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全文完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 眼見着十二點到來,林端從車裏下來,但他并沒有提步而去, 而是在車門附近來回踱步。

林端做事何嘗這樣糾結過,此時他心裏有一根弦在拴着他的腳, 在阻礙着他的行動。林端也明白這根弦是什麽,是左幼口中的底線, 是她心中的安全感。

可以想見, 如果他這樣沖到她面前, 就是明晃晃地在對她的生活進行幹涉,他以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全部白搭,左幼将再不會相信他一毫。

這些道理林端都懂, 他甚至想得更多,旅館裏的那場酒後談話,她說了要試探他的底線,她做到了,這确實是林端的一條底線。

但林端的底線并不只有這一條, 另一條是左幼本人。林端也是近來才明白, 他心底真正不能觸撞的是左幼這個人。只要她好,只要能時時看到她, 能生活在她附近, 跟她同呼吸幾公裏之內的空氣, 就是林端的底線。

現在,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妒意, 恨意,那他可能會失去左幼給他的最後的機會。

一直踱步的林端,忽然就停了下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得有幾分鐘之久。最終,他緩慢地拉開車門,重新坐了回去。

這幾分鐘對林端來說,過得相當辛苦,說是在與自己的心魔做鬥争都不為過。本想一腳油門離開的,但他還是做不到,自虐般的堅持地等在原地。

期間,被嫉妒啃噬着內心,林端甚至感受到了心理上的疼痛。

終于,那男人駕着車出來了,林端冷着臉陰着眼,死死地盯着對方,全程目送男人的離去。之後他在原地又呆了幾分鐘,見那男人不再回來,這才發動車子,轉個圈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林端把他許久不用的人又啓用了,雇他們來查那男人的底細,他想知道是什麽樣的男人能讓左幼産生了興趣。

這頭剛把資料傳給林端,左幼身邊就換人了,林端再也沒見過那個男的。林端回想,左幼與那男人滿打滿算也就相處了一周。

但左幼身邊出現了新的男人,這次的男人不是華裔,而是當地人。一樣的年輕高大,依然車接車送并晚歸,依然資料剛遞到林端這裏,左幼那邊的約會又停止了,而沒過幾天,她身邊又出現一位新人。

林端的心情并沒有因為左幼身邊不斷換人而輕松起來,他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她沒有對其中任何一個認真。

左幼在嘗試重新開始一段感情生活,這麽做的目的并不是她有異性之間的情感需求,而是她發現自己好像被林端溫水煮青蛙了。

林端潛移默化地用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呆在左幼身邊,左幼從一開始的應激到保持警覺再到習慣了。這一步步,等到她重新審視這一切的時候,左幼産生了自我懷疑,懷疑自己被林端套路了,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她有點迷失。

所以,她想嘗試可不可以開展一段新的戀情,不要滿腦子都是林端,不要林端占滿她整個生活。而這樣做的好處還有一個,她可以試探一下林端是不是真如他所表現的那樣,不會再幹擾她的生活,不會在發現她不受他控制、不按他意願生活後而發瘋。

左幼用這種方式來正視自己內心所求并考驗着林端,是在逼自己,同時也在逼着林端。

之所以,身邊人換得勤了一點,一是因為相處下來實在沒有感覺,二是也怕林端會對她身邊的這些男士進行傷害,她雖然覺得不至于,但萬一呢。

可見既已意識到“溫水”,左幼的思考模式還是沒有完全掙脫出來,她沒有更深的意識到,她所有的想法作法還是在圍繞着林端進行的,她從來沒有完全掙脫出來。林端日複一日所編織的繭房,層層纏纏,異常厚重。

左幼這個類似于相親找男朋友的活動并沒持續多久,她在整個過程中并沒有快樂可言,這些留給左幼第一印象不錯的男性,在後面的接觸中,雖然他們依然優秀,但卻無法讓她産生感覺,沒有進一步交往下去的欲望。

在得到她明示或暗示後,對方都沒有糾纏,有些從此不再聯系,有些當朋友相處了。

雖然在這方面左幼沒有得到快樂,但她心中還是有暗喜在流動。林端,說到做到了。他沒有做任何小動作,甚至在後來,有一次左幼與當時的男伴遇見了他。林端表現得非常淡定,還和他們打了招呼,态度溫和彬彬有禮。

林端在左幼一系列行動中的表現,自然而然地,她停止了尋找新戀情。停下後的左幼內心安定,吸呼順暢,覺得生活都亮了一個度。

夜晚,在距離左幼家一條街區的林端的房子,整幢樓除了一間屋泛着微弱的光,其餘區域全部黑着燈。

林端坐在臺燈下,手中攤着的是左幼這段時間,所有約會過的男性。他面無表情的翻看着,看不出情緒幾何。

最終他把這些個人資料一張一張地放進碎紙機裏,做完這些,林端倚回椅子裏,一幅輕松自在的樣子,一切都結束了,在他平靜的與左幼身邊的男人打過招呼後,她身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新人。

慢慢地,林端笑了,嘴角上挑的幅度越來越大,他百忍成鋼,他做對了,他賭贏了。

剩下的事,林端覺得他該收利息了,為他在左幼的試驗裏所受的煎熬與苦痛。

左幼最近發現她屋子左手邊的鄰居在搬家。平常偶有來往,左幼與對方告別時得知,他們一直都有出售房子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有人出到合适的價格。現在非常慶幸一直堅持原則沒有降價,不差錢的買主出現了。

左幼給出了祝賀與祝福,對方還把自己新買的沒機會用的一件小家電送給了左幼。平常年節的他們都會互送些禮物,左幼估算着價格,并不貴重,她收下了對方的這份心意。

鄰居剛搬走,房子就開始了裝修。這天,有人按門鈴,左幼開門,見是林端站在外面,他說:“我是來跟你報備的。”

左幼:“嗯?什麽?”

林端一指旁邊:“是我買下來的,這個月要裝修,可能會吵到你,提前跟你打聲招呼。你有什麽情況,比如需要安靜的環境,直接告訴工人,他們會配合的。”

左幼聽着他說,等林端說完,她也反應了過來。

林端又接着解釋:“我那套房子正在滅蟻,效果不太好,正好這家一直有出售意向,我就買了下來。絕不是為了窺視你才搬過來的,你要信我,我保證住過來後,絕不做一件不合時宜,讓你不适的事。你會相信我的,對吧?”

左幼發自內心的信了,不是因為林端态度誠懇,反正她就是信了,相信他會說到做到。

從這天開始,并沒有發生擾民的情況,旁邊的裝修很注意方式方法,以及時間上的控制。這期間,左幼還被林端邀到現場,就一些他拿不準的裝修事項與左幼商量。

左幼想到自己裝修時的一些遺憾,按照現在的審美給出了意見,她沒想到的是,林端全部照她說的做了。這種沒有全屋統籌的結果,最後裝出來,整屋風格并不統一,有一些不合諧。

左幼在給林端穩居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問題,她詢問了兩句,林端卻一點都不當回事,說:“家不是給別人看的,是給自己住的,每間屋子,每個角落如果都是居住的人喜歡的才是最好,要什麽風格統一。”

左幼順口答了一句:“可這是你住啊。”

林端:“你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

左幼別開了頭,換了話題。林端卻笑了,因她吃了他這句話,而沒有翻臉。

林端連左幼找男人約會都能忍,自然搬過來後,不會窺探打擾左幼,這對他來說不是難事。況只要想到左幼就住在他旁邊的房子裏,林端就覺得心安且滿足。

從他跟着左幼來到X國,潛伏在她身邊,到被她察覺,他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從被她伏在暗處的保镖處處提防,到她撤掉安保,林端又用了快兩年的時間。

從陪她從頭學她喜歡的運動,到這些運動被她喜新厭舊地丢掉,整整兩年間,林端全程陪伴,從不缺席。

以上這些時光,他深藏自己的欲|望、思念、占有欲以及偶爾會冒出來的怨念,忍下一切不能忍,與自己的本我進行抗争,像兩個靈魂在互搏,最後,與其說是被聰明理智的那一個占勝了,不如說是林端對左幼的愛戰勝了一切。

就連最後那道最難過的關卡,愛情中的獨占性考驗。被嫉妒之火燒燎了幾個遍的林端,生生硬忍了下來。忍常人所不能忍,讓林端重新得回了左幼的信任,打消了她的警覺,抹消了她曾想探出繭房的意識。

曾治了很長時間病的林端,知道這不是靠藥物就能做到的,他憑的是他的執着與信仰。讓左幼不再避他如蛇蠍,消除她對他的恐懼,就是他的執着,他的信仰。

看着左幼坐在他的新家裏,輕松地喝着他遞過去的飲品,眼裏沒有驚懼與提防,林端覺得一切都值了。歲月靜好,溫暖心安。

但林端并不會止步于此,他知足卻也不知足,他滿心滿眼都是左幼,他對她的圖謀怎麽可能就只有這些。

他用了很多年才得到了現在的大好局面,這局面來之不易,林端以後的行事都會以不破壞現有局面的絲毫為準則。所以,他不急,他有得是時間跟左幼慢慢熬。

而左幼呢,她也不急,從林端經受住了她的考驗開始,她的心就定了下來。她知道林端在布局,第一次林氏的局,她拿了他的錢逃了出來,他不死心又布了一個。

從那時左幼就知道,她可能終其一生也逃不過林端了。他太執着,他還有病,雖說治好了,但心裏的問題又怎麽可能全部根除。沒有人比左幼更知道心裏疾病對一個人的影響。

曾有過病史并痊愈的左幼,每一天都在品嚼着曾經的病情帶給她的陰影與改變。你被治好了,你能克服了,但你永遠也無法像以前一樣了,有些東西如影随行,在暗處窺探着,專等着你行差踏錯,再一次把你吞沒。

這種感覺,左幼相信林端如她一般,時時刻刻都在體驗着。所以,林端能做到關住他心中的猛獸,左幼不得不對他改觀。肯相信他現在懂得一些愛了,至少為了她,他可以泯滅本我,只看向她。

這些思考其實一直在左幼的腦海中,讓她真正面對本心的,還是她在與優質男性接觸的那段時間裏的感受。左幼發現,無論林端曾在她生命中扮演過何種角色,他都是留下最重一筆的人。

在與別的異性的接觸中,她并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對他們的了解與互動中,她想的最多的竟然還是林端。

左幼不想深究這是為什麽,她只想身從本心,不再做這些無謂的舉動。對林端的接近,給予更多的寬容,更加的順其自然。

反正她想通了,她又有什麽可怕的,以她現在在這異鄉的身份,所交朋友的層次,以及最重要的,充足的金錢,林端早已不再有能禁锢她的機會,她是自由的。

顧慮消失了,又在測試了林端得到了滿意的結果後,左幼才能如此這般允許林端搬到她的旁邊,安心地坐在他的屋子裏。

同一個屋檐下的兩個人,心思不一,但卻可以平靜地相處。也許,這份“不一”只是表面上看起來而已,誰知道呢。誰又能說,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同一處呢。

夕陽西下,林端在左幼提出要回去後,笑得一臉和煦:“吃了晚飯再走吧,我新學了一道菜,融合了當地的特色,改掉了一些你吃不慣的口味,算是創新菜,一起嘗嘗?給個評價。”

左幼颔首,對林端還能做飯抱有驚訝與懷疑。林端反駁她:“這些年,我都是一個人生活,并沒有請保姆,如果自己再不會做一些,早就餓死了。”

左幼一楞,好像是這樣的。這些年,她每次接觸到的林端,都是他一人,他在此地,身邊除了她,好像再沒有別人了。

左幼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有別人吃過你做的飯嗎?”

換林端楞住了,一瞬間,林端綻放了笑容:“沒有,連上次阿文來都沒有,你難道忘了,我把他趕到你那去吃飯了。”

左幼這次沒再別過頭不理他,只說道:“好,那你好好做,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不好吃,我可再不會來你家吃飯了。”

林端不敢去想左幼這句話是否有深意,他揣着顆虔誠的心,心裏飽有真摯的感情,不計結果的全心全意地對待着他的信仰,享受着這個過程。正是但行前程莫問好事。

好事還會遠嗎?林端不知道,也許這個局他還要再布上個好幾年,十幾年,甚至一輩子。

看着在廚房裏,等着看他廚藝首秀的左幼,林端心裏想,只要她肯讓他靠近,他帶給她的不再是恐懼與傷害,圖謀個一輩子又如何。

整個社區都籠罩在夕陽裏,每個房子的廚房間都亮起了燈,讓人看得好溫暖。一個人就算明白要好好吃飯,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有人相伴,一起做飯吃飯,才是生活的真谛吧。

全文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