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椅子
通常來說，劇組開機不等于所有演員進組，也不等于開機儀式。但《方外》運氣不錯，集訓剛結束便撞上一個黃道吉日，大師親自算的時辰，巧得很。
難得遇上天時地利，導演林溯卯足勁要湊一個人和，第一天拍攝便選了幾場室內戲，全是唐玦和幾個老戲骨搭戲。
周璟也有，但排在後面，就算前面幾場都是一條過，他也要等到下午去了。
但周璟并不介意，反而覺得是件好事。
要讓他在經歷噩夢折磨、腦子短路後，立刻和唐玦演對手戲，他怕自己會臉皮抽筋。
唐玦走後，少而精的四人團隊懵了一會，便跟着工作人員轉場去了攝影棚。
一走進攝影棚，周璟就驚訝地瞪大眼睛，米桃更是“哇”了一聲。
只見巨大的攝影棚內，屹立着一棟造型古樸的巍峨大殿，建築風格頗有秦漢之風，四周環繞着綠幕和人造雪景，莫名給人一種在現實和虛幻之間穿梭的奇異感覺。
就連程芝禾也由衷地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天地方圓。”
且不說搭建實景要花多少錢，能在這個特效滿天飛的時代，靜下心來仔細琢磨服化道的團隊，本身就值得敬佩。那些精美的布景，真實有質感的道具，不光能幫助演員入戲，更是暗藏着為觀衆打造一個真實世界的野心。
周璟看得嘴都忘了合上。雖然之前試妝的時候，他就看出《方外》對服化道的用心，但能做到這個地步還是令人驚訝。眼前的宏偉宮殿，簡直完美還原了辰山正殿，絲毫不損原著“巍峨不遜群山，肅穆更甚雪峰”的描述。
而今天拍攝的場景都集中在辰山正殿之中，從男主被玄厥真人撿到帶回辰山，到後期他被逼叛門而出，時間跨度長達二十年。周璟甚至看到一個明顯不是劇組成員的女人，抱着襁褓好奇地四處打量。她懷裏的嬰兒看着不過兩、三個月大，生得玉雪可愛。
圍着攝影棚走了一圈，周璟終于找到一個絕佳的位置，既不會打擾拍攝，又能近距離觀摩學習——就在導演椅旁邊。
但他又擔心自己坐那會打擾到導演，巴巴地跑去問林溯。
林溯哈哈一笑：“這有什麽打不打擾的，随便坐！等到你的時候，場務也不用到處找人了。”
周璟謝過林溯，過了一會小陳搬過來一張折疊椅和三個小馬紮，一行四人便在導演椅旁安營紮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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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切準備就緒，在林溯的一聲令下，《方外》劇組正式開始運轉。
開機第一場戲拍的并不是主演，而是幾位老戲骨，玄闕真人抱着襁褓上辰山、幾位長老正殿議事之類的情節。
因演員經驗豐富，這幾場基本都是一條過，劇組氣氛也愈發的輕松。
就在周璟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老戲骨走戲時，耳旁突然傳來一聲調侃。
“你倒是挺會找位置的。”
周璟扭頭一看，唐玦穿着戲服就站在他身後，左手叉腰，右手撐着他的椅背，探頭看向林導面前的監視器，那張帥絕人寰的臉離他不過半米遠。
這還是周璟第一次正眼看到唐玦的古裝造型，一時間竟有些失語。
雖然以前也看過唐玦演的古裝劇，但那畢竟隔着屏幕，注意力多放在劇情演技上；上次定妝，他忙着躲人，也沒注意對方的造型；剛才開機儀式上倒是看了個正臉，但唐玦那時只有妝發沒有戲服，帥是帥的，卻多少有些別扭。
現如今正面看到對方的整體造型後，周璟腦子裏只有一個字：絕。
有的人上鏡，天生受鏡頭偏愛，五分顏色也能拍出滿分美貌；有的人不上鏡，滿分帥氣也會被魔鬼鏡頭折損一半。
而唐玦兩種都不是，他鏡頭內外的顏值差別不大，唯一的區別在氣質上。
鏡頭裏的他似乎沒什麽特質，氣質随角色改變，收放自如。但在鏡頭外，他就是自己，外放的氣質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獸，向每一個人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這樣的氣質，搭配上臨淵少年時期的高馬尾造型、靛青色的短打校服，周璟滿腦子便只有“絕了”二字來回飄蕩。
唐玦并沒有注意到周璟的失神，眼見下一場就該自己了，他指着周璟和林導中間的空位，對郭子文說：“椅子放這。”
說完他就進場走戲去了，留下沈書白郭子文和周璟等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一會，郭子文說了句“我去叫大曹他們搬椅子”就腳底抹油地跑了，徒留沈書白一對四。
面對對面四人或探究或疑惑的眼神，沈書白尴尬地笑笑，做作地環視一圈：“這裏确實不錯，還能随時看回放……”
程芝禾看着他尴尬的笑容眉頭微皺，上前一步把人拉到角落，悄聲問：“書白，唐玦是不是還在氣周璟上次躲着他的事呢？”
沈書白沉默一會：“……沒有的事程姐，唐玦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程芝禾試探地說：“我知道唐玦不是，只是那事周璟做得确實有些傷人，又一直沒好好地當面道歉，唐玦要是心裏有氣，也是正常的……”
聽到這話，沈書白心裏就有點不高興了，呵呵一笑：“瞧您這話說的，既然說了是誤會，咱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還是說程姐你心裏放心不下，怕我們報複？”
“沒有沒有，這你可冤枉程姐了，”程芝禾連忙擺手，“我這不是看唐玦說話的态度，心裏有些打鼓嗎？”
沈書白表情一僵，心裏把唐玦罵了個狗血淋頭，嘴裏卻一個勁地幫他找補：“程姐您放心，唐玦真沒有生氣，他就是……想和周璟交個朋友。”
這話程芝禾一個字都不信，卻笑得一臉欣喜：“那可敢情好！”
那邊兩個經紀人笑語晏晏，這邊周璟怔怔地看着郭子文和一個彪形大漢抗來了一張折疊椅。眼看兩人就要放下椅子，他連忙說：“放這會不會有點太擠了？”
郭子文看了周璟一眼，在他瘋狂暗示的眼神裏，面無表情卻堅定地指着空位說：“放這。”
他手指的動作和方向完美複刻了唐玦，要是有人全程錄像，兩人的指尖幾乎能重疊到一起。
眼看個頭超過一米九的壯漢把折疊椅展開一放，周璟想說什麽又不敢，最終只能眼不見心不煩地移開視線。
這時唐玦已經走完戲，确認打光、攝影角度都沒問題後，林溯一聲令下，開始拍攝開機後第一個主角戲份。
聽到林溯導演那聲嘹亮的“走”，周璟立刻将注意力轉移到正殿大門，看着那個綁着高馬尾身着藍色戲服的身影，在攝影機的追逐下，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師父，您找我？”
少年不知愁滋味。臨淵唇角帶笑、姿态閑适，似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不久前闖了什麽禍，如今即将面臨門中長輩的責罰；又或許他是知道的，但本性恣意妄為，并不以為意。
在看到唐玦演繹的臨淵前，周璟曾經想過，二十四歲的自己該如何去演少年時期的臨淵？
這個人肉身是人，精魄卻來自天外邪魔，無知無畏、嗜血好鬥，在玄闕真人的教育規束下，才沒有長成為禍天下的魔頭。
在原著中，臨淵的真實身份只有玄闕真人知道，臨霄因道體和邪魔精魄天然對沖的緣故，隐約知道師弟身上有秘密，卻不清楚具體情況。因此少年時的臨淵在辰山，是人人敬重的二師兄，雖然大小禍事沒少闖，卻有師父師兄兜底，養成了一個天真爛漫、活潑好動的性子。
但他又因體內邪魔精魄的影響，思考模式和行為模式都有些超脫常人，善惡觀、是非觀并不分明，常在灰色地帶游走，時不時還冒出些大不韪的念頭，有其殘忍嗜殺的一面。
雖說孩童在探索世界的過程裏，有一些源自好奇的殘忍行為，比如肢解小蟲等，可這一面如果放到少年身上，尤其是扮演的人還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一不小心就會演得太邪性，和臨淵後期的成長變化銜接不上。
周璟心裏對怎麽演臨淵有個模糊的念頭，但因為自己演的是臨霄，因此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并沒有深究。如今看到唐玦，他有種模糊的念頭終于成型，完美展現在眼前的驚愕與欣喜。
唐玦扮演的臨淵，意氣風發、放蕩不羁。他的眼神清澄明亮，氣質卻恣意狂放，并利用微表情和小動作來展現臨淵身上的矛盾和沖突，一下子就把這個角色立了起來。
周璟越看越能理解，為什麽短短三年時間，唐玦就紅成這樣。
論外形，他不輸選秀愛豆，甚至比他們更帥氣有型；論實力，他科班出生基本功紮實，并且一直在鑽研角色和演技，每部戲都能讓觀衆看到他的進步。
這麽一個沉得住氣靜得下心，有顏值有演技的人，只要雙商在線，一有機會便會青雲直上。
要是自己當初能早點明白這些道理，也不會蹉跎這麽多年了吧……
唐玦一下戲，就看到周璟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自己。那雙如秋水翦瞳的雙眸裏，似乎盛滿了萬千愁緒和百種滋味，讓人看不真切，只能感知一二。
但不管是哪種情緒，沒一種是他喜歡的就是了。
唐玦走到林導身旁，和他一起看回放，讨論接下來的戲。說完回頭一看，周璟還怔怔地看着他，只是目光渙散，思緒都不知道飄哪去了。
唐玦輕嘆一聲，上前一步拍拍周璟肩膀：“知道我長得帥，但也請你收斂點，這麽多人看着呢。”
說完他就去走戲了，徒留周璟一人被四周飄來的暧昧視線圍觀，百口莫辯。
發現就連米桃都面露疑惑地看着自己，周璟忍住捂臉的沖動，故作淡定地拿起保溫杯，借用喝水的動作躲在杯子後面跐牙裂嘴——
他錯了！唐玦嘴這麽欠還能紅，絕逼是狗屎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