逸的兩場婚事,一一出現在腦海裏。蓋了紅蓋頭,披了紅嫁衣,祈禱着嫁個一世可依的如意郎君,怕是每個女子的夢想了。
文瑤也未想過,自己會走到要與自己所認識的所有人都恩斷義絕,再無瓜葛。不脫了這個世界,她永遠不會有自己的生活。也因着那些人的情誼不重,最終都是把自己置于玩弄之中,文瑤也才對此時有的一切,失望至極,不再留戀分毫。
含春去了李家那邊,只見也是熱鬧喜慶一片,只等李娴上了轎,李家太太才擦起淚來。在人群中尋覓了一陣,才看到了陸氏和小吟。陸氏一張臉上盡是冷意惱意,小吟神色怯怯站在她右後方。好似只要陸氏發了脾氣,她便會立馬跪下來。
含春聽文瑤說過,自是知道陸氏和小吟都不願趙博淵和李娴能成這個親的,此時自然是百般不暢快。含春在人群中擠了半晌,才到了小吟身後,裝作無意推了小吟。小吟皺着眉回身,正要罵,見是含春又忙住了嘴。
她拉着含春擠出人群,道:“你不在家陪着姐姐,怎麽跑這裏來了?”
含春嘆口氣,“哪裏是我不想陪着?是她硬攆了我出來罷了。”含春說着就有些哽咽,表情傷心,“我看姑娘已經快不行了,她只說自己與娴姑娘素來交好,不能親眼看着她上轎嫁人,心中死也有憾,才支派我來的。她如今卧在床上,喘的都是粗氣,連話也說不出了,我只怕回去後她連我的話也是聽不進的了。”
小吟瞪大了眼睛,“如何已經變成這般了?只是得了病,就沒治好麽?大夫都是幹什麽吃的?”
“你也別罵了,該想的法子能想的法子都使了,只能聽天由命了。都說紅顏命薄,姑娘便是了。”含春說得越來越無望。
小吟看了看人群,猶疑了一會道:“娴兒也上轎了,我且跟你去見見姐姐。若是她哪日真的突然去了,我怕連最後一面也是見不上的,到時有再多的話也是無處去說的。”
含春看轎子也走遠了,便帶着小吟抄小路回了趙家。因着旁人都在忙着酒席,文瑤的院子中便顯得格外冷清。含春帶小吟進去,道:“你去找姑娘吧,我還得出去看了娴兒的婚禮,回來要跟姑娘說呢。”
小吟應着,讓含春去了,便自己去了文瑤的屋子。她推門進去便見文瑤卧在榻上,呼吸已變得輕緩,幾不可聞。
作者有話要說: 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