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文瑤和含春回去屋中,含春先是幫文瑤梳頭化妝。她站在文瑤身後,一點點把文瑤的頭發梳上去。她一邊梳理,一邊道:“姑娘今晚怎麽好興致留下這位公子?還帶着大家一起玩。”
文瑤從鏡中看着含春,道:“我看他不是粗人,也不像是來鬧事的。若是來找些樂子,我們剛好也是在玩,只讓他加進來便是。再說,觀中常年死寂,在這裏的人每日都是這般,生活也當真是無趣。借着今日觀中的人都講和了,好到了一處,再一處好好玩玩,有何不好的。”
含春只是笑,她何嘗不是這麽想的,心中只覺這個公子來得正是時候,她把文瑤最後一縷頭發梳上去,“所以姑娘您才沒要那位公子的銀子?”
“要了銀子便有些地位不等了,今日大家都是朋友,放開了玩便是,再不用伺候着誰,小心着誰的情緒。這也是我對那些來這些人的态度,若是逼我做不願做的事,那便是再多的銀子我也是不要的,只能把他攆出去。”
文瑤說完站起來,扶着含春的肩讓含春坐下,幫含春梳起頭發。含春先是推辭,文瑤便道:“我剛說完的那些話白說了不是,你竟是一點也沒聽進去。在這裏,我們每個人都是自由的,再不要卑賤了自己。”
含春這才安分坐着不動,透過鏡子久久看着文瑤。兩人梳洗好出去,才見各人都已打扮得豔豔的出來了。她們看文瑤和含春出來,忙迎上來,臉上都有羞澀之情。含春看着各人,知道她們都沒這般打扮過,大聲道:“可別拘束了,今晚好好玩兒才是。”
衆人哄笑着散開了,樂師們便奏起樂來。文瑤去到王二的對面坐下,王二見她這般,眼前一亮道:“這才不負了這般容貌。”
文瑤給兩人面前的酒杯中都斟上酒,“我們要說些什麽?”
王二也不喝酒,轉身看看周圍,觀中的女孩子們和他帶來的小厮都玩開了。起初還是有些不安生澀,不消一會便已沒了拘謹。王二笑笑,轉頭看着文瑤,道:“把道觀這種道家淨地光明正大變成這樣的,怕是也只有你虞清憂了,佩服。”
“是酸話?”文瑤也是看看周圍。
王二端起酒杯,“哪一句像酸話?”
文瑤端起酒杯與他相碰,她确實沒從他的話中聽出酸意,而是些許真誠。她和王二一起喝下杯中的酒,放下酒杯道:“說說你為何這麽晚來這裏,還帶着這麽些人。來這裏,還布場子的,你是第一人。”
“要玩自然是要玩得盡興些,若是沒了這氣氛,那多無趣。只是你們這沒人會跳舞的,若是有人伴樂跳上一支舞,那才叫美事……”王二說到這裏,便停住了。因為,他和文瑤都看到了三個女孩子正在起舞。
文瑤見王二看得認真,也認真欣賞起來。三個女孩子衣服彩豔,有個小厮在周圍點起煙火,更是美麗異常。文瑤看着看着就目光恍惚,看到了自己初進李家,那個除夕夜和李娴的玩鬧亂舞。
文瑤想了半晌才回神,忙端起杯子猛喝下一杯酒,壓下心中漸起的傷感情緒。王二見她不正常,還未問出聲,卻見家中兩個小厮上去鬧散了跳舞的三個女孩子。其中一個小厮一直追着紅衣的女孩子,一直把她追倒到一個桌角。
小厮想也不想地就壓上了紅衣女孩子,伸手抓上女孩子的胸間,道:“來,陪爺玩玩。”紅衣女孩子這才慌亂起來,卻是掙紮無果,小厮已經扯開了她的上衣,她只好哭起來。小厮還是不住手,手上動作更重,直把女孩子死死壓靠在桌腿上。
Advertisement
文瑤把這一幕看在眼中,眸子陰下去。她起身,徑直往兩個人所在的方向走去。走到小厮身後,她伸手拉上他的頭發,一把把他拉離開紅衣女孩子,随即一巴掌抽在小厮的臉上。那一巴掌打得清脆有力,吓住了小厮的同時也吓住了近旁的人。
文瑤盯着小厮道:“在我這裏,沒有男人玩女人一說。你對她不尊重,便沒人會對你尊重。你過來,自己打回他一巴掌,讓他知道侮辱是怎麽一回事。”文瑤手還抓着小厮的頭發,最後一句是對紅衣女孩子說的。
女孩子站起來看看別人又看到文瑤的眼神,上來咬牙打上了那一巴掌。小厮被這般羞辱,又覺得自己本來是客,就是跟着主子來尋歡的,心裏更是不暢。他剛要起來發作時,便傳來了王二的聲音,“滾出去,丢我王家的臉。”
小厮這下子氣勢全無,邊滾邊爬,站起來跌跌撞撞出去了。文瑤過來擦擦紅衣女孩子的臉,又擡手理了理她的頭發,對含春道:“你帶她去梳洗一下。”含春應聲拉着她去了。
此時氣氛已是冷了下來,文瑤的做派不僅讓觀中的女子們震驚,也讓王二及帶來的人震住了。文瑤走回去落座,王二輕拍了兩下手掌,“敬服。”
文瑤笑道:“喝酒吧。”
只等含春又把紅衣女孩子帶了回來,氣氛才慢慢熱了起來。下面的小厮經歷了剛才的事情,也都收斂了些,不敢稍有一絲放肆。觀中的女子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舒心淺笑。她們沒有受過這般待遇,也沒有被別人這般重視過。
文瑤看得出王二有心事,他并不是單純來尋樂的。來玄宜觀的,一是貪圖美色的,二是想尋個知己的,三是心中有事來排遣的。只是這三種之中,最多的怕是第一種了。文瑤美豔才氣名聲在外,又加上道觀這種禁忌的地方,自是要吸引好些人的。
只是,王二明顯心思不在文瑤身上。他對她贊賞有加,也是理解,卻又沒有表現出一絲有興趣的意味來。對于這種,文瑤也是再放心不過的了。他有心事,說與不說是他的事,她也斷不會強求的。
王二接下來也沒有出去鬧一下,只是坐在文瑤面前喝酒閑談。文瑤陪着他,倒也不覺得無趣。直到王二喝醉了,腦袋點了幾下,趴在了桌子上。文瑤起身到他旁邊,趴在他耳邊道:“可要下人現在就帶你回去?”
王二趴在桌子上搖頭,突然伸手一把拉住文瑤,把她拉坐在自己旁邊,道:“姐姐,你再與我說會子話。”
文瑤被他的“姐姐”二字刺激得心裏一咯噔,頓時生出些酸意來。她從小便無兄弟姐妹,如今更是孤身一人,已好久不知親情是何物了。她擡手輕輕理順王二的頭發,輕聲道:“你還要跟我說什麽?”
“我心中有着一個人,可是,總是不能與她在一處的。過些天我就要娶妻了,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好的門當戶對的一家小姐。”
“為何不能在一處?”文瑤知道這個問題問了也是感傷,得到的答案也都大同小異,都在那“門當戶對”四個字之中,卻還是問出來了。或許,這個王二已是憋了好久了,正要一吐為快呢。
“門不當,戶不對。”王二說着就擡起頭來,踉踉跄跄起了身子,端起酒杯去到人群裏,“這幾天呢,我也不下山了,便在此處陪着大家玩樂可好?你們若是嫌棄我王二,那我立馬滾蛋,若不嫌棄,就遷就我幾天。”
女孩子姑子此時都玩開了,也沒了分毫羞澀拘謹。又因着之前王二護着觀中的紅衣女孩子,便也對他都有好感,只參差不齊答道:“不嫌棄。”王二咧開嘴笑,“那我就幹了這杯。”
文瑤在一旁看着,叫來含春道:“收拾幾間房出來,留他住上幾天,這幾天玄宜觀不招待別的客人。”含春也不問其他,便和蘭月去收拾房間了。
蘭月掃了掃屋裏的灰塵,對含春道:“沒想到清憂姐這麽厲害,剛才那些淩厲的動作和淩厲的話,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說出來的呢。之前還想着她會被客人欺負,現在想來,她不欺負客人倒是好的了。”
含春鋪好床,又弄好帳幔,笑着道:“我家姑娘一直不一般,也因着跟了她,才見識到了這麽些事情。本是坎坷多災,處處感傷的,如今想來,倒也算是人生財富了。且不管外人如何傳說,自己想想,卻是知足不叫苦的。”
蘭月和含春又去收拾別的屋子,蘭月路上只拉着含春的手臂,邊走便說:“當初我們來到觀中那會,看到觀中凄涼,只當是換個死的地方罷了。卻沒想到如今成了這番模樣,而這一切竟都是清憂姐撐出來的。”
含春覆上她的手,“我們得為姑娘分擔些,切不能讓她太苦着了。”
“含春姐姐,這個你放心。過了今兒,我不信這觀中還會有心存異心的人。便是再沒良心,看到清憂姐的做派,也是要佩服加理解的。且大家今日都和好了,以後定會齊心協力處處護着清憂姐的。”
“但願吧。”含春心中微嘆氣,面上卻是平靜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