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且說王二在山上又過了幾日,看花賞景,各處玩耍。直在手下小厮們的千叮萬囑之下才決定下山去,卻還是千不願萬不願的。

下山那日,王二慢步出了道觀,身後跟着一撥子人,文瑤和含春領了頭送他。相處了這麽些時日,情感純粹,人人心中都有些不舍。王二擡步回身,對衆人鄭重作了個揖,道:“多謝諸位姑娘們這幾日的收留,還有五日便到了我的大婚之日。若姑娘們想給這個臉,只派個人去我家便是,我定當做貴客接待的。以後不能在一處了,你們要好生照看自己才是。”

王二說罷直起身子,含春笑着道:“怎麽?你還貪心我們的份子錢?都說越有錢越摳門,看來這話倒是不假的。只是,我們一直沒有問你真名真姓,你也沒說,我們如何去給你送這個份子錢呢?”

王二輕笑,“是我的不是,我全名王文墨,是家中獨子。到了城中,去到城北,只問王家再提我名號便是了,我等着姑娘。”

“王文墨?”含春念叨一句,眼睛發亮,轉而有意味地看向文瑤,小聲道:“這世間當真有這麽些巧合的事情?”文瑤也是驚喜了一下,自丫丫不用這個名字了之後,她也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王二看出文瑤和含春臉色變化,道:“怎麽?是什麽巧合的事情?”

“只是重名,算不得什麽稀奇大事。你還是快些下山吧,天色也不早了,怕你回去後還是要應付好些人的。”文瑤見天色已是不早,也不再跟他纏說,雙方又各自交代了幾句王二便帶着小厮下山去了。

含春看他背影漸遠,嘆口氣道:“當真是有些舍不得的,他如今這麽一走,這觀中不知要冷清多少呢。”

文瑤也不看她,輕聲道:“你若是想随了他去也不是不可以,只開口求了便是。憑着這幾日的情分,他怎麽說都不會太薄你的面子。去了山下,倒也不用忍受着山間寂寞了。”文瑤說罷就嘆了口氣,轉身回去觀中。

她并不是要刻意刻薄含春,只是說出心中所想罷了,排洩些送別惆悵。也還有另一層,她們斷不可在來人身上放太多感情。含春還未回話,見她走了,也只跟進去,不再說話。

文瑤決定和含春去吃王家的那頓婚禮宴席,也因着自己着實在山上待久了,想下去走走。自她上山出家至今,倒是一日也未進過城的。

王二大婚那日,天氣陰沉。文瑤和含春都換了男裝,稍做妝容遮掩便下山了。心裏想着也無人可避,只閑轉一圈便回來,也不需怎麽喬裝的。

到了王家,王二見她們真的下來了,很是高興,親自來招待。只等到王二要忙時,才留了文瑤和含春自己呆着。王家宅子很大,文瑤便和含起先在賓客中閑走,聽人閑談。這賓客中好些都是官場上的人,官腔十足。文瑤最後只聽得有些煩了,才要去到安靜處。

她攜着含春,一路擠着離了人群。走到人堆外,卻剛好碰上一端杯盤的小丫頭被腳下水漬滑倒。那小丫頭尖叫一聲便撲向了文瑤,文瑤和含春都瞪大了眼,那小丫頭卻是狠一下子推到了文瑤的腰上。文瑤身形不穩要倒下,卻又好巧不巧地被一人扶住了,才免了摔到地上。

含春也是被碰到摔了出去,只趴在地上嘶嘶抽氣。文瑤忙對扶了自己的人說了一聲謝,從這人身上起來,畢竟這裏來的都是男性賓客居多。她站好了,擡頭看向這人,卻在看到這人臉時,自己整個人完全愣住。

這人不是別人,而是與她有過千絲萬縷關系的那個舊人——李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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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看到她的臉,也是皺了下眉,要說這臉不熟悉也是假的。他動唇還未來得及說話,便又緊跟過來一人,擡手拉了文瑤的手腕去了,嘴裏一邊道:“二弟,你怎麽跑這來了,大夥還等着你呢。”

李逸本愣着神,見文瑤被拉走,才醒過來忙要追上去,卻跟了幾步就不見了人。他站在原地,四處探望,呼吸急促得似乎血管馬上就要爆開。心裏埋藏的疼痛一下子被拉扯出來,渾身氣血倒流,只差要暈厥過去。

李逸想着,若剛才那人不是文瑤也便罷了,如果是,那他便是被欺騙了。只是,她死前對自己那般依戀,為何要騙他?李逸越想心中越發堵得慌,也越發思念起那個人兒。他這次來京城只是來給王家這份情面薄禮的,從沒想過會再遇到自己早已認為死去的文瑤。既遇上了,他斷是要弄個明白才會甘心的。

含春在一旁也是看到了李逸的,她見文瑤被人解救拉走,自知不能捅婁子,忙掩面悄悄走了,自顧找起文瑤來。李逸也在各處找尋,幾個人倒像貓捉老鼠一般。

而剛才拉了文瑤的離開的也不是別人,卻是左名揚。他幫着文瑤脫了以前的諸多是非,哪能眼看着她再掉進去呢。他拉着文瑤一徑出了王家,把文瑤帶上馬車。文瑤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低頭輕語道:“真的是他?”

“是他。”左名揚道:“我不知你是否想見他,若是想見,現在帶你回去還是來得及的。又或者我打聽了他在城中的住處,帶了你去。”

“不用。”文瑤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擡起頭來,“若真的抱着還能跟他見面的想法,當初也便不那般費力裝死了。我既與過往劃開了界線,便再也不會認他,與他再有交集。”

左名揚抿唇看她,良久道:“這些日子一切可都還好?”

“你都知道,又何須多此一舉問我呢?”文瑤低下頭,不再看他。玄宜觀前時常出現的布匹銀兩和一些家用之物,不是他,還能有誰去放。若說她連這點事情都看不出來,那當真白活了,也不敢耗費了那些東西。

話說至此,左名揚竟不知該如何回複了,兩人之間氣氛尴尬。文瑤輕吸了口氣,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反而要好好謝你。你那般為我打算,又照顧我不願受人好處的顏面,哪是道聲謝就行的。只是,我如今日子也是不難過的了,你也不需再接濟我了。”

“那你打算一直那麽下去?”左名揚聲音很輕。文瑤卻是手指擰住衣角搓揉起來,她如今還有美色,尚能吸引男人。只等容顏老去那日,她又要怎麽樣呢?但這些,也都是想多無益。

她良久才鎮定心情,擡頭勾嘴角道:“你若是可憐我,只常來觀中光顧便是,我自會像對待別人一樣招待你。”文瑤看不出左名揚是不是介意她如此,也不知他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她只知道,做朋友她願意,只是若要以愛情之名束了她自由的,她是怎麽也不願意的。

左名揚看着她,突然嘴角漾開笑意,道:“明日我便登門。”

文瑤一愣,她說那話本意是要生分他的,讓他知道她對他不過只能像對客人一般,別無其他。此外,也是說出了她接客這種營生的不幹淨,好讓他心中不快而遠離的,卻沒想到他唱出了這一出。

文瑤語塞,半晌道:“當真?”

“假不了。”左名揚依舊笑,“你在這等着,千萬別出來,若是再見了李逸可是難逃了。我去找找含春,找來便送你們回去。”文瑤應了,在車中等着。

文瑤自是不知會在此處遇到李逸的,心裏也是不确定他有沒有認出自己。她當初裝死的事情也是沒有散播開,沒人知道李家趙家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在城中人都聽說文瑤在玄宜觀時,也便自然猜想是趙家取了親,打發了文瑤出去而已。

怕也是因着這一層,王二才沒有想到李逸和她會碰面,才鬧出了現在的事情。王二之後也是忙着婚事,無暇顧及文瑤,也不知她遇到了何事。

左名揚找到了含春,便帶着兩人出了城。含春打開馬車窗簾子,看了下外頭,長吐口氣又看向文瑤道:“剛才在王家見到的人可是大爺?真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好些日子沒進城了,一進城便遇上了他。”

“不管是與不是,只當沒見着便是了,回去了也別大驚小怪的。”文瑤定聲道。

含春點頭,移開目光看向左名揚,神神秘秘般地說:“左二爺,您怕是哪個上仙派來給我們姑娘的吧?”

“怎麽講?”左名揚坐正身子,明知故問道。

含春來了興致,也換了換坐姿,道:“我們姑娘每每遇到事情都是您來搭救的,若說你沒跟蹤我們姑娘我都不信。只是,要說你是跟蹤了的,那豈不是沒了自己快活的時間。要我說,這事啊,還就是緣分,你定是我們姑娘的及時雨。”

左名揚笑着,“那我這個及時雨可受歡迎?”

“那是自然的,若不是你這個及時雨,哪有我和我們姑娘今兒的日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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