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演技
被唐玦的狗話刺激了一通，周璟沒再想那些有的沒的，而是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觀摩學習他的演技——也就是俗稱的偷師，并和自己對比，漸漸品出一些很有意思的點來。
在表演上，他倆都偏向表現派，會研究角色，以劇本為基礎構建角色形象，寫人物小傳之類的東西，然後預設場景，模仿構建好的角色形象去表演。
好處是只要研究透徹角色，做好準備，妥妥的劇抛臉，演誰像誰，且出戲簡單，不會入戲過深惹麻煩；壞處是不容易演好走心的戲，容易流于形式、浮于表面。
當然，演技偏向表現派，不是說他們只會設計角色，不會入戲。沒有一個演員只會用一種表演技巧，出色的演員從來不會受表演技巧和流派限制。
當年拍第一部 戲的時候，周璟什麽都不懂，在導演的引導和調|教下，一邊學着寫人物小傳，一邊把自己想象成那個戰國時期的小國公子。在拍完最後一幕自刎戲時，他覺得自己半條命都跟着那個虛無缥缈的角色入了黃泉，躺在地板上許久才緩過勁來。
那是他第一次入戲，也是唯一一次。
後來他得罪人接不到戲，只能演低成本網劇，即便想入戲，糟糕的臺詞、粗制濫造的服化道、以及低俗的劇本都不允許他演得太好——一群表情僵硬、棒讀臺詞的演員裏，突然冒出個影帝，效果大概跟馬戲團演莎士比亞差不多。那些劇已經爛得很搞笑了，實在不需要再制造反差增加笑點。
偶爾接到好一點的劇本，周璟便照着第一部 戲的經驗去做準備。雖然有的被半路踢出劇組，有的拍完壓到現在也沒播，但從導演制片的反應來看，方法是對的。
加上閑得摳腳時上過的一些表演課，可以說周璟現在運用的表演技巧，是被環境一點一點磋磨成這樣的。如果按原來的路子走，他說不定會成為一個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演員。
如今看到唐玦，周璟被勾起興趣的同時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對方怎麽處理那些需要情緒爆發的高潮戲，會不會和自己想的一樣呢？
周璟邊看邊琢磨，越琢磨越帶勁，明明是無聊漫長的等戲時間，對他來說卻成了戲劇學院的實踐課，中午吃飯都捧着盒飯聽林導給別人講戲。
就在周璟邊看邊學，且學得有滋有味時，一位場務跑到他身邊低語：“周老師，可以換戲服了。”
“好的。”
周璟起身，見其他三人也準備跟着去，笑着擺擺手：“不用，只是換個戲服而已，我一個人就行，實在不行還有服化老師幫忙。”
程芝禾正和沈書白聊八卦聊得起勁，又看了眼就搭在棚內的化妝間，想了下說：“那我就不去了，但也不能一個人不帶，萬一有什麽事，都沒個人照應。”
“那就小桃吧，還能搭把手。”周璟對小陳點點頭，帶着米桃去了化妝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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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內化妝間其實就是用簡易板材搭的火柴盒，面積不小，但也沒大到能為所有主演隔出單獨的空間。且主演們的妝發基本在酒店就做完了，之後還有房車可以利用，棚內化妝間大多數時候是為配角準備的，因此只簡單地隔出了化妝區和換衣區。
所以周璟一進門，就看到趙旭陽坐在一張化妝桌後玩手機，身上是換好的戲服。他這才想起，他倆今天的通告是同一場。
周璟瞬間神經繃緊，和擡頭看過來的趙旭陽對視一眼，便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進了更衣室。
更衣室內，劇組的服裝師正坐在角落玩手機。見周璟走進來，她擡頭打了個招呼，便立刻起身開始整理戲服，方便一會穿戴。
見服裝師忙着整理戲服，米桃壓低聲音含糊地問：“他怎麽在這？是不是專門在這等你？要不給程姐打個電話，讓她和小陳過來？”
周璟搖搖頭，邊脫衣服邊低聲回答：“不用，臨時搭建的化妝間隔音不好，他不敢在這種地方找茬，看看再說。”
米桃抿抿唇，沒有再說什麽，低頭把周璟脫下的衣物疊起來，放進随身攜帶的大帆布袋裏。
古裝戲服好看是好看，穿起來卻特別受罪。
裏三層外三層的設計，穿着麻煩不說，夏天熱死人，冬天不保暖，溫度适宜的季節又轉瞬即逝，無論什麽時候，演員都在遭罪。
就比如現在，為了不在鏡頭裏顯得臃腫，周璟脫到只剩貼身長款內衣——還不能是加絨加厚的那種——才換上臨霄仙尊仙氣十足的戲服。輕薄滑順的料子一上身，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還是在棚內，棚外只會更冷。
換好衣服，米桃把長到小腿的羽絨服給周璟批上，小聲說：“這羽絨服還是薄了點，一會我下單給你買件加鵝。”
周璟連忙制止：“別，正月十五都過了，再過幾天就穿不住羽絨服了。把暖寶寶貼在羽絨服裏，把這幾天蹭過去就行。”
知道周璟一向節儉，米桃沒再堅持：“好，一會就給你貼上。”
最後，服裝師确認戲服沒問題後，周璟和米桃才走出更衣室，一路目不斜視悶頭就往門口走。
這時，一直坐着沒挪過位置的趙旭陽突然開口了。
“你不用這麽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
周璟腳步一頓，皮笑肉不笑地偏頭看向趙旭陽：“趙老師言重了，我只是怕打擾您玩手機。”
趙旭陽呵了一聲，把手機往化妝桌上一扣，擡頭看向周璟：“咱們也別浪費時間兜圈子，之前的事我确實做得不地道，但這個圈子裏誰不這樣？金字塔尖就那麽一丁點大，不掙得頭破血流，能爬得上去？”
周璟看着他沒有說話，腦海裏卻突然閃過唐玦的臉。
瞄了眼周璟的表情，趙旭陽哼了一聲：“不是誰都有那個運氣，出道就大紅大紫，為了利益也多的是人保駕護航。”
聽到這話，周璟莫名就有點不爽。運氣？沒有實力，有運氣也是白搭。圈子裏來來去去這麽多人，有幾個人能長紅不敗？觀衆又不是傻子。
周璟臉色一沉：“我不明白趙老師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擔心我還會對你做什麽，”趙旭陽看着周璟，表情異常認真，“你珍惜這個機會，我也不是傻子，好好的上星劇不拍，非要把你踢出局。說白了，就算臨霄不是你演，也輪不到我。至于上次那事，純屬利益交換，好處我已經拿了，售後服務可不歸我管。”
周璟眉頭一皺：“利益交換……”
“你也不用擔心對方還會出什麽損招，林溯和宋谷雨的班底跟鐵桶一樣，想搞事并不容易。就算要搞也不會找我，我更不會傻到再趟這灘渾水。”
說罷，趙旭陽站起身，擡手理理身上的戲服，便徑直朝門口走去。開門前，他動作一頓，背對着周璟說：“啊，就當這個提醒是道歉吧。小心徐澤。”
徐澤……周璟看着關上的門陷入沉思。
這個名字他當然不陌生。如果說唐玦是新生代演員裏的爆款，那麽徐澤就是選秀愛豆裏的當紅炸子雞。
論演戲，徐澤給唐玦作配都嫌差；但論唱跳，徐澤能秒殺唐玦；唐玦穩坐各大榜單前五，但永遠排在徐澤後面。在如今流量當道的娛樂圈，徐澤就是那個當之無愧的流量王。
這種已經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怎麽就盯上他了？就為了臨霄這個角色？
相比周璟的困惑，米桃更是滿臉茫然：“趙旭陽的意思是……是徐澤在針對你？可是為什麽啊？你們倆連面都沒見過！”
周璟搖搖頭：“不知道，回去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接下來的戲。”
回到座位上又等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周璟便聽到林導拿着小喇叭喊：“下一場，二十九場，演員就位了啊！”
周璟深吸了一口氣，将劇本遞給米桃，穿着羽絨服走到拍攝場地的中央。與此同時，不少老戲骨和跟組演員也走了過來，足足二、三十號人。
即将拍攝的這一場戲便是周璟參加試戲時表演的段落，也是讓他在劇本圍讀時翻車的那場戲，同時也是今天通告表上的最後一場。
這并不是說拍完這場戲大家就能休息了，而是林溯考慮到這場群戲演員衆多，一不小心就可能磨到半夜，所以預留了充足的時間。但如果大家都超常發揮，進度便可以順勢往前趕一趕，反正這幾天安排的通告都是棚內正殿戲，調整起來很方便。
因此盡管人多，林導也不着急，先挨個講戲，再舉着小喇叭指揮衆人走戲。這一走，就走了兩個多小時。
沒辦法，演員越多，越不容易調度，這場戲看着人多，實際上在業內只能算小場面。那些年代片、戰争戲，動辄幾十、上百人，經常一個鏡頭磨一天。
“差不多了，”又走了一次戲後，林導拿起小喇叭對着拍攝場地喊，“來，試拍一次！”
試拍、糾錯、走戲、再試拍，反複幾次後棚外的天色已近黃昏，林溯導演終于看着監視器拍拍大腿：“行，正式走一條！”
場記聽到這話，立刻起身走到攝影機前，舉起場記板。
“二十九杠一，一鏡，一條，Mar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