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符謙催稿

符謙對《窮書生種田》的興趣比以往任何一本都要大,裏面對制作的東西用了大量筆墨描寫,看上去并不是誇誇其談。

于是,他一顆總是躁動的心沒忍住,真的對着書裏的手法試圖将方便面做出來,看看是不是像文中說的那般美味。

裴炚嘲笑他,“符玉蘭,你不是吧?傻子都知道,這話本裏寫的東西怎麽可能是真的!”

駱異其實也不相信,但他一聽裴炚的話就想反對,“空穴來風,必有其因。你瞧《狐夢》偷生卷,乍一看神神叨叨只覺離譜,然常仙人文章所載,離魂之症确有其事。”

兩個人又吵将起來。

房觀彥是唯一一個支持符謙,他有理有據的道,“能泡開的面餅早在漢時韓信軍中便有使用,如今不過是加兩道工序讓它更加美味,能保存的更久一些,有何不可?”

“你沒瞧見上面說,如果密封的好能保存近半年時間?這怎麽可能!”裴炚堅持己見,還拿出自己的經驗之談,“你說的那個面餅,我當年還在汝川時就吃過,味道還不如糟糠!自從有了鍋盔餅,軍中就再也不吃這東西了!”

對于所謂改良方便面,他顯然嗤之以鼻。

房觀彥卻對周承弋十分篤信,他并不争辯,只身體力行的表明自己的立場,比如給符謙提供些小小的幫助——蔔了一卦,告訴他面向哪個方位更容易成功。

符謙說要做自然不是親自動手,他只是叫府上廚娘研究。

就這麽幾天後,他突然出關把人都請回來,告訴他們實驗成功,方便面做出來了!

味道雖不如書中所寫能支攤買賣的程度,卻也大受好評。

“只是書中提及的那個包裝袋,确實很難做到。”那個是系統發放給江海潮的新手獎勵,即便周承弋特意提了一嘴真空保存的方法,在現在這種科技水平下肯定是研究不出來的。

不過周承弋後面還會提到更多暫且無解的東西,完全不在怕的,問起就說來自神奇的“藍色面板”。

符謙看着正埋頭吃面頭也不擡的裴炚,頗為可惜的道,“看來文中所提無法妥善保存面餅會導致中毒之事亦是真的。”

——這是文中的一段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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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潮賣面大賺特賺,自然有人眼紅遂效仿之,方便面制作方法很簡單,他們大量炸制,結果造成了客人中毒。這人還惡人先告狀,說是江海潮做出的東西本身就有問題,只是他們運氣不好剛巧碰上出事。

江海潮在朝堂對峙臨危不亂,連問他好些問題,最後确定是他們沒有保存好面餅導致其變質才會中毒。

不過即使是這樣,也足夠讓符謙激動了,這證明四公子确實是言之有物,而非瞎說一氣。

“此文我不僅要刊載,我還要大刊大載!叫全蕭國人都瞧見!”符謙不僅看到了這本文裏蘊含的商機,他還有一種莫名的預感,這将會是整個時代的一個機遇。

周承弋把外國傳教士忽悠成南書房借讀生兼實習老師之後,終于收到了符謙親筆所寫的兩封回信。

一封自然是給止戈的,他暫且撇至一旁,迫不及待的率先将寫有“四公子親啓”字樣,還蓋着驿站紅章的信封拆開。

開頭是非常有符謙風格的一大段彩虹屁,同他第一次投稿時收到的回信何其相似。

見字如人,仿佛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到最後都不知道是誇是貶的奸商,正活脫脫的站在自己面前。

周承弋趕緊掃到最後,看到“故刊用,将在第十期《長安》雜志‘畫堂春’欄目,第一期《長安副刊》雜志‘浪淘沙’欄目初刊”的字樣才松了口氣。

長安書坊除《樂府》外的所有雜志欄目都是用的詞牌名,符謙本人其實不愛附庸風雅,但架不住讀書人都喜歡來這套,雖然大多數都是望文生義的錯用。

不過……

“畫堂春?這不是漫畫欄目嗎?”周承弋奇怪的往回看。

原來符謙還真是想将其改成連環畫同步連載,并且在信中表示,他想要将此文盡早出書傳閱至全國,因為書似乎很長,所以一冊書會大約在十萬字到二十萬字左右。

行文間透露的意思不一是:趕緊更新趕緊寫!

周承弋默默的拉開抽屜,拿出了自己的存稿,在糾結一番後,終于還是決定把所有稿子一齊交出去,認真算了算字數,離二十萬字還差一點。

結尾剛好兌換功能開啓,江海潮兌換了一本“無用”的醫書,結果卻用其中方法救了溺水之人。

周承弋覺得第一冊 停在這裏也正好,便沒有再補。

符謙在信中也提起了稿費,因為是新人,千字價格不高,不過用書的字數堆,估計也能拿到一個不錯的價格,出書的分成也不高不低,總體來說都在一個可接受的範圍。

周承弋可不知道符謙打着要賣遍全國的想法,他的目光仍然放眼于長安,十分自謙的認為不可能再仿造《狐夢》的成功。

既如此,估計也就是一筆小錢吧,那就幹脆用來造福社會好了。

毫不誇張地說,錢對于現在的周承弋來說,不過是一筆數字。

每個月《長安》雜志的分成都會如期進賬;符謙在接手話劇事宜前就同他和惠敏郡主簽訂了契約——也便就是古代版本的商業合同,周承弋這個出主意的竟然白得四成利潤;未來還有《狐夢》的五十萬冊成書尾款……

可以說周承弋就算現在就封筆,也能靠着吃利潤好吃好喝的過一輩子。

周承弋對自己的生活要求不高,吃飽穿暖就好,而且因為父母過世後受過好心人的捐助,所以一直也保有捐款的習慣。

不過社會救助機構那邊的捐款一直是他哥在搞,至于這筆錢還是用來搞民間教育吧。

什麽放牛班、夜校、專職專科、幼學、女校統統搞起來!

掃盲教育刻不容緩!

周承弋寫信的時候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原本狂放中又透露出幾分嚴謹的行草,筆鋒都快要淩厲起來。

信件和存稿都用包裹封好,周承弋卻沒有立刻就叫人寄出去,而是打算再放個兩三天,給人造成一種我并不是本地人的感覺。

四公子的事情安排好,周承弋才轉而拆開寫給止戈的信。

結果無獨有偶,這封信也是來催稿的:

《狐夢》馬上就要完結了,想到這裏我好痛心好舍不得,我好希望你能再寫長寫長一點。自從看了先生你的文章,我都看不下去別的文啦,雜志的長篇連載要開天窗了可咋整啊,大大你什麽時候開新啊,要麽寫個《女尊之國續》或者直接将其擴寫也行啊,沒有你我們和讀者都是不行的,子固想給你寫書評想的都哭了!

——符謙信裏那些話用白話翻譯一下大概就是這意思。

周承弋:“……”好家夥,符玉蘭這催稿有點東西啊,自己撒潑打滾還不夠,還拉着子固賣隊友。

他忍俊不禁的回了一句:其他都好說,子固的書評必須有。

不過關于新文,周承弋确實已經有了想法。

近現代文學巨擘魯迅先生曾在《無聲的中國》演講中,提出過一個著名的“拆屋效應”:即如果你說屋裏太暗想開個天窗,他們不會同意;但你要說屋裏太暗要開屋頂,他們就會來退而求其次允許開天窗。

《女尊之國》發表之後的各種言論甚嚣塵上,周承弋也是看過一部分的,也聽周承爻講過一部分。

有說他過于極端片面的;有說他荒唐至極的;有說他無知小兒不知所謂的;有的人甚至說恥于看過他的書,應當将其封禁焚毀;太學裏學子還要聯名上書,蓋手印者如過江之鯉。

自然也有支持他的聲音:

比如宋緒文老先生在《讀者評論》上刊登了一篇《憶女兒小茹》一文,首次陳述他回京的原因,文是用白話文寫的,就是倔強的仍舊未使用标點符號,此文還被《長安朝報》收錄登載。

蔣羽生模仿他的文風也寫了一篇短文,在《讀者評論》上痛批那些酸腐之士,宣布正式與他們乃至曾經的自己完成割席。

長安書坊和子固更是從頭到尾都站在他這一邊,符謙給了《女尊之國》最好的版面,後面用于連載連環畫的“畫堂春”欄目,整個空出來,用于登子固為《女尊之國》畫的幾副插畫。

寥寥數筆,沒有色彩,卻已将文中的吊詭勾勒而出,不可謂不神。

還有一些其他,便不一一舉例。

然則天下文人衆,終歸還是反對者居多。

《女尊之國》就是周承弋提出要拆的那個屋頂,而現在輿論發酵,正是提出開天窗之時。

不破不立,周承弋另辟蹊徑,打算寫一個類民國的亂世背景,正好如今外頭海上争霸進行時,歐羅耶雖已松口,但在軍事方面仍舊隐瞞,也可以作為一個警醒。

周承弋給這篇文取名《琉璃玉骨》,琉璃是本文女主角,玉骨便是對她的形容,而這四個字組合在一起,則是一種精神。

時逢亂世,藩國入華,東方巨龍沉入泥潭任憑宵小踐踏欺辱,匹夫有責匡扶江山社稷的呼聲在民間高漲。

琉璃為女子,亦有一腔報國之心,她也曾女扮男裝考科舉,打馬禦街以紅裝示人,世人方才知那弱不勝衣的狀元郎竟是女人;她也曾興辦女學,發起救國演講,即便被欺壓譏諷也不曾彎傲骨;她也曾為尋救國之路遠赴西洋,翻譯無數著作。

年少時,面對朝堂質疑,她擲地有聲咄咄逼人,“女兒身又如何?女兒怎麽就不能建功立業報效國家?古往今來哪個‘英雄豪傑’不是從女人的肚皮裏出來的?”

中年時,面對學生的迷茫,她斬釘截鐵,“盛世女強人,亂世娘子軍,沒有什麽不行,我們必須行,我們的後人也必須行。”

老年時,面對列國的強橫,她分毫不讓堅決宛如烈士,“我赤條條來,直挺挺走!賣國,堅決不從!”

後來她死了,為國捐軀,死的慷慨從容。

但她的精神沒有死,她的玉骨傳承給了她的學生。

她的學生大多都是女子,在戰亂來臨之時,或投身前線十死無回,或埋名于戰區後勤,或高舉着手臂為喚醒世人奔走。

她們是火星,初時不起眼,逐漸連接成一片,一點點的燒穿那黑夜。

亂世總是有盡頭的,但心頭點亮的那把火卻能永遠延續傳承。

《琉璃玉骨》的結局并不是亂世結束,而是到戰後重建,盛世開始才戛然而止。

那個時候,束縛女性千年的教條終于被打破,她們有了婚戀嫁娶離的自由,可以讀書接受高等教育從事各種各樣的工作,甚至出過許多舉足輕重的人物。

她們可以穿任何衣服,出門可以光明正大從正門走,不需要藏着臉把自己遮蓋的嚴嚴實實,沒有人規定她們必須小聲小氣的說話,從小老師教育她們要尊重差異性。

甚至翻看歷史,得知竟然還流行過三寸金蓮時,可以大聲的吐槽,“這種七扭八歪畸形的樣子竟然也有人喜歡?他們是不是有什麽大病?”

而多的是人附和她。

或許那個時代也不那麽盡善盡美,但它處處透着光明。

“呼——”

周承弋寫完一整個大綱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這可比他寫《女尊之國》的難度高度了。

前者只需要颠倒性別如實還原便可,其中也不免帶上了他的幾分惡意;可後者卻不行,琉璃的視角下其實并沒有過度去刻畫男人的無禮,而是更強調自強和獨立。

琉璃本身其實是偏柔弱的長相,弱不勝衣這個詞與她十分貼合,她強大的是她的內心和精神。

她是那個時代的先驅者,縱然并非完美,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所有人尊敬。

周承弋知道,這樣的人是很難得的,需要有極為堅定的信念,才能在時代的漩渦中始終屹立,但是他先前已經見到過一個了。

他相信,往後還會覺醒許多個餘幼卿。

《琉璃玉骨》這本文注定是要傾注許多心力的,周承弋要打磨的不僅是自己的文筆,還有自己的思想,他終究是個男人。

所以他并不着急立刻就動筆,至于符謙那邊……着急也只能讓他急一會,再說他手裏有一篇《窮書生種田》還不夠,還要什麽自行車啊!

——咳咳,雖然符謙并不知道這篇作者也是他,但是這并不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把我家喵拎出來挂起,是她!就是她!天天鞭策我碼字,逼我多寫一點再多寫一點多寫一點是一點把我榨幹嗚嗚嗚!

(一邊哭一邊敲鍵盤同時惡狠狠發誓)等她開新文了我也要鞭策她!!!

小劇場

符謙:我覺得可以。

裴炚:我覺得不行!

駱異:樓上覺得不行那我覺得行。

房觀彥:嗯,肯定行。

符謙:555子固你信我,你是我一輩子的好基友!

房觀彥:不,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止戈。

符謙:小醜竟是我自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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