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顆星

楚千黎和張老板牽扯到的金額龐大, 雙方自然有嚴密的合同流程,甚至還約定尾款的時間。

楚千黎早有準備,她從談暮星手裏接過檔案袋, 抽出厚厚的資料,說道:“沒問題,你可以先照我說的做, 尾款前就會有效果。”

張老板接過資料, 忙道:“我當初給的資料,您都看完啦?”

“看完了,不就是做什麽都不順, 公司眼看就要倒閉嘛。”楚千黎随意道, “這上面把破解方法都逐條寫清了。”

張老板這一年來可謂事事不順、頻頻受挫,他過去的老廠房突發故障, 找人維修也不見效果,沒多久又陷入一片混亂, 現在還拖欠工人們薪水。

按理說, 這點小問題不算大事, 經商的人總有資金周轉,然而集團旗下的其他公司也麻煩頻生。公司新開展的業務深陷官司,已經資金鏈斷裂, 經商貸款馬上到期。

慈善業同樣卷入醜聞,不少人逼他公示賬目,反正全都趕在一起,聽起來就特別邪門。

再這樣下去, 張老板恐怕要破産坐牢, 難怪最近心急如焚找大師。

張老板低頭浏覽資料,歡喜道:“好好好, 您的意思是尾款前就會好轉?”

楚千黎:“你動作快就行。”

張老板捧着厚冊子,他一目十行地掃視,疑惑道:“我确實在T省有個廠子,但跟老廠房也沒有關系,為什麽要拆這一節管道?還有這條給公司改名字,有那麽快發揮作用嗎?”

張老板知道部分公司改名就改運,但打尾款的日期很近,怎麽可能立馬就起效?

楚千黎不耐道:“張叔叔,你要信就信,不信就拉倒,說實話我給你寫那麽多解決辦法也很累。”

張老板遇到的破爛事都能集結成冊,楚千黎當真是一條一條出主意。

“是是是,我看出大師的認真了,确實是每條都給方法。”張老板連忙吹捧,“我以前找人算都沒那麽細的!”

“如果所有事情辦得順利,再過半月你就能給工人們結錢,然後拖欠銀行的貸款也有回旋餘地,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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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板瞬間喜上眉梢,他迫不及待地就要照辦,轉身欲走卻被何建平攔住。

何建平提醒:“咳咳,張總啊,好像差了點環節……”

張老板恍然大悟地拍腦門,他尴尬地笑道:“啊,對了對了,我這就把款打了,老何和律師來做見證人,咱們全都按程序走!”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高興差點把正事忘了,包括抵押首飾什麽的,現在就拟出一個章程。”

何建平和律師出面解決瑣務,他們督促張老板打款,這才讓所有事落定。

楚千黎和張老板各自拿過合同,雙方客套一番就要離去,皆沒過多停留的意思。

楚千黎站起身來,她整理一番衣角,又和氣道:“對了,張叔叔,雖然檔案裏都寫全了,但我還是提醒你一下,搞慈善的事沒那麽好解決,你未來兩三年最好都別賺錢,一門心思做善事來補救過錯。”

“你後面會碰到不少做生意的好機會,但一個都不能沾,不然會倒大黴的。”楚千黎笑道,“不過你都悔改了,估計不會再犯錯。”

張老板猛拍胸脯保證:“沒錯,我已經聽大師的痛改前非,等資金一回來就去捐希望小學!”

“那最好了。”

張老板帶着一行人匆匆離去。

濃妝女子離開前還怒瞪楚千黎一眼,她又瞥向桌上的首飾,明顯心裏氣不過。

楚千黎直直地回望,漫不經心道:“不要總是盯着我看,我會以為你愛上我。”

女人一口銀牙都要咬碎,終究是沒再跟她糾纏。

屋內,談暮星從何建平及律師手裏拿到材料,将其完好無損地放入檔案夾。他看到桌上的首飾一愣,只得小心翼翼地收起,連同材料一起妥善地放進包裏。

何建平好奇道:“小大師,你這回打錢的賬戶變啦,我看不是上次那一個啊?”

“這個是專門弄的,不能混在一起來。”

何建平聞言不解,他卻沒細想,笑道:“行吧,我會幫你催尾款的,這件事也算解決啦!”

兩人跟何建平道謝,又告別後離開包間。

楚千黎和談暮星從茶樓出來,只見樓外烏雲密布,轉眼居然就變天。

“好厚的雲。”楚千黎驚嘆,“龍王周末加班啦?”

“快走吧,好像是大暴雨。”談暮星低頭翻包,“感覺打傘都不夠擋這種雨。”

雷聲轟隆,黑雲翻湧,雨水嘩啦啦地沖刷人間。

另一邊,張老板捧着厚冊子如獲至寶,他拜訪過不少大師,對方不是推脫,就是閃爍其詞,還真不會給出細致的解決辦法。

他按照楚千黎的方法逐一去做,果然沒再遇到倒黴事,連公司都要起死回生。

T省廠房的某節管道被人拆下,那裏面居然滾出塊大石頭,沒人知道石頭從哪裏來。隔周,老廠房再也沒有故障,兩個廠都不在同一省,這件事就讓人摸不着頭腦。

某家公司改成楚千黎起的新名字,沒多久就有多年前資金周轉回來,總算是解燃眉之急。公司新業務陷入官司,現在卻有私了的跡象,這絕對也是一大轉機。

相似的事情數不勝數,全都被列進厚冊子。

張老板效率極高,他每天就翻冊子派人去做,簡直對楚千黎刮目相看。

張老板贊道:“這小丫頭片子有兩下子,可惜一看就屬于犯倔的人,沒事愛跟你扯什麽多行善事,賺錢的事沒辦法問她,處理這些事倒挺厲害!”

女人冷哼一聲:“什麽犯倔?我看你給夠了錢,她照樣能幫你算。”

張老板:“你不懂,我做生意見過的人多了,她跟那誰不一樣……”

張老板回想起楚千黎曾經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打寒顫,那目光着實過冷,宛如在看一個死人。

張老板早年間就接觸術數,他那時總找一個算命的,對方算得極準卻是昏頭的賭徒,不幫人算命時都在賭桌上打轉。說來奇怪,此人能掐會算,偏偏在賭博上不靈,輸錢輸得傾家蕩産。

張老板剛開始尊敬此人,堅信對方是有能力的大師,然而相熟後便覺得不過如此。那人原來也說過積德行善的話,但張老板都不屑一顧,這不就是賭徒的屁話?

張老板還問過對方:“你不是會算這些,怎麽賭錢老輸啊?”

“原來是準的,原來是準的,這不是……”那人支吾好半天,最後尴尬地擺手,“唉,不說了,不賭了,再也不賭了!”

雖然算命的總說自己不賭了,但他依舊圍着賭桌打轉。

張老板最初還聽那人兩句勸,漸漸就直接用錢打發他,偶爾還要譏諷取笑他。

算命的還替當地其他人掐算,他賺來的錢全都投入賭桌,張老板是掏錢最大方的,所以兩人一直都沒鬧掰。

“你這樣真不行,總跟我說的反着來,一而再再而三,事情會摟不住的……”

“你少多管閑事,賺你的錢就完了,管那麽多呢!”張老板成為集團老總,他同樣脾氣見長,連客套都消散,“你要真有兩下子,怎麽現在都沒立業?”

那人被怼得臉色發青,他嘴唇顫動想辯解,卻只擠出一句:“你不懂,吉兇悔吝,生乎動者也。”

“我不懂?我看是你不懂!”

張老板看不上此人,他心想自己要能掐會算,早就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怎麽還會從別人手裏拿錢?

他現在已經是南方有名的企業家,習得術數不就是全國有名企業家。

這是兩人最後一次對話,算命的說張老板不懂,但他也沒機會再解釋。

算命的一直就身體欠佳,他在賭桌邊心梗而亡。

企業家們一有錢就愛搞文化,張老板後來知道那句話出自《周易?系傳》,這是一條教人趨利避害的人生哲理。一句話道盡萬千事,但不是人人都能懂。

張老板拜訪過不少玄學高手,他還得知中國術數講究“動”的奧妙,凡事想要預測,就要抓住“動”機。任何事情一動,方能占蔔後續,且很難改變發動軌跡。

《梅花易數》曾解釋此理:先天則有執着而成卦,後天觸物即有卦。此全在人心神之所用也。其能推測之精,所用之活,則一事一物莫逃之數矣。

班級內,談暮星看到何建平發來的消息,他猶豫地偷瞥楚千黎一眼,開始思索如何跟她交代。

楚千黎正在整理自己的塔羅牌,她陶醉于精美的牌面,又察覺到同桌視線,疑惑道:“怎麽了?”

“建平叔說尾款打來了。”談暮星硬着頭皮道,“張老板還發來希望小學照片,堅持讓建平叔給你看看,說自己照你的意思悔改。”

“那看來他挺服我的,這是還想找我算呢。”楚千黎若有所思地點頭,又瞟到同桌微妙的神情,說道,“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任何事知道悔改就有用,這是必然的規律。”

“但最怕的是嘴上說彌補過失,卻打心裏不願承認錯誤。”

按照何建平的意思,張老板打來尾款,雙方合作就結束。

楚千黎沒有碰張老板給的錢,她天天跑去找賀時琛哭窮,沒事就到談暮星家蹭吃蹭喝,還跟着邱晴空看綜藝節目。

除了成績提升緩慢外,她的校園生活很圓滿,再得知張老板消息卻不是通過何建平。

邱晴空最愛課間刷微博,她望着熱搜不由驚嘆:“真吓人,江浙滬那邊有個老總在廠裏被炸死了,最離譜的是同行就他中招,他老婆路上跟他吵架,跑出來就逃過一劫……”

“這聽着都像有人故意炸他?”邱晴空一向對此類詭異事件感興趣,說道,“警方還專門去調查了。”

邱晴空将手機屏幕轉向二人,她最喜歡分享各類信息,總是逼迫楚千黎和談暮星看。

談暮星看清新聞裏的集團名字一愣,他下意識地看向楚千黎,又忍不住回頭确認,驚道:“這不是……”

楚千黎平靜道:“這可不是有人炸他,他自己炸自己吧。”

邱晴空不知事情真相,她不明所以地低頭:“自殺嗎?不可能吧,說他最近生意很紅火,這回專程去廠裏盯進度,平時從不下廠的。”

“要我說也邪門,大老板坐辦公室不就完了,非到廠裏瞎摻和什麽。”

周末的茶樓,何建平叫來楚千黎、談暮星二人,他跟邱晴空有相同感受,對張老板意外離世的事大為唏噓。

人死如燈滅,何建平以前看不上對方叫“張總”,現在卻改口叫“老張”,拍腿嘆息道:“要我說老張真糊塗,小大師都說別搞錢,怎麽沒多久就坐不住呢?”

“他上回給我發希望小學照片,我真以為他去搞慈善,誰想到扭頭就談生意。”何建平無奈道,“其實我以前聽他提過,他說自己碰到生死卦,所以好多人忌諱不給他算,我以為他長記性了。”

談暮星面露遲疑:“他自己知道是生死卦?”

何建平點頭:“知道,當然知道,所以我想不明白他啊!”

“因為他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楚千黎慢悠悠道,“何叔叔,你不懂他很正常,你跟他就不是一類人。”

“我以前不就說過,有時算出來也沒用,人要是自己不想做,那結果不會有變化。”

“可不是嘛,當初你專程給他寫清了,臨走前又提醒一句,最後卻還鬧成這樣。”何建平唯恐楚千黎心裏過不去,寬慰道,“沒事,你出的主意都有用,起碼他廠裏工人沒欠薪,就他頭鐵老想着賺錢……”

雖然張老板人沒了,但楚千黎算得沒錯。

張老板的集團重歸正軌,公司及廠房的員工們沒受影響,連張老板後來娶的妻子都逃過一劫。

據說,張老板前妻所生的女兒已經趕往公司,現在要争奪集團的股權。張老板以前防備後娶的妻子,一直想等她懷孕生子再提此事,誰料到意外去世,場面就變得混亂。

張老板當初為請楚千黎解決此事,直接将家裏的底子掏空,否則也不會着急去賺錢。不動産是根基,許多老賴破産後股份就不值錢,但他們依舊能逃到海外驕奢淫逸,就是有底子在。

何建平不厚道地想,張老板簡直提前将後事辦完,他的去世并沒波及太多人。

其他老總離世不免人心惶惶,但張老板原本就要破産,現在是重新走向正軌,正處于一個平緩的階段。

集團破産是無數人失業受罪,可集團只是換一個領導者,好像就沒什麽關系。

“何叔叔,你有沒有什麽靠譜渠道?”楚千黎思索片刻,提議道,“能不能幫我找個慈善機構,我想捐錢。”

“捐錢?捐多少?”何建平恍然大悟,忙不疊勸道,“小大師,你不用捐啊,你算得沒問題,他自己犯糊塗,跟你又沒關系!”

“有沒有關系可不是感性判斷。”楚千黎搖頭,“前面的還完了,這是最後一筆錢,捐完就算了結。”

張老板曾打着慈善旗號騙錢,現在将這筆錢還回去,這件事就畫上句點。

何建平勸不住楚千黎,便說找朋友問問,挑一家信得過的。

茶樓外,天光大亮,談暮星被太陽曬得眯眼,他感受到一絲暑意,又見楚千黎蹦蹦跳跳,笑道:“這是我第一次見你打白工?”

楚千黎蹦下樓梯,她歪頭想了想,坦白道:“也不是白工,賺得不是錢,是別的東西。”

談暮星:“我聽建平叔其他人不接生死卦,這是有什麽緣故嗎?”

“因為生死是很複雜的因果,我們偶爾憑情緒認定有人該死,但你其實不知道他死了會發生什麽。”楚千黎解釋道,“這種事就很麻煩,研究術數的人都不愛碰,害怕會連累自己。”

“你說這事跟你沒關系,但只要沾上一點,那就說不清了。”楚千黎繪聲繪色地表演,她模仿起網絡表情包,悠然道,“你說無關就無關?你以為我們人民警察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談暮星卻不似她輕松,擔憂道:“但你不是接了……”

楚千黎淡定地擺手:“哦,我的話沒關系啦,根本就不會被影響。”

“為什麽?”

楚千黎得意地叉腰:“因為我是當世第一啊。”

談暮星無言以對,靜靜地盯着她。

楚千黎見他欲言又止,她忙不疊道:“是真的,沒跟你吹牛,我自封第一是有原因的!”

談暮星:“你以為我們人民警察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楚千黎嘆氣:“唉,你們這些人聽不得實話。”

談暮星思索許久,他依舊無法相信,再次确認道:“真沒事嗎?”

楚千黎發現他憂心忡忡,她總覺得同桌好操心,只得安撫道:“真沒事,他的業力影響不到我,就算這點業力當真加在我身上,那也像一滴水丢進大海,說不定連浪都濺不起來!”

“我再接一千個一萬個生死卦都沒事,不然怎麽會跟你說當世第一?”

她屬于虱多不癢、債多不愁,渾身業力源自占星天賦。沒人能解決她早夭的問題,反推不就是她占星實力當世第一。

這就跟打游戲一樣,道理非常簡單,英雄過強必上Ban位。

談暮星勉強放下心來,他覺得此話應該是真的,同桌總喜歡真假摻半,必須費力地辨別細節。

張老板當初跑來北方找大師,他離世的消息也傳遍圈裏。不少研習術數的人不知楚千黎名字,卻皆知道帝都有新人橫空出世。

乾山上,圈內人相聚喝茶,難免說起此事。

“居然有人點雷還沒被炸,這膽子可真是不小啊?”有人望向老道,“道長,該不會就是你藏起來的那位弟子做的?”

老道笑呵呵:“說笑了,在淵跟此事可沒關系,貧道也沒有藏着他。”

“哦?沒有藏着嗎?我還以為是道長故意不放他下山,生怕沒養好的苗兒被掐斷呢!”

“不如道長現在就叫他出來,正好今日天色不錯,我們一起來盤道啊!”

搞玄學的人同樣會鬥法,美其名曰“盤道”。這聽上去仙風道骨,本質就是用術數切磋。

村口人打架叫鬥毆,經商者打架叫商戰,術數者打架叫盤道。

老道婉拒:“不行呢。”

“道長怕了嗎?”

老道厚臉皮道:“倒不是害怕,只是在淵年紀小,總歸有些山下年輕人的壞習慣,他既宅又社恐,貧道總不能擰着來?”

“你們還是上年紀,跟年輕人有代溝,現在的小孩兒可叛逆了,最反感被長輩叫出來表演節目,諸位是從不回家過年吃飯嗎?那能別人一叫就出來算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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