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光夜說的話挑不出分毫差錯, 顧厭勾唇笑道:“是麽?本尊真是養了一條忠心的狗。”
被以狗相稱,沈光夜不氣不惱,依然滿面笑容, “能在尊上手下辦事,是屬下幾世修來的福氣。”
“呵, 待本尊回魔界後,定将與你萬千賞賜, 作為你長久以來忠心耿耿的嘉獎。”
“那屬下就先謝過尊上大人了。”
明明是尊上禮下的一番對話,季遠溪卻不知為何聽出一股子陰陽怪氣的味道。
季遠溪當然不會傻到相信顧厭說的賞賜是真的, 他同時也對沈光夜的話心存質疑, 看了兩人一會,最終深思熟慮的得出結論——這兩人大概都是大陰陽師吧。
眼見兩人似乎還要繼續,季遠溪打斷道:“咳,那個,聽我說。”
他眼含虛弱地看了顧厭一眼, “既然沒人阻撓我們出去, 那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顧厭,我覺得背上好痛, 再忍下去似乎有些困難了,我怕我等會扛不住。”
“好。”顧厭不由分說将他輕易打橫抱起,“是得趕緊走了。”
說罷不帶感情看了沈光夜一眼, “你傷了他的事, 自廢雙腿致歉吧。”
“是……尊上。”沈光夜眼底飛速閃過一絲隐忍。
被顧厭舉動弄到有片刻發懵的季遠溪終是反應過來:“你、你做什麽!”
季遠溪不停扭動,不出意外地扯到後背傷口,冷不防露出一個痛苦的神情。
顧厭按住他:“你受傷了,不要亂動比較好。”
季遠溪乖了,不亂動了, 只用雙手捂住漸紅的臉,扯着嗓子道:“快、快點走!旁邊有人看着!”
“無事。”顧厭道:“那不是人,是本尊的一條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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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遠溪:“……”
行吧大佬,您開心就好。
總之趕緊走啊啊啊啊啊!!!
沈光夜深深注視兩人離去的背影,眼中嫉妒和恨意交織,暗中緊緊握住拳頭。
從寶庫秘境的出口離開,顧厭抱着季遠溪來到附近最近的一座城。
打聽到城中最好的醫館,用大量鈔能力請出了本不願出診的醫院館主,顧厭把季遠溪輕輕置于軟榻上,眼前人額頭挂滿冷汗,早已由于疼痛過度暈厥了過去。
饒是再疼,一路上他也咬住下唇,愣是沒發出任何一句聲音。
法器留在體內許久,嵌在肉裏的痛感每時每刻都十分難忍,仿佛在一直撕裂皮肉,将無邊的煎熬深深灌入意識。那種疼很難形容,只有痛過的人才能感同身受的體會到季遠溪所遭到的痛苦。
顧厭能體會,所以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來。
沈光夜,不能活。
顧厭眸底湧上一抹狠厲,又在聽見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後迅速的褪去。
醫館館主是個經驗豐富的中年人,出名後他一般不輕易出診,除非是皇親國戚,或者是顧厭這種願意為了對方一擲千金的人。
這種人,他才肯稱呼對方一句客人。
館主帶着徒弟走了過來,徒弟把醫箱放在一側桌上,搬來把凳子放在床頭後就出去了。
館主在木凳上坐下,手輕輕按住季遠溪手腕脈搏,一臉凝重地替他把脈,半晌後他緩緩開口:“這位客人,他脈象平穩,并無大礙,只要把您方才說的那物件從傷口取出就可以了。然後我再開上一些藥,讓他每日按時服下,吃上半年就能恢複如常了。”
“他很怕疼,勞煩您待會輕一些,鄙人先謝過館主。”
“一定的,我會給他上最好的止疼藥。”館主笑着點頭:“不過還請客人您先回避一下,去前廳喝壺小茶,待我成功将那物件取出,自會讓小童喚您前來。”
“可我想親眼看着。”
“客人,本醫館從未破過例,還希望客人您能理解。”館主嚴肅道,“這是個精細活,我必須保證萬無一失,身旁不能停留任何人,也不能有任何響動,否則萬一被幹擾,傷者有可能因為我的分心而發生不必要的意外傷害。”
顧厭沉默瞬間,道:“館主,你說的有理,那我去前廳等着。”
“客人慢走,您稍等片刻,很快就會好了。”
顧厭在前廳隔間等着,上好的茶水入口卻是索然無味,他起初以為是心系季遠溪所致,再度輕抿一口後他眸色一沉,臉色陡然變的難看起來。
很快就會好了?
調虎離山之計。
顧厭忙回去,剛現身就聽見一聲撕裂他心扉的慘叫,他的心随着這身痛吟死死揪緊了。
“廢物!”不知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館主,似乎前者更多一些。
顧厭一掌将俯在床前的館主斃命,抓起來扔到地上,接下來,入目的慘景讓他宛若墜入無邊地獄。
血,整個眼簾內全是血。
他明明見過無數次比這多無數倍的血,可沒有一次能像當下這般深深刺痛他的眼。
這血灼傷了他的眼,也侵蝕了他的意識,使他陷入無邊的失控。
“沈光夜!你給本尊滾出來!”
一聲震徹天際的怒吼,真的把天震裂了。
整個世界搖搖欲墜,地崩山裂,房屋坍塌,尖叫慘叫聲不絕于耳,走不了逃不掉,每一處天地都在坍塌,無處可逃。
數不清的人被掩埋被砸死,血流成河……人間地獄。
隔了許久,歸于一片寂靜。
顧厭抱着季遠溪立于廢墟之上,他的神情平靜,淡淡的,如同以往那般沒什麽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悲。
他靜靜站了會,忽然一道人影撕裂虛空強行被甩在前方,那人狂吐一口鮮血,勉力支撐着搖晃的身軀站了起來。
“尊上……別來無恙。”
這個人,是沈光夜。
顧厭用淡漠無瀾的聲音道:“想逃去何處?”
“呵呵呵,尊上,屬下還能去哪,當然是回去魔界了。”沈光夜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目光沉沉,“尊上,你毀了我這方世界,想來定是費了不少修為吧,不知您如今還剩幾成修為?”
“你配知道嗎。”顧厭居高臨下道,“本尊對你還是了解的還是不夠多,本以為高階幻境便是你的極限了,想不到你竟有衍造一方獨立小世界的能力。”
“呵呵呵,這話我就當您是在誇我了。”沈光夜有些惋惜地說,“不過還是被您看出來了,是屬下技藝不精了。”
“你技藝怎麽不精,你技藝精巧的很。”顧厭忽的笑了起來:“否則本尊也不會到那時才發現不對了。”
“多謝尊上誇獎。”沈光夜鳳眸彎着,挺直脊背,道:“屬下十分好奇,以尊上如今僅剩的修為,還有處罰我的力量麽?”
顧厭早已突破大乘境界許久,只等修煉的心法滿階後,飛升天劫出現,他就能在渡過九重天雷後飛升上界。
沈光夜乃渡劫期境界,雖僅隔一個境界,但顧厭想殺他也是輕而易舉,他根本沒有還手能力。
所以沈光夜想盡辦法,不惜用他苦心衍造出的一方世界當誘餌,也要将顧厭的修為耗費至他能掌控的地步。
顧厭淡漠地睨他一眼,好似在看一具已經沒有呼吸的屍體。
沈光夜絲毫無懼,反而笑了起來:“尊上,屬下等着領罰,您倒是動手吶,你怎麽不動手呢?怎麽,是不是沒有動手的力氣了?既然您不動手,那我可要動手了——咳!”
喉嚨被看不見的物件鎖住,不,不是看不見,而是禁锢住他咽喉的東西,是本就該看不見的空氣。
顧厭立于原地冷漠看着,沈光夜由于不能呼吸痛苦地捂住脖子,他臉色發青又發紫,在即将窒息之際臉色又陡然恢複如常。
沈光夜把手一松,笑眯眯地道:“尊上,不好意思,您這招殺不了我,我剛才做出來的樣子不過是讨您開心,其實呢是騙您的。”
說着他走近兩步,看了眼顧厭懷中失去生息的季遠溪,惋惜道:“真是一個妙人。只可惜啊,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本尊要你給他陪葬。”
四周空氣驟然收緊停滞,萬物皆定住,就連風也停止了飄動。
沈光夜卻不慌不忙,感受着空氣碾壓五髒六腑的壓迫感,享受地舔了舔嘴角:“這感覺真不錯呢,不過死的人不是我,或許倒是尊上您吶。”
沈光夜笑着,緩緩擡起右手。
他不着急一擊斃命,那麽多年的隐忍退讓,他要一點一滴加倍在眼前這個他憎惡了許久的人身上還回來。
倏然,一道厲聲劃破長空,一柄青色的劍瞬間浮于半空,“裂決!”
青光閃過,沈光夜嘴角的笑驟然止住,他被痛意逼迫着下意識低頭,霎時鮮血狂湧,濺到他臉上,染紅了他嘴邊凝固的笑。
随着痛感傳來的是心頭惶恐的念頭——他手臂斷過多次,這一次,是真的無法修複了。
沈光夜眼中流露驚恐,他大聲叫道:“啊啊啊啊啊啊!!!”
懷中本氣息全無的人立于一旁,顧厭瞳孔微縮,浮現一絲難以置信,怔怔地看了過去。
“魔修也敢在我修仙者的地盤造次?”
說話的人豐神俊朗,五官明豔昳麗,明明是相同的長相,氣質絕倫卻完全是另外一人。
“季遠溪,你敢傷我!”沈光夜怒火直沖腦門,他的右手掉在地上,手臂空空,鮮血淋漓。
青色的劍收回手中,季遠溪立于原地,白衣出塵,猶如飄至人間的谪仙。
他微微揚頭,宛若天鵝仰頸,輕易便劃出一道高傲的弧度。
他笑道:“是本座傷的你,那又如何?不妨……來此一戰?”
音落,他持劍上前。
凜冽劍氣直沖而去,沈光夜忙用僅剩的左手提劍去擋,兩柄劍相交,劍身微鳴。
下一刻,濃厚震感自劍身傳來,沈光夜猝不及防被劍氣彈開,一連後退好幾步才得以停下。
沈光夜把劍插在廢墟之上,借力支撐身體,絲絲鮮血自嘴邊流出,竟是被方才一招震出內傷。
沈光夜拭去嘴邊血跡,瘋狂笑道:“好!很好!季遠溪,你果然如傳聞中那般,真是叫人喜歡的很!”
“惡心,本座可不想被魔修喜歡。”季遠溪也笑了起來,“知道嗎,魔界不是魔修該待的地方,地府才是。”
沈光夜被毀幻境,今日又湮滅掉融入他修為和心血的這方小世界,他的修為其實也沒剩下多少。
本想着用比顧厭多的修為博上一回,再不濟也能拼個兩敗俱傷,卻不料途中殺出個季遠溪……沈光夜瞳孔放大,對了,他為什麽還活着!?
勉力回了一句“不自量力!”,沈光夜陷入無邊震驚。
是他衍造的這方世界,他就是這裏的神,沒有任何事能逃過他的雙眼,他确定并肯定醫館館主殺死了季遠溪,可為什麽,為什麽他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
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沈光夜想不通,他實在想不明白。
季遠溪持劍欲再上前,倏然聽見身旁傳來一道熟悉聲音:“你且退下。”
循聲望去,季遠溪終于留意到那人,他眉目微沉,語氣中難以抑制的出現怒意:“是你!?本座先殺了你!”
顧厭擒住季遠溪那舉劍揚起的手,道:“莫要對我動手。”
季遠溪掙了下沒掙脫:“上次你沒被毒死,可真是命大!”
顧厭使了些勁,季遠溪五指一抖,裂決劍自他手中跌落。
面前人靠近,他以為對方要對他動手,劍不在手中加上早見識過對方實力的他心下難免一慌。
下一刻,季遠溪雙眸睜大,愣愣看着遠方,他的雙眼,無法相信看見的東西,無法相信對方所做出來的事。
顧厭抱住了他。
把下巴抵在他肩上。
然後,輕聲道:“莫要對我動手。”
他沉睡的這些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顧厭感受着懷中傳來的溫度,仿佛隔着這份溫度,抱住同樣的身軀,用手抱住了另外一個靈魂。
微微垂下的眼眸裏,掩藏着失而複得的慶幸。
顧厭心道——他在,便是他也在。
“你打不過他,讓我來吧。”
季遠溪掙紮幾下掙脫不開:“你在說什麽!?”
“渡劫期境界,你上只是送死,莫要……莫要再死一次了。”
“笑話!沒有本座殺不了的魔修!就算飛升成神,本座也照樣将他斬于劍下!”
“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本座得殺了你,到臨死前你才是真的知道!你放開本座,本座先殺了他再慢慢和你算賬!”
季遠溪正欲喚裂決于手中,擡眼一望,沈光夜竟朝這沖了過來,劍意微動,裂決劍徑直調轉方向,臨縱身而來的人而去。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青色的劍從中裂開,一分為二。
在斷裂的劍身後,出現的是沈光夜那張帶着癫狂笑容的臉。
季遠溪目呲欲裂,強行推開顧厭,聲音顫抖:“裂決!”
裂決劍跌落下來,萦繞其身的青色光芒由于劍意消失而逐漸黯淡,青光漸隐,消失不見。
一擊得中,陷入癫狂的沈光夜瘋狂地笑着,季遠溪撲了過去,把斷成兩截的裂決劍緊緊抱在懷中,滿眼傷心。
這是父親在他成年禮上送給他的禮物。出生入死,刀山火海,遇到再強的對手,遇到再艱險的困境,都是裂決劍在陪着他。
陪伴那麽多年,劍靈即将幻化現身,居然被那該死的魔修,就這樣如此輕易的斬斷。
季遠溪好恨,他要殺了那個人。
季遠溪眼中殺意暴漲,可裂決劍斷掉一事對他造成的沖擊太大,他感到頭有些發暈,眼前模糊,一切都開始變的不真實起來。
最終他無力地合上雙眼。
過了許久。
季遠溪緩緩睜眼,映入眼簾的是湛藍的天。
天空飄着潔白的雲,一朵接一朵,隔了些許距離,看上去軟綿綿的,他好想伸手去捏一下。
然後就真的把手伸了出去。
把雲朵框在兩指圈成的圓形中,季遠溪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他腦中什麽都沒想,凝視手中的雲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飄動,靜靜看了一會。
又過了一會,季遠溪看膩了,正準備挪動手去圈另一朵雲,倏然雲朵被一張憑空出現的俊美絕倫的臉擋住,眼中全是那張臉。
這時,一直停止轉動的大腦驟然湧現無數記憶,季遠溪瞳孔顫了一下,下意識就朝旁邊一滾,動作迅捷無比利索。
“你去哪裏?”
季遠溪在草地上滾了幾圈,聽見這句話中不含任何對他性命有所威脅的語氣,正準備停下,誰知他已經滾到一個下坡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救救救救救救救!!!”
随着一陣驚呼,整個人不受控制的飛速朝下滾動。
笑死,根本停不下來。
顧厭:“……”
把人抱了回來,顧厭把他在原處放下,道:“悠着點。”
“呸呸呸!”季遠溪吐出嘴裏被迫吃到的青草,怒道:“這是我能悠着點就能做到的事嗎!?這叫……這叫翻、翻車!”
“好,這叫翻車。”
季遠溪的記憶經過這麽些時間已經整理完畢,他問道:“後來怎麽了!?”
“人抓來了,給你處置。”
顧厭擡眼一望,季遠溪跟着望去,只見遠處的一棵樹下,沈光夜被五花大綁地捆着,頭低着靠在樹上,胸前微微起伏,手雖然沒了一只,但好像還活着。
“……給我處置?”
“嗯。”顧厭不在意地道:“切成一千片還是你親眼看着阿狗去吃活的,都随你。”
季遠溪:“……”
大、大佬,您用這麽輕松的語氣說出那麽狠的話,是會吓到小朋友的——不裝了,我就是那個小朋友。
“不、不了吧。”季遠溪遲疑着。
“為何不?”顧厭問,“你可知在醫館後發生了什麽?”
季遠溪下意識問:“發生了什麽?”
顧厭隐瞞了一些事,半真半假的說了,最後道:“……是劍靈救了你,但裂決劍失去劍靈威力大減,就這樣被他弄斷了。”
季遠溪直接瞳孔八級地震:“什麽!?裂決斷了!?”
顧厭把斷掉的劍放在他腳下,季遠溪愣愣盯着看了一會,良久難過的把劍攬入懷裏。
“怎麽會這樣……”季遠溪滿眼滿臉都寫着傷心。
半晌他擡頭問:“能修複嗎?”
“破鏡難重圓,斷劍難修複。即便修複,也不再是原來那柄劍了。”顧厭目光停在沈光夜身上,道:“你的答複呢?他囚你于幻境,又斷掉你的劍,即便做了這些惹怒你的事,你也下不了手去殺他嗎?”
……能比?
這個殺跟那個殺壓根就不是一回事好嗎!
季遠溪瑟縮了一下,“你的那兩個選擇,我都選不了,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沒有。”
“……”
“選吧。”
“……我不想選。”
顧厭收回視線,側頭凝視,“之前在寶庫秘境外就是這樣,你執意要放過那兩個廢物,後來又放過搶你戰利品妖獸的廢物,這三番兩次的,有得到什麽好的結果嗎?斬草要除根,否則後患無窮。”
“……可是最後,我不是沒救那個陶柏宏麽。”
“那是他必死無疑。”
顧厭語氣染上一絲怒意,這是季遠溪首次如此明顯的感受到他說話竟然會表現出不悅的情緒,不由得微微一愣。
“你生氣了?”季遠溪小心翼翼地問。
“是。”
心頭一跳,季遠溪抱着斷劍,身子朝一側躲了下,警惕道:“你是假的!?”
“你打算摸我的腰?”
“……”
什麽話。
季遠溪羞憤道:“知道錯了!”
“知錯就好。”顧厭道,“知錯的話,就去把那人千刀萬剮。”
“……”季遠溪躊躇道,“這個我真的做不到。”
“好。”顧厭起身道,“你做不到,那我來。”
“!!!”
“畢竟你是尊貴的霁月尊者,這種肮髒的事,怎麽能讓你親自動手?”
“……?”
什麽意思?
“你是衍月宗的仙長,我是魔界魔尊,道不同不相為謀,觀念不一樣又豈能整日待在一起,不過是平白無故讓人當笑話看待。”顧厭邊走邊說,由于背對着季遠溪看不見他臉上表情,只能從語氣中分辨他是在不高興。
“顧厭……”
“莫要再叫我姓名。”
“……”
這是真生氣了啊?
“顧厭,你別這樣。”季遠溪企圖替自己申辯,“我從小連只雞都沒殺過,你突然讓我殺人,還只給我那麽殘忍的方法,我是真的下不了手。要不你讓我揍他一頓,打到他爹娘都認不出這樣可以嗎?這個我最在行了,肯定能讓你滿意!”
言語間顧厭已走到沈光夜身前,他站了一會,回頭道:“那你睜眼看着他死,能做到嗎?”
“要是是你說的死法,我可能也……做不到吧。”
“好。”
顧厭吐出這樣一個字後,束縛在沈光夜身上的繩子竟然緩緩松開,滑落下來堆疊在一旁。
季遠溪不敢看,側過臉捂住雙眼,等了半晌卻并沒等來心中所想的慘叫,他悄悄從指縫中睜眼,居然看見了沈光夜滿臉驚恐慌不擇路逃跑的場面。
季遠溪下意識問:“你把他放了!?”
“你不是不敢看嗎?”顧厭緩緩往回走。
“可是你放了他,他修生養息一段時間,養精蓄銳又會卷土重來的!”
“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我沒有想看到這種事情!”季遠溪辯解,“而且你剛才不是說斬草要除根麽!”
“是,斬草要除根,所以我想讓你再看一次,斬草不除根,會引來何等後果。”
“沈光夜會複仇的,趁他還沒跑遠,趕緊把他抓回來吧!”
“他是會複仇。”顧厭平靜地說,沒有任一絲去抓的意思,“你若害怕的話,就滾回衍月宗吧。有第一仙門的庇護,給那廢物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報複你。”
季遠溪沉默了,定定地看着顧厭。
不知為何,季遠溪竟從那平靜無瀾的臉上,窺出了一絲絲罕見的、他從未見過的苦澀。
季遠溪不懂他為什麽會看出這種情緒,他也不明白顧厭為什麽會流露出這抹苦澀。
嘴唇微動,季遠溪道:“在帶你去禁地之前,我都會跟着你……還要幫你恢複修為,我暫時不回衍月宗。”
顧厭走到季遠溪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視他:“我不用你幫我,用不着,懂嗎?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我那麽多年白活了嗎,需要你這個孤魂野鬼來幫?”
一番質問說的季遠溪啞然,好半晌他才道:“那禁地……”
“不必了。”顧厭道,“等本尊恢複修為,把禁地鑰匙搶過來就行了。”
“你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你別生氣了……高興一點啊,要不我講幾個笑話給你聽?”
“我沒有不高興,你莫要再擅自揣測我的喜怒。”顧厭默了一瞬,道:“你這樣在意我的情緒,是怕我殺了你,是麽?”
季遠溪承認了:“是。”
“好。”顧厭道:“我不會殺你,但我也已無法忍受整日同修仙者待在一起,本尊一向看見修仙者就煩,忍了幾個月,夠久了。”
“顧厭,你別這樣!”季遠溪猛然一撲,抱了過去,“你不要煩我!”
其實沒有煩你,我是……顧厭伸出去想攬住對方的手在半空滞了一瞬,五指微勾,終是垂了下去。
……只是沒有護住你的力量了。
“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抱這個舉動做了好幾次,季遠溪已經很熟練了,他整個人纏在顧厭身上,讓兩人氣息在彼此間互相交換,“我不害怕他報複!我會乖,會聽話的!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顧厭推開季遠溪,用冷漠的神情說出淡漠的話:“我說過,不想再忍了。”
季遠溪眼尾微彎:“顧厭……”
“多說無益。”顧厭硬着心腸別開臉,視線虛無缥缈的不知落在何處。
“……”
“我帶你回衍月宗,此後,我們兩不相幹。”
作者有話要說: QUQ會重逢的……感謝在2021-07-30 11:17:17~2021-07-31 10:16: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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